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日寺邊
春天稠密,陽光難以攪動。恰
日寺邊
蜜蜂銜著經卷,鼓翅或飛翔
它有一萬畝輪回中的油菜花
恰日寺邊,幾個喇嘛穿過春天
寂靜的草地
絳紅的袍子,其顏色掩之于
落日的余暉。經堂,佛殿,茶
房,僧舍
以自然的名義,仍將開出菩提
花
恰日寺邊,我以一個俗人的身
份.度過這一日
草原之上,寺院之內,都有恰
到妙處的清涼
低處的臘子口
迭部在低處,臘子口在低處,
河水在低處
一頂哈達潔白,獻出雪山的絲
綢
一碗青稞酒,驅散旅途的寒意
和盲目
酥油溶化,用一盞點燃之燈
感嘆歲月易逝,而生活的信仰
不變
一個卓瑪散開的發辮上,結出
殷紅瑪瑙
一雙舊皮靴把凋落的紫花苜
蓿,踩踏成花泥
一一時光過處,曾經的生命發
出過幸福的啾鳴聲
天空在低處,云朵在低處,我
的身體在低處
靜坐兩三個時辰,蓬勃的牽牛
花一直綻放到虛脫
秋天來了,慢下來的果實錘擊
大地
成為紀念碑和落葉的一部分
它們不會被遺忘,比雕刻的巖
石還深刻
像嶄新的世界,容納了無所畏
懼的思想
帶著熱血,寫季節中途的詩
扎尕那石城
山巒下降于午后的秩序,比所
有河流
都來得深沉。云朵筑巢,將這
些
鐵青色的卵放進大地,孵育成
一顆心
緊挨著另一顆心。扎尕那一一
請相信
它們的美德與贊頌,可以是神
張嘴露出的
潔白牙齒。它們的溫暖絕不是
冰涼
霜花一般,閃爍幽蔽的光
石崖的影子,草芥的影子,鷹
移動的
影子,扇向晦明交錯的原始地
帶
隨手拾起的露珠與腳印,大風
不會
一一吹散。天上的扎尕那,石
頭
溫潤如銀,裝在箱子里
恍若大雪,堆在隔世的天堂門
口
迭部的