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式變局：互聯網價值回歸

技術創新已經不能構成互聯網創業的門檻與障礙，而商業模式創新更能帶來分化

北京時間2012年11月22日凌晨，歡聚時代（YY）在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從10月15日YY遞交赴美IPO申請至此歷時一個多月時間。YY發行價為10.5美元，融資額約為8190萬美元。開盤價10.5美元與發行價持平，收盤價為11.31美元，相對開盤價上漲7.7%。

按10.5美元的發行價計算，YY市值約在6億美元左右，這低于其上市前最后一輪融資時近9億美元的估值。普遍認為，高速成長的多玩YY這次壓低價格“賤賣”是為實現順利上市而做出的妥協。正因為如此，部分分析人士對多玩YY的上市表現傾向保守。

【 事 件 】

YY上市的破冰意義

與此前土豆、唯品會等流血上市不同，YY財務表現較好，按照招股文件，2012年的上半年YY實現營收5110萬美元，較2011年同期增長173.2%。截至2012年6月30日的最近三個季度，YY都實現盈利。截至2012年9月，注冊用戶已達4.01億，再次開創中概股先河。

外界將此事看作資本市場的破冰之旅，認為YY的表現增加了排隊等候IPO的中國公司的信心，但同時指出，不宜過度闡釋其意義，因為，目前資本市場整體形勢仍然嚴峻。紐交所北京首席代表日前指出，目前中概股的上市窗口仍未大規模打開，而且無法預估具體開啟時間。YY是2012年3月強行上市的唯品會之后成功IPO的惟一一家中國概念股。

YY的商業模式結合了游戲與社交兩個領域。“復制騰訊”成為更容易被海外投資者理解的詞匯。在路演中向投資者介紹YY時，多玩總裁李學凌稱，YY是繼騰訊與新浪后的中國第三大網絡社交平臺。騰訊挑戰者的形象也給資本市場留下充足的想象空間。

李學凌強調，YY在中國的用戶群更為草根，市場費用也幾乎為零。YY語音平臺吸引了大批網游玩家，特別是游戲公會的玩家。在YY作為游戲語音工具的同時，大量的游戲用戶基礎，也使YY成為多玩YY除Duowan.com外，另一個將用戶導入游戲聯運平臺的渠道。

支撐李學凌觀點的一組官方數據是：截至2012年9月，YY總注冊用戶達4.01億，在線用戶峰值達1000萬，平均每用戶的在線時間為52小時。2009至2012年9月底，YY語音注冊用戶數分別是3650萬、1.25億、2.66億、4億，年復合增長率超過180%。

2012年9月，平均每天新增62.5萬名注冊用戶，新增6.3萬個頻道。自從YY向第三方個人或教育機構開放后，已有超過5萬個組織在YY音樂平臺上經營在線表演，有超過20萬個表演者進行在線創作和分享，并捧紅了眾多的“明星歌手”。

IT評論人士分析稱，從游戲、增值服務、廣告等營收結構來看，多玩YY就是瞄準“創建又一個騰訊”去的。但是，多玩YY仍然面臨諸多不確定性。一些機構投資者短期不打算投資YY，而中長期還需要觀望。其理由是，YY依然要面臨強大的競爭對手，在目前競爭格局仍未改變的情況下，對手未來對這一領域的重視可能會擠壓YY的利潤率。

與上述評論人士持同樣觀點的還有很多。IPOdesktop也指出，在語音通信工具市場，中國市場上存在數家服務商與多玩YY競爭，如iSpeak、騰訊旗下的QT語音和嘟嘟等，此外還有國際互聯網語音通信服務提供商正在中國市場上拓展業務，如Skype等。

更有相關人士評論指出，在互聯網時代，多玩YY已經從騰訊、微軟MSN、Skype的夾縫中成長起來。在移動互聯網時代，YY路在何方？打電話是手機最基本的功能，目前語音聊天的應用如微信、米聊也很強大，YY又將走出一條什么樣的差異之路？

【 背 景 】

模式創新頻出

當前，主流的現象是，當國外（特別是美國）互聯網創造出一個新的模式或應用，經披露已迅速積累用戶，獲得大額融資，收到高價收購邀約，或已啟動上市程序后，中國市場馬上就會出現不計其數的類似應用。在中國互聯網行業十余年來的發展史中，即便是門戶、搜索、即時通訊等模式相對成熟的行業，都是如此。現在，這種奇怪的現象還在繼續發生。如此，中國互聯網模仿潮層出不窮，但這不能掩蓋中國互聯網的商業模式創新案例。

