摘要:文章通過對企業績效評價演進歷史的梳理和批判,重塑了以生態要素成本的內化觀、生態理性的經濟人觀和生態價值導向的財富觀為核心的績效評價理念,強調企業經營活動應協調企業經濟和生態質量,通過績效評價引導和改變企業經營活動,完成企業價值從單純的經濟價值最大化到多維的生態價值最大轉變。并在此基礎上,探尋了生態危機背景下的企業績效評價體系的構建問題。
關鍵詞:績效評價;生態危機;生態因素;生態質量;企業價值
一、 引言
人們常說“評價什么,就得到什么”。有什么樣的績效評價,就有什么樣的企業管理行為。績效評價引導、改變企業管理行為(胡玉明,2005)。現行企業經營績效的評價側重于經濟結果,缺乏其對生態影響方面的考究。這種偏經濟結果的企業績效評價勢誘使企業經營活動對生態的無視、侵蝕,甚至破壞。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系統服務有60%已處于退化或不可持續利用的狀態,近三分之二的自然資源消耗殆盡(程宏偉等,2010)。生態危機已經切切實實出現在人類面前,如何擺脫人類生存窘境?唯有轉變人類的觀念,這其中尤以企業經營為重。企業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富效率的組織形式,在地球上居支配地位,理應正視這些困擾人類的社會和環境問題(Hawken,2007)。但是,企業這種組織的效率卻是更多以對生態的負面影響而體現出來的。近年來,國內外諸如紫金礦業污染事件事故、德清血鉛超標事件、美國墨西哥灣原油泄漏事件、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泄漏事件等重大生態事件頻仍發生。這些生態事件的發生,說明了企業在快速發展過程中的資源過度耗費、廢棄物過度排放以及空氣和水污染日益嚴重等資源與環境問題解決的迫切性。
二、 現有企業績效評價的批判
企業績效評價是按照企業管理的需要設計評價指標體系,比照特定的評價標準,采用特定的評價方法,對企業目標的實現情況進行判斷的活動(王化成和劉俊勇,2004)。以財務指標評價企業績效的方法,在企業績效評價的歷史舞臺上長期占據了重要的位置。雖然財務指標代表著所有者利益,但是也存在著先天性缺陷。Gerstner 和Anderson(1976)認為用于績效測評的財務標準很可能毫無價值。首先,時間滯后,缺少對未來績效的預測能力。Ghalayini 和 Noble (1996)指出基于財務系統的企業績效評價導致預測性變差,甚至可能產生誤導。其次,獨立性和完備性受到質疑,不能反映財務績效指標的動因而易于被操縱。Bushman等(1996)人指出,采用財務指標作為績效評價的表征,很容易導致企業高管人員在財務決策中的“短視”行為,而放棄有利于公司長期發展的資本投資,從而損害公司價值。國內學者梅國平(2004)則指出現行財務測評的指標之間缺乏獨立性和權重可變性。周仁俊和喻天舒(2006)則更進一步指出,績效評價僅僅依賴于財務指標,會帶來易于操縱和計量不準等后果。最后,隨著時代的變遷,財務指標適應性變差。Indjejikian(1999)指出會計基礎的噪音使得人們懷疑它的有用性。由于基于財務指標的績效評價存在諸多缺陷,并且不能反映無形資產及質量、品牌和客戶資源等,因而客觀上要求將非財務指標引進企業績效評價體系。
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后,逐步在企業績效評價中引進非財務指標,從而形成了基于戰略管理的績效評價體系。早在1978年Charnes,Cooper和Rhodes提出的DEA績效評價法中就已在財務指標體系中巧妙融入了非財務指標。1990年McNair、lynch 和Cross在其業績金字塔模型中提出了戰略目標自上而下和經營指標由下而上逐級反復運動的層級結構,演繹了戰略目標與績效指標之間的互動性。之后,Kaplan 和 Norton(1992)正式構建了基于戰略執行的平衡計分卡評價體系,從從財務、客戶、內部業務流程、學習和創新等多個方面構建財務指標與非財務指標相結合的評價企業績效。財務指標是企業追求的經濟結果,其他三個方面指標(多是非財務指標)是取得這種經濟結果的動因。此外,國外的Fitzgerald(1993)、Markides等(1994)以及國內學者朱火弟和蒲勇健(2003)、溫素彬(2005)、池國華(2006)等也對基于戰略管理的績效評價體系作了創新研究。這樣,形成了以平衡計分卡為代表的基于戰略的企業績效評價。這種企業績效評價理論理應完美的,它迫使管理者把所有能促使企業經濟結果得以實現的重要績效評價指標放在一起考慮,有助于企業整體目標的實現以及不同部門目標的協調,從短期到長期、局部到整體、過程到結果多個視角考慮問題,選擇財務和非財務指標相結合評價企業績效,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貨幣計量、價值確認的經濟結果導向,從財務和非財務等方面比較客觀地評價企業的績效,并試圖通過指標間的各種平衡關系以及戰略指標或關鍵指標的選取來體現出企業不同利益相關者的期望,有效實現企業戰略、過程、行為與結果一體化。但是,在觀念上,由于關于企業環境責任的道德理念尚未真正形成,仍將環境成本作為企業的一項額外負擔,未納入企業的財務決策中(李心合等,2002)。