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議文章】蔣軍晶《語文課上更重要的事——關于單篇到“群文”的新思考》,原載《人民教育》,2012年第12期。
【內容提要】與傳統閱讀課堂中的“單篇精讀教學”課型不同,“群文閱讀”在一節課堂中讀多篇文章。這與語文教學中流行的“主題教學”“單元整組教學”等方式相比較,最大的不同在于群文閱讀的“結構化”。這種閱讀教學從“單篇”到“群文”的意義在于:讓師生回歸到“閱讀”的本原;對真實閱讀情狀的模擬;改變閱讀教學的痼疾。最終讓學生在閱讀中學會閱讀。
“單篇精讀教學”是我國最為典型的閱讀課型,即課堂教學圍繞一篇選文進行精講細讀、反復琢磨、細細咀嚼,展開全方位的解讀,充分開掘選文的識字、閱讀、寫作、口語交際等全息性的語文教學價值。長期以來,無論是常規課還是公開課,這種課型都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閱讀課型。面對這種情況,不少研究者也都指出:“‘講讀課文’其實不是語文教育唯一的課程形態,更不是語文教育最普遍的課程形態。”①
那么閱讀課還可以怎么上?蔣軍晶的《語文課上更重要的事——關于單篇到“群文”的新思考》(以下簡稱《蔣文》)無疑是一次有價值的探索。
一、“群文閱讀”的認識和實踐基礎
“群文閱讀”的探索深受20世紀初蘇聯教育家克魯普斯卡婭教育觀點的啟發,認為在學校里往往只發展記憶力:讀課文,講述、背誦,我們的“課文教學”以識記為主,缺少理解、質疑和發現。這不僅是教學操作的問題,也是由于單篇文章教學的自身局限引起的,群文閱讀的嘗試就是要努力去彌補這一不足——它是鼓勵“發現至上”的探索性教學。同時,這一探索也基于國外的一些閱讀課堂教學實踐,如日本的中小學閱讀教學,在80分鐘左右的時間里,學生要讀十幾篇文章。
“群文閱讀”的探索還源自研究者對日常教學的反思,《蔣文》指出:“2010年10月到11月期間,我反復給孩子們上教材里的一篇神話《開天辟地》,改變提問,調整環節,變換策略,教學方案換了好幾個,最終的教學效果也不錯:生字認識了,詞語理解了,故事會講了,盤古的精神也了解了……總而言之,教材規定的教學目標,都達成了。可是我總是覺得不過癮,總覺得留有遺憾:神話固有的神奇與隱秘,孩子們似乎并沒有真正感受到,他們對神話的好奇感并非發自內心。我一時感覺挺失敗的。”——相信不少教師都有這種同感:基于單篇文章精讀教學的失落和遺憾。于是研究者“大刀闊斧地改變了上法——50分鐘內,我讓孩子們一共讀了7篇創世神話。課上完了,有的字雖然還不會讀,有的詞也可能還不理解,情節也還不太熟悉。但是,我教得很興奮,學生學得也愉快,在輕松而又充滿挑戰的課堂氛圍里,孩子們有了許多驚人的“發現”。
二、“群文閱讀”的關鍵:閱讀文章的“結構化”組合
《蔣文》認為“群文閱讀”對課堂結構沒有太多苛求,它要求簡化課堂環節,把大塊時間用于學生的自讀自悟。這與單篇精讀教學有很大的不同,也與語文教學中流行的“主題教學”“單元整組教學”等方式也不同。關鍵在于群文閱讀的“結構化”的文章組合方式。
首先,結構化意味著文章組合的“線索”更加豐富。現行教材和“主題教學”中,組文的線索偏重人文,例如,對自然的關愛、對弱小的同情、對未來的希冀、對黑暗的恐懼……在群文閱讀中,文章組合的線索更加多角度、多面向。例如把老舍文章放在一起,以“作者”為線索;把神話放在一起,是以“體裁”為線索;把友情類文章放在一起,是以“人文主題”為線索;把“反復結構”的故事放在一起,是以“表達形式”為線索;把一組同一主張的文章放在一起,是以“觀點”為線索……我們發現“線索”的豐富性遠遠超出了想象,它考驗著編選者的視野、眼光、智慧和對閱讀教學的理解。
其次,結構化“群文”之間的邏輯性更強。在教材里,在許多讀本中,經常能看到以“友情”為線索的閱讀單元,其中每一篇文章都是講“友情”的。在群文閱讀看來,這組文章沒做到完全的“結構化”,因為這些文章關聯性并不強,內部的邏輯性不明顯。那么,怎樣才是真正的“結構化”呢?研究者編選的“友情詩”群文是《我喜歡你》《阿貴只有九歲》《打過架那天的夕陽》《等待》和《贈汪倫》。《贈汪倫》是描寫生離場面,《阿貴只有九歲》記敘的是死別情景,而《打過架那天的夕陽》傾訴了與朋友發生矛盾時的煩惱,《等待》則表達的是和朋友的情意相通。也就是說,這5首詩不僅是在講“友情”,而且從不同側面講述友情,這樣的邏輯可以幫助學生在有限時間內多角度、全方位地思考“什么是朋友”,從而最大限度地豐富學生對“友情”的理解,這就是所謂的“結構化”。結構化的群文傳達給孩子一種明確的信息:不能只背零碎知識,而是要看到事物之間的關聯。只要學會整合,那些看似散亂無序的信息便可以提升為系統化的知識。群文閱讀的“結構化”就是要幫助身處“碎片化”時代中的孩子如何去學習、面對閱讀的挑戰。