騰訊早期雖然脫胎于ICQ，但后來與移動通信的結合以及虛擬物品交易卻是ICQ沒有走過的；聚合大量傳統媒體的內容創立“新聞門戶”屬于新浪的獨創，新聞在早期的Yahoo時代并沒有如此突出的地位；淘寶的創新之處在于以免費模式吸引了海量的商戶進場開店，之后又以售賣淘寶內部廣告位的方式獲取業務收入，并開發了第三方支付工具來支持其電子商務……因為商業模式的創新，它們樹立了在行業的地位。

在團購行業，國內首創了團購導航，而美團網CEO王興甚至能一口氣列出幾條中國團購的不同。“比如，在支付方面，Groupon上消費者用信用卡付錢，而中國團購更習慣用第三方支付；在團購券的使用方面，Groupon發券是用郵件或PDF、JPG圖片，需要打印，但多數中國人在家里不方便打印，使用手機短信顯然更符合中國國情；在消費者保障方面，Groupon至今沒有推出“過期退款”服務。在美國，消費者很強勢，Groupon作為商家的營銷平臺，把商家放在第一位。但在國內，消費者比商家弱勢，更需要防范風險，我們首先保護消費者。此外，在消費者評價、搜集用戶消費評價上，我們都比Groupon做得更好。”

在視頻行業，至少在時間上，激動網比Hulu等成立時間更早；在模式上，其更比YouTube更早專注正版。激動網董事長呂文生則表示，“任何創新都是基于當地市場環境、用戶使用習慣以及企業自身所擁有資源的基礎上。大家可以相互學習、借鑒，單在此基礎上也必須有創新與微創新。”他舉例說，“Hulu模式與國內的臺網聯動比較相似卻各有不同，Hulu擁有其新聞集團的媒體背景，而國內上千家大小電視臺，無法形成壟斷的臺網聯動資源。再比如，Netflix的付費模式與國內的高清付費點播也十分相似，但國內無法做全站的付費點播，而是將付費點播作為有貼片廣告的免費點播之外的高品質體驗的補充業務。”

在最新火爆的私密社交領域，創新也無處不在。比如開心網的美刻，則與其它Path類應用不同，通過“主副賬號”的獨特設置，兼顧了開放社交與私密社交的用戶需求。“通過這種方式，用戶既可以在私密小圈子里分享更多生活瞬間，也可以滿足與普通朋友日常社交的需求。”郭巍告訴記者，美刻還獨有“私信”功能，用戶之間可以選擇和某位密友進行一對一聊天，聊天的內容只有彼此能夠看到，這樣進一步強化了“私密社交”的定位。

不可否認，中國互聯網技術創新能力稍弱，但商業模式創新能力很強。其實，與傳統企業不同，互聯網的核心競爭力就在模式，對互聯網行業來說，商業模式創新比技術創新更加重要。因為，現在技術已經不能構成互聯網創新創業的門檻與障礙，而商業模式創新更能帶來分化，在獲得資本的青睞助力后，又能實現規模的快速擴張，進而形成互聯網的優勢。

【 焦 點 】

為何技術創新乏力？

開心網曾受到社交游戲周期性的困擾，而其通過不斷推出新產品，加強自身團隊的研發能力或是開放平臺，讓更多的第三方開發者加入到開心網的平臺。然而，對不同的企業來說，創新談何容易？而經過努力，確實很難在中國找到能夠滿足用戶需求的內生式的互聯網創新。這與環境（包括輿論環境、法制環境、資本環境等）有關，與核心技術人才的缺失、網民的學習接受能力有關，也受到中國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制約。

王興承認，“在相等的情況下，可能美國人想象力、創新精神比中國人更高，這可能與中國的文化、制度、教育等有關。”在郭巍看來，中國互聯網在創新方面的落后是全方位的，系統性的。“我們要縮小差距，首先應該營造公平的市場環境，鼓勵創新，否則權力和資源越來越往有權力和資源的企業集中。真正有創新能力的一定是個人小企業，而不是騰訊阿里開心之類。這才是不斷創新的源泉。”郭巍說這番話時，中國的法制環境曾讓包括郭巍在內的開心網人痛心疾首。“盡管現在的情況比十年前已有很大改進，并在不斷向好。”他說。

同時，輿論沒有給創新足夠的空間。“嘗試有失敗、有挫折，互聯網公司就得嘗試。”郭巍說，“中國創新太少，老是說創新不夠，就是因為害怕失敗。創新一定會失敗，可能99%的嘗試都會失敗，但這沒關系。現在，包括媒體在內，沒有給企業試錯的空間。”

的確，這正是中國現狀：“如果中國真是鼓勵創新的，一定要寬容失敗。不能太功利，創新才能出來，而我們又太功利，所以創新很難。既要特別實用，又要鼓勵創新，這兩者融合很難，做好確實需要很高的智慧，需要環境的變化，只能自己默默做事。”郭巍說。

