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ai的安全感
在泰國做義工的日子里,我每天除了上午在日照中心教英文,下午還要去芭堤雅的盲童學校和學校里的自閉癥中心陪同那里的孩子玩耍游戲。
其中有一個女孩,雙眸瞪圓清澈。她名叫Pai,患有弱視、輕度的自閉癥,除非將物體擺放得很近,否則難見具體物象。相比起來,她算是這群孩子里稍顯活潑的了,感受到我在身邊時,便會張開雙臂湊上來期待我將她抱起,緊緊攬在懷里。
一次,不,應該是第三次了,我發現Pai特別喜歡穿我的鞋子,整整比她的小腳長大半截的大鞋。只要趁我不注意,她便將我擱在一旁的鞋子套在自己的腳上, 被我發現后沖著我“咯咯”地笑個不停。對了,幾乎所有的盲童穿鞋,都是先蹲下身來,四平八穩地坐在地上,雙手四處找尋著,然后再將鞋子給自己套上。
鞋子在哪里,這是他們現實生活里的不確定性,真實地來源于外部。那么當下的他們會有不安全感嗎?Pai穿上大鞋子的那一瞬間,又是怎樣的心情呢?那雙白皙的小腳是否感受到了大鞋寬厚坦蕩的包裹,從而內心的空洞得以填補,安全感頓生呢?
突然明白過來,我有耳可聽,有眼可觀,有鼻可聞,有嘴可說,有舌可嘗,有手可觸,方法途徑具足,我還有什么不應該滿足的呢?既然駕馭不了未來,不如腳踏實地放眼當下。當下的事情是否做完,可曾盡力做好?當下的人可有認真對待珍惜?這些恐怕比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得更真實重要。當我再次低頭盯住雙腳踩住的土地時,先前的種種不安也都自動消失了。
Pai又趁我不注意穿上了我的鞋子,“啪嗒、啪嗒”地踏在地上,笑著向我走來。那笑聲,大抵是從她內在那個神秘的世界里漾出的吧。
義工的報酬
當我跟大家分享自己的義工旅行經歷時,常有人問我,義工旅行聽上去真不錯,是否有報酬?
——當然沒有,按照維基百科的說法,志愿者本身指的是在不為任何物質報酬的情況下,為改進社會而提供服務、貢獻個人時間及精神的人。
沒有工資,那為什么去做志愿者?
經常在做義工時,我看見別的志愿者在工作時間捧著一本SAT(美國大學入學考試)參考書看,他們關注更多的是能否在工作結束時拿到組織負責人的推薦信,然后申請出國。無論國內外,志愿者行為已經成為某種程度上的激勵機制,比如體制內入黨考慮,或是體制外出國申請加分。
當然,激勵機制會促進志愿者人數增多,但這未必全是好事。如果志愿者自身不具備相應的素質,就會降低整個機構組織的效率,一如間隔年義工旅行之初,我報名馬來西亞的有機農場義工,可是去了之后發現自己既沒相關的農業知識,也干不了太多的體力活,只能在湖邊看書喂鴨子。義工旅行,三思而后行,自己到底能夠為相應的組織帶去什么,而非只圖表面的新鮮。
在泰國雷神父基金會工作時,我遇到幾個來自歐美的義工。23歲的美國義工Cameron畢業于美國名校UCSD(圣地亞哥加州大學),提及文憑學歷,他總是笑道,這些都只是一張紙,真正讓他有所收獲的,是生活。他想在不斷行走過程中發現,學校和生活的區別到底是什么。
在學校,我們不斷地去上課,然后參加測驗。可生活不是這樣,我們往往是不斷地被測驗著,或是主動接受測驗,然后有些長進,學到一些東西。
在義工旅行中,我曾遇到過一個55歲的英國瑜伽教練,當她看到一個泰國身體障礙者,生來便沒有雙腿,僅靠一只左手推動著輪椅吃力地生活時,她找到我,讓我拍視頻,她寫文案,新建了銀行賬號,四處聯系輪椅公司、親朋好友、甚至陌生人,為那個素不相識的人募集籌款2000英鎊,購買電動輪椅。某日,我在輪椅上坐了四個小時,吃力且緩慢地推動著輪子,感覺甚是奇怪。可能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很多東西存在,比如善良,比如邪惡,比如同情,比如貪念,而這些都是需要經驗去喚醒的,與其說學習是一種回憶,不如說有效的經驗是一種回憶。
義工旅行的確沒有報酬,但對于一個人的成長來說,卻是高報酬的。通過親身經歷,心中才會更清晰地認識真實的自己,從而才會有行動的驅力,堅持,成長,最后將經驗轉化為思想上的沉淀。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