這種側重于企業經營的經濟結果的績效評價,基本沒有考慮生態要素的投入,其結果虛夸了企業經營效果,鼓勵了以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換取經營收益的做法。究其原因,有三個主要方面:其一,長期以來生態要素被認為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公共物品。當前的會計學和財務學也假設生態要素是可以無限供給的,不存在稀缺性。因這種認知和基于這種認知的企業經營理論的根深蒂固,故企業在經營活動中尋求價值最大化時,勢必會將生態要素當作是可以無限供給的外生變量,既不進入經濟系統分析,不進入生產函數,更不納入企業財務績效的評價范疇。其二,企業績效評價理論仍以“理性經濟人”為財務行為主體假設,以企業所有者或股東財富最大化為財務目標,從經濟角度確認和計量企業經營活動的最終成果。其三,由于物質導向的傳統財富觀的根深蒂固,當前的企業績效評價,不管是純粹財務指標的選取,還是財務指標和非財務指標的綜合,最終都會歸結于以物質財富增長這一企業績效的終極評價。在這傳統的績效評價理念的指導下的績效評價活動,不管評價手段和評價方式如何先進,最終回歸企業管理實踐的績效評價依然是只考慮經濟結果的績效評價,帶來的也就是企業經營過程中的對資源的極大耗費和對環境污染的冷漠無視。如不對企業績效評價理念績效進行徹底變革,其它任何的努力,都難以徹底解決企業經濟發展中的生態問題。
三、 生態危機背景下企業績效評價理念重塑
理念是行動的先導。有什么樣的績效評價理念,就會表現出什么樣的績效評價行為。因此,我們必須對生態要素的外生變量屬性、財務行為主體理性經濟人假設和物質財務導向的財富觀等傳統的績效評價理念進行認真審視,并作深刻的反思和批判。
1. 生態要素成本的內化觀。傳統企業在進行成本核算時,原材料的獲取成本以及投入的資本和勞動的成本通常被確定為實際總成本的一部分,而對資源造成的不可逆的損耗以及對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這些成本外在化了。資源和環境成本的外在化所引起的外部性是資源浪費和環境破壞的根本原因。一般來說,外部性是指某項活動對他人或社會造成影響,而又未將此計入生產或交易成本。它通常表現為企業以犧牲環境質量和資源大肆浪費為代價獲取高額利潤回報,卻將隱蔽而沉重的費用轉嫁給社會,勢必增加公共費用負擔,有損于經濟、資源和環境的協調。就如同Hawken(2007)所指出的,企業教我們如何獲取財富,而生態知識卻向我們表明,除非財富是建立在生態法則和生態循環的基礎上,否則財富到頭來只會是虛幻一場。因此,面對日益嚴重的生態危機的企業經營環境現實,必須要重新認識生態要素,更要注重生態要素成本的內化,使其既要進入經濟系統分析,進入生產函數,更要納入企業財務績效的評價范疇,在尋求經濟利益與資源使用、環境質量的協調平衡同時,要實現包含經濟、資源和環境多重考量的生態價值最大化,完成從單純的經濟價值最大化到多維生態價值最大化的轉變。
2. 生態理性的經濟人觀。理性經濟人假設可追溯到亞當·斯密《國富論》中的經濟人概念。亞當·斯密用這一概念表達了自利的動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這種以追求個人利益為導向的基本心理動機是一切經濟活動得以有效展開的內在動力,也是社會分工產生的根本原因(許華安和李建偉,2007)。自亞當·斯密以來,理性經濟人假設不但成為西方主流經濟學理論的出發點和理論基石,而且也成為這些經濟理論指導下的企業經營活動的必然內核。由理性經濟人組成的企業,必然會受到一只“看不見的手”去達致它自己認為最合意的目的和結果。對資源和環境將如何,它是完全不會去考慮的,同時它對同時代其它利益相關者的利益也是不去考慮的,更不用說是后代人的利益了。我們不難發現基于這樣的財務行為主體假設的企業績效評價,先天性缺乏必要的動機去關注生態因素。因此,唯有從企業財務行為主體上去探尋企業行為活動的目的和結果,對理性經濟人進行必要的反思和批判,并適宜揚棄,才能使得企業績效評價中注入生態因素。當然,適宜揚棄理性經濟人假設,不是徹底放棄理性經濟人假設,而是要在更高層次去認識和把握理性經濟人,讓生態理性成為其必然內核。
3. 生態價值導向的財富觀。追求財富是人的本性,也是社會演進的動因,影響著人們的行為、價值取向以及社會方向。傳統財富觀非常強調財富的物質形態,重視有形資產的創造,輕視非物質無形資產的積累(張鴻,2007)。這種物質財富導向的財富觀,嚴重束縛了人們的思想,使得當前的企業績效評價,不管是純粹財務指標,還是財務指標和非財務指標的綜合,最終在企業經營實踐中都會淪落為以物質財富增長這一企業績效的終極評價,導致企業行為活動和價值取向基本忽視了企業經濟健康、穩定、持續發展的前提是要關注企業經濟與生態要素協調發展,完全否定了生態存載能力的有限性,完全違背了企業經濟不斷增長、物質財富日益增加要以生態良性循環為基礎的這個鐵的法則。因此,生態危機背景下的企業績效評價,必須要理性解構和反思傳統財富觀,認識物質財富只是企業發展目的的一個手段,追求物質財富帶來的企業與生態的全面、協調和持續發展才是我們追求財富的最終目的。
四、 生態危機背景下的企業績效評價的構建探索