第三,結構化能夠發揮閱讀策略指導的優勢。 “群文閱讀”可以依憑“多文本”的優勢,教孩子們一些實用的閱讀策略。例如,把一組不同角度介紹南極洲的文章放在一起,學生自然會“統整”了,通過“統整”建構起相對完整的南極洲印象;把以“狼”為主要角色的寓言、童話、紀實動物故事放在一起,學生自然會“比較”了,通過比較了解不同體裁文章對狼的刻畫;把一組《西游記》的讀后感放在一起,學生自然學會了“連結”,在連結中思考故事對自己的啟發;我們把一組新聞論戰文章放在一起,學生自然學會“辨析”,在一個“多元共生、眾聲喧嘩”的信息社會中,能作出自我分析、決斷是多么重要,它讓你成為信息的主人,而非奴隸。
第四,結構化的“群文”更容易引發學生的自由探究。群文閱讀追求在有限時間內讓學生經歷較高水平的探究性閱讀,體驗發現的樂趣。有人要問了,難道單篇文章的教學中就沒有“發現”嗎?當然有,不過單篇閱讀教學中,發現往往是借助教師的“講”和“問”,由教師層層遞進的環節設置誘導出來。這樣的“發現”,現實的模擬性不夠強。而群文閱讀,通過文章的結構化組合以引發困惑,啟動思考,最終導出發現。例如,在“愚公移山”群文閱讀中,把兩個版本的“愚公移山”放在了一起,一個是傳統版《愚公移山》,出自《列子·湯問》,它的寓意是做事要堅持不懈,堅持到底就會勝利。另一個版本是美國的繪本《明羅移山》,同樣是講一對老夫妻要移山,但解決方式卻截然相反,他們是通過搬家移掉了擋在面前的高山。兩種相反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形成了強烈的認知沖突,這種沖突又促發了學生深層次的思考。我們還發現“獨特的排列可以啟動思考,引發探究”。
三、“群文閱讀”的價值和意義
“群文閱讀”對閱讀教學而言,意義不可小覷:
意義一:讓師生回歸到“閱讀”的本原。
好的語文課,應該是大江大河,浩浩蕩蕩、兩岸開闊、濤聲千里,而目前教學中的技術化傾向讓很多教師的“本體性知識”缺失:閱讀教學需要的不是閱讀視野,不是閱讀力,而是讓“課”像“課”的技術。這樣的“技術主義者”對于讀書的欲望不大、動力不足。課堂上,如果要讓學生讀“一群”文章,就意味著教師要去讀更多的文章,因為只有“精神豐盈”的教師,才能引導學生朝向“豐盈”的精神。
意義二:對真實閱讀情狀的模擬。
如今的閱讀時代,我們每天要面對海量信息,面對的多是“非連續性閱讀”。“非連續性閱讀”挑戰著我們的閱讀能力。最新的PIRLS國際閱讀測試題嘗試了讓孩子在單位時間內閱讀 2—3篇文章(有的文章很長)并作答。“群文閱讀”是對現實閱讀狀況的回應和模擬。
意義三:努力改變閱讀教學的痼疾。
從“一篇”到“一群”的更大價值是努力改變以往閱讀教學中的許多痼疾。它意味著“教”的改變。單位時間內,教師“講”的時間多了,學生閱讀的時間就相對少了。“群文閱讀”讓學生自己去讀,讓學生在閱讀中學會閱讀。
當然,“群文閱讀”也不是沒有任何短處,比如相對于“單篇精讀教學”課型而言,在朗讀、講述、背誦能力的培養各方面可能要顯得勢弱一些。但是,也許正是對這種能力的“下移”才換來了學生理解、質疑和發現能力的培養。從這個意義上來看,閱讀課型的多元化將顯得更為必要,因為不同的閱讀能力確實需要不同的課型來集中力量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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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吳忠豪:《關于小學語文課程改革的討論》,《課程·教材·教法》,2010年第12期。
[作者通聯:西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