在技術方面，中國互聯網也相對落后，這與人才有關。盡管在高科技人才方面總體差距已經縮小，但如比爾蓋茨、扎克伯克、喬布斯等最核心的人才的缺失還是不言而喻的。“為什么Facebook還有很好的未來，就是因為扎克伯格太年輕。Facebook也有很多Copy 別人（比如Friendster、myspace等）的地方，但它整體上做了很多創新。中國呼喚喬布斯，但中國這樣的環境很難出現這樣的人，不可能有這樣的環境讓你發揮，成長起來。”郭巍說。

大公司是否阻礙創新？本刊難以理解的是，既然整個中國互聯網行業所有人都是C2C的模式，為何偏偏只有騰訊是“狗日”的？郭巍告訴記者，“很多人罵騰訊是因為在個人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中，受到騰訊的威脅。判斷騰訊好壞，看它是不是利用行業壟斷地位，去做一些違法的事，這很重要。我們討論一件事，是不是能夠促進創新，覺得更應該從環境，尤其是法制環境，而不是道德環境來看。法制都不能健全的情況下，就不要去討論道德。”

【 啟 示 】

價值等待回歸

毋庸置疑，優秀的商業模式應該是企業創造價值的核心邏輯。如果沒有價值的支撐，商業模式則不可持續。“然而尷尬的是，在對商業模式的迷戀中，對于價值創造能力的不足，使諸多企業片面地注重邏輯，而人為地忽視了價值。”如果這是事實，我們還信商業模式嗎？

如果說，在門戶網站時代，人們還不能來得及醒悟，覺得互聯網并不靠譜，創造價值更不可思議，那么在搜索引擎、社交網絡時代，趕快接受這個現實吧。盡管Facebook年輕的創始人在給全球股民的信中，不靠譜地聲稱要買下希臘，但這并不影響Facebook成為千億美元級別的上市公司。如果不能創造價值，互聯網領域不可能成就如此之多偉大的公司。

新浪總編陳彤曾經說過，互聯網一年等于傳統行業七年。出身傳統媒體的郭巍對此也深有體會：“互聯網只有十幾年的歷史，十幾年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他認為，即便在Facebook上市前夕，通用汽車取消在Facebook上1000萬美元的廣告投放活動，但難以掩蓋互聯網（社交網站）的價值——這已使傳統行業帶來革命性的變化。

郭巍認為，互聯網的價值還沒被完全理解。“通用汽車取消廣告投放，可能因為效果沒有想象中那么好，這很正常。為什么說社交網絡與之前的門戶、搜索引擎有革命性的變化，因為門戶和搜索都是以信息為核心的，而社交網絡是以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為核心。如果用原來的廣告投放方式，廣告評估標準到社交網站，肯定會有很多不適應、不習慣。”

在日常生活中，相對成熟模式的互聯網，價值已經得到體現。遇到疑難問題，尋求百度的幫助，而在茶余飯后，QQ、微博等又成為人們普遍的話題。此外，電商O2O模式更為傳統服務業提供了互聯網化的機遇，使網絡變成傳統服務業企業線下交易的前臺，通過實現消費信息的可追蹤性幫助本地服務業企業精準營銷。相關數據顯示，2011年中國O2O市場交易規模達到562億元人民幣。有人斷定，這必將成為新的流量洼地與價值洼地。

2012年3月27日，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的《電子商務“十二五”發展規劃》提出，到2015年，電子商務交易額翻兩番，突破18萬億元。其中，企業間電子商務交易規模超過15萬億元。同時，企業網上采購和網上銷售占采購和銷售總額的比重分別超過50%和20%。經常性應用電子商務的中小企業達到中小企業總數的60%以上。網絡零售交易額突破3萬億元，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比例超過9%。移動電子商務交易額和用戶數達到全球領先水平。

在團購最火爆的時期，有人就提出，團購的商業模式是一種掠奪性而非創造性的利益分配方案，并且在運用中不斷加深掠奪的力度——即所謂的“龐氏騙局”。但這并不是事情的真相。在往期的特別報道《團購進化論》一文中，針對團購網站模式、價值的爭議，美團網CEO王興已經給出答案，“對于消費者，團購能提供消費信息推薦和適度的折扣；對于商戶，團購能夠帶來客流，把線上流量變成線下流量，并只需按效果付費。”此次，Groupon的超預期表現，再次用實踐證明，團購能夠給消費者和商家持續帶來價值的健康商業模式。

王興認為，互聯網的真諦就是用科技改變生活。“很多傳統行業IT化程度比較低，我們需要做很多系統與它對接，一方面提高我們本身的效率，一方面幫它提升效率。一個典型的例子是，通過技術系統，美團在業內首家實現了自動化的商家結款，成為了商家結款最快的團購網站。團購最大的價值在于，激活了很多傳統服務業，而技術是其中的關鍵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