企業績效評價是企業管理的基本前提。沒有績效評價的企業經營活動,將使企業發展無所適從;不適宜的績效評價的企業經營活動,也會使企業發展誤入歧途。
1. 關注企業生態價值的提升。企業生態價值在于滿足經濟、資源和環境協調發展的需求,并以獲得物質財富作為回報。這就要求對企業績效的評價不能再把單純追求物質財富增長作為企業經營的目標而應以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戰略為目標。因此,生態危機背景下的企業績效評價創新構建必然轉變績效評價的起點和歸依,要從傳統的僅僅從經濟角度考慮的企業價值最大化目標,轉變為同時考慮經濟與生態協調發展的企業價值最大化。具體來說,企業的績效評價不能再以單純的經濟利益為載體,而應以多維的生態價值為載體,實現經濟與生態的協調發展。一方面,要從戰略規劃與設計、績效成果上關注和協調經濟與生態關系,著力提升企業的生態價值;另一方面,既要考慮企業股東利益訴求,又要兼顧員工利益、顧客價值、債權人利益等企業其它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還要考慮資源的節約使用和環境質量的維護與改善。
2. 權衡經濟指標與生態質量指標。在構建生態危機背景下的企業績效評價體系,權衡經濟指標與生態質量指標,其根本就在于內化資源和環境成本,讓資源和環境成本成為生產成本的有機組成部分,這樣,生態因素便進入企業生產環節而成為其不容忽視的生產要素。在管理實踐中,通過設計指標權重分配來完成,績效評價中的企業經濟與生態質量的協調。雖然權重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但是某個指標的權重還是反映了該指標相對其他指標的重要程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指標權重的安排是企業經營活動的指揮棒,體現著企業的價值觀和戰略意圖。績效評價指標雖然可以相對固定,但各指標在績效評價中所占的權重必須隨企業戰略重心的變動而調整(湯谷良,2007)。因此,我們就可以通過指標權重值的高低,度量對企業價值期望的大小,直接影響到企業績效評價能否達到使企業經營按照可持續發展戰略進行的目的,反映企業績效的經濟、生態的不同方面的利益訴求,注重經濟與生態的協調,回歸到企業生態價值。
3. 兼顧結果指標與過程指標。企業績效肯定要兼顧企業經營的結果與經營的過程,既要綜合考查企業價值目標,又要考查企業價值驅動因素。有鑒于此,基于可持續發展戰略的企業績效考評必須要滿足這一要求。只有結果指標,而沒有過程指標,則無法說明怎樣才能達到這些結果,而這些結果不能顯示企業關注生態質量的可持續發展戰略是否成功被實施。相反,只有過程指標,而沒有結果指標,企業經營或許可以獲得短期的改進,但卻無法顯示這些改進是否已經被轉化為關注生態質量的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有效執行,并最終轉化為企業績效的提高。因此,唯有做到兼顧結果指標和過程指標,才能保證關注生態質量的可持續發展戰略的成功實施和實施結果。當然,在企業實際的績效評價中,還必須注意與企業的生態價值創造直接聯系起來,以價值驅動角度確定價值化指標,將企業可持續發展戰略轉化為長期指標和短期指標、財務指標和非財務指標,一級指標和次級指標等,并做到在時間、空間上的平衡,綜合全面考慮各指標之間的關系,而不應顧此失彼。
4. 恪守生態價值導向的績效評價考核標準。績效評價的目的在于考核,沒有考核的績效評價是毫無意義的。只有用于企業經營活動考核的績效評價,才能從真正意義上促進企業經營活動的改變和經營水平的提高。就如同大海中的航行,不但要明確航行的目的地,還要在航行過程中不斷進行航行效果的評估,并以明確的目的地、預設的航線和適宜的航速等進行相應調整,如偏離航線就要及時糾偏使其回歸到正確的航線,隨航行環境變化而改變航行速度等。唯有這樣不斷的評估和調整,才可使大海中的航行可持續進行,否則航行將不可能達到預期目的地,甚至無果而終。在航行中,我們須有明確的目的地、預設的航線和適宜的航速等,不然我們即使能進行再精準的航行效果評估,對我們的航行是一點作用也沒有。類比于對企業,生態導向的企業價值最大化就是航行的目標,企業績效評價就是航行效果的評估,企業經營活動隨企業戰略重點的不斷調整就是航行的調整。因此,如果沒有適宜的績效評價考核標準,企業的績效評價就會淪落為為評價而評價了,勿論推動企業經營的可持續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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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熊劍,博士,暨南大學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梅雨,暨南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3-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