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陽寶勝寺雙塔之宋代佛像造型優美,風格雋永,對于研究宋代浙南地區文化的發展以及佛教文化在浙南地區乃至整個南方地區的傳承等方面都有著重大意義。
寶勝寺雙塔位于浙江省平陽縣錢倉鎮。關于寶勝寺及雙塔的歷史,文獻中記載較少。翻閱明《溫州府志》、乾隆《平陽縣志》及民國《平陽縣志》等文獻,可知寶勝寺至遲建于唐咸通年間(860—873年)。原有殿堂及“錢王一宿樓”等規模甚大的建筑物,由于種種原因有過幾次重建,但由于規模狹小,最終毀于何時現已無法查考,今僅存雙塔及殘牌樓柱。因雙塔屬寶勝寺主要建筑物之一,故名寶勝寺雙塔。雙塔現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984年修繕該文保單位時,在東塔第二層北面壁龕內發現石碑一方,始知塔建于北宋太祖乾德三年(965年)。
雙塔高約15.16米,兩塔相距11.8米。須彌座臺基,邊長3.3米,高1.75米,五層六面,系樓閣式磚塔。各層邊長相應收縮,塔身玲瓏挺拔,在塔的明問壺門內供奉佛像。現存佛像集中發現于塔的第三至五層壺門里,共17尊,西塔8尊,東塔9尊。最大的一尊高34厘米,最小的高30厘米,大小因層數不同而異。
寶勝寺雙塔這批佛像均為泥塑坐像,每單尊佛均盤腿端坐于蓮花座之上,雙手結不同手印,總的藝術造型沒有太大變化。但每尊佛像均造型優美,風格雋永,比例適度,形象逼真。佛像大部分保存較好,五官清晰可辨,面相方圓豐腴,形態端莊,表情祥和,無不給人一種親切和賞心悅目的感覺。令人稱贊的是,佛的面部表情和手印的變換,在總體造型不變的情況下,這些細處均被極力地精刻細畫,于不變中蘊含變化,從而使溫潤渾圓的面部表情愈加顯得細膩滋潤,富有鮮活的靈動之感。特別是那被細細刻畫的彎彎揚起的雙眉,微睜下視的慈祥雙目,約略隆起的寬厚鼻翼,還有那微翹的嘴角和宛如半月形的雙唇,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給人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會心微笑。
佛像表面原通體飾有彩繪,身穿通肩長衣,衣紋隨身圓轉,流暢有致,自然起伏,既真實又富有裝飾性,體現出我國傳統藝術作品中以形寫神、主次分明、神形兼具的藝術特點,蘊含著很高的藝術水準和歷史研究價值。在當時的條件下,創作出如此精妙的作品,著實令人驚嘆。
佛教的手印在佛教文化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佛教弟子認為手印具有神秘的力量,象征諸佛、諸菩薩身、語、意三密中身的秘密,而且手印本身也是佛像身份識別的一個重要標志。佛教手印與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手勢不同,日常的手勢無所謂藝術的美感,而佛教手印注重的是造型優美;生活中的手勢不注重內心的外化,甚至在較多的情況下因為人的自我保護意識而對內心的外化去有意規避,而佛教手印則相反,它們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思所想準確無誤地告訴別人。一雙手的姿態,“說”出了許多語言難以表達的內涵。在某些不能用語言表達的細節上,手的動作形式便是一種最好的語言表達,雙塔佛像中包含了幾種典型手印。
圖2中的佛像所結手印為智拳印。即以智慧為力、以智為拳,代表著智慧上的力量。結印時以雙手各作金剛拳,左手食指直豎,以右手的小指纏握住左手食指的第一節,而左手食指端支拄著右拇指的第一節。此印含理智不二、生佛一如、迷悟一體等深義。該佛像表情沉穩端莊,閉目沉定,虛懷若谷,觀之似給人一種無上智慧、沉靜思維之感。
圖3中的佛像所結手印為禪定印。這是佛陀入于禪定時所結的手印,即在膝上仰左手,并仰右手于其上,兩拇指指端相拄,又稱為法界定印,為大日如來手印之一種。這尊佛像最為經典處莫過于其面部表情:抿著的嘴唇和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在安詳平靜中透露著一絲發自內心的愉悅,彎彎的長眉下,一雙似瞑非啟的秀長眼目,盡顯出佛的清靈俊秀與耐人尋味。
圖4至圖6中的佛像所結手印為羯磨印。此是金剛界五方佛之一中之手印,象征一切諸佛平等之德,即得心不動。這三尊佛像總體造型差異不大,但是從佛像的表情、服飾的紋路等方面來觀察卻又各具特色,圖4中佛像的安然泰若,圖5中佛像的恬然自得,圖6中佛像的默然沉定,均被刻畫得細致入微,淋漓盡致。
這批佛像現存于平陽縣博物館,表面的彩繪現已不存。筆者每每前去觀賞,看到祥和可愛、又面露微笑和藹可親的佛像頓覺親切,一掃寺院中佛像的威嚴、肅穆與神秘,而更多的是一種日常生活中的平和與親切,似乎面前端坐著一位慈祥的長者,給人一種心靈的撫慰,令人如沐春風,而這些也正是佛教發展到宋代時世俗化的一個重要表現。
宋代的佛像雕刻總的來說沒有唐代興盛,加之宋代佛教世俗化條件己經成熟,以至最后完全被世俗藝術所取代,這樣的結果便是在宗教藝術中一洗隋唐時期塑像的威嚴肅穆,而較多的是使佛的表情、思維更接近于每一個普通大眾,不是要令人生畏,而是要平和可親、走進民眾,使它們一尊尊都像是我們在生活中常見的真實人物。
從東漢明帝時佛教傳入我國,歷經魏晉南北朝,至唐、宋,社會經濟的極大發展導致城市商業的極度繁榮,社會意識越來越趨向平民化、生活化,佛教藝術的題材內容和表現方式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轉變,涌現出了許多直接反映現實生活、有著深刻心理和個性的人物形象。宋代佛與人可以相提并論,且普通人可以成佛,佛亦可出自于普通人。寶勝寺雙塔發現的這批佛像,充分體現了宋代佛像世俗化這一特征,不僅填補了平陽宋代佛教藝術文化的空白,也為研究浙南地區的宋代宗教藝術文化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實物資料。
寶勝寺雙塔佛像與現存的宋代佛像雕刻如四川大足石刻、杭州飛來峰雕刻、河南鞏縣宋靈石刻等一起對于我們研究宋代的宗教藝術文化都有著重要的研究價值。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寶勝寺雙塔佛像可以成為南方佛教雕刻藝術的一個代表,它對于研究宋代浙南地區文化的發展以及佛教文化在浙南地區乃至整個南方地區的傳承等方面都有著重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