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

訣竅：

1.頭一天先和好面，讓面醒著；

2.將面揉均勻后捏成各種形狀；

3.放在鍋里蒸20分鐘左右即可。

奶奶是做貢的一把好手，每個寒假我閑著沒事干，便常常圍著奶奶，和奶奶一起做貢。雖說就是饅頭，做起來卻也不容易。首先，和面就是一道難死萬千好漢的工序。由于貢要被做成各種形狀，所以對面的要求就特別高，既要能揉得開，又要能捏得住，既要精到可以拉長，又要硬實可以塑型。這個可是相當有難度的，奶奶告訴我，面要事先和好，然后放在火爐旁讓它“醒”個一天半天，這樣才會更有手感。可是學了這么多年，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辦法把握好這個面的軟硬程度，每次都是奶奶和好了面，我再來幫忙捏造型。

我跟著奶奶，依葫蘆畫瓢，先切下來一塊面團，把它搓圓了捏扁了揉半天，然后捏成橢圓狀，再把它壓平。奶奶先用刀在橢圓的一邊尖角處從中間劃開一道口子，然后把分開的兩半交叉一下，弄成一個魚尾巴的形狀，然后在橢圓的另一邊劃一個小口子，做成魚的嘴巴。奶奶是有經驗的人，手特別快，眨眼間的功夫就搞定了，可是我不會，只能瞎弄，結果魚的嘴巴被我做成了兔子的嘴巴——分成了四瓣，魚的尾巴一邊長，一邊短，像一個壞掉的小掃帚。奶奶看了笑得滿臉的皺紋都一顫一顫的，告訴我說一開始我的那個小面團就沒有揉好，所以在做“造型”的時候，才不容易塑型。

我不服氣，讓奶奶接著做她的，我們最后看結果，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呢！只見奶奶拿了兩顆黑豆，安在魚嘴的上方，成為了魚的眼睛，又拿筷子蘸了一點紙紅（把貼窗花用的紅紙上滴點水，水就可以變成紅色），點在魚嘴上，最后拿刀在魚身上橫豎劃了幾道，當做魚鱗，這時一個平面的魚就基本成型了。我雖然嘴上硬，可是每當這時，我都會扔下我的半拉子工程，捧著奶奶的藝術品仔細端詳，愛不釋手。

除了魚，奶奶還會做很多東西，比如花，尤其是牡丹，預示著生活富態，雍容華貴；還要捏四只雞，放在屋子四角，象征四季平安；還要再給“老天爺爺”做一個“棗扇”（像一把扇子，上面都是紅棗，吃的時候香甜可口），讓上天保佑全家老小平平安安，永享幸福生活。當這些平面的作品擺滿整個面板的時候，奶奶就要把它們變成立體的了，這需要用鍋蒸。

看著奶奶雙手捧著那些面團模型，仿佛是捧著各路神仙，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擺放在蒸鍋中，然后將爐火調到最旺，把蓋子蓋好，這樣就可以坐等成品出鍋了。

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是迫不及待，總想打開鍋蓋，看看它們熟了沒。當然奶奶也是個精明的人，每當我想打開鍋蓋的時候，奶奶就用筷子敲一下我的手，我只得乖乖把手縮回來。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終于奶奶站起身來，將鍋蓋揭了開來，一股熱氣騰空而起，籠罩在鍋的上方，連同我伸過去的小腦袋，一齊被吞沒。當然，這個時候我也什么都看不見，得等那熱氣散盡，我才可以看到肉鼓鼓的金魚，雄赳赳的公雞，禁不住拍手跳躍。

說到這里，你們肯定以為我會飽餐一頓，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些可不是給我吃的，而是作為貢品祭祀上天的。除夕之夜，奶奶便會把這些東西都擺放在它們各自歸屬的地方（比如“棗扇”要放在“老天爺爺”的案香前，花要放在每間屋子的門扇上面，而雞則放在屋子的四個角），祭拜八方各神，保佑我們平安吉祥。看奶奶那么認真虔誠，那時的我始終堅信，在我周圍就坐著各路神仙，正等著享受美味呢。

第二天，我望著原封不動的貢品，問奶奶天神為什么沒有吃呀，奶奶就會很認真地告訴我：“天神不僅吃了，還聞了它的味道，只不過天神吃不像我們吃一樣，要把它咬碎了，咽下去，而只是吸食它們的營養就好，所以表面上它們還是完好無損。等到正月十五，天神們都回歸天位后，咱們再把它們拿在火上烤，因為它們沾著仙氣，所以吃下去之后，就會保你一年不生病。”奶奶看似天衣無縫的言辭一直讓我深信不疑了好多年。如今奶奶已經年老體弱，不再做貢，但是每每回想起那段日子，我的心里都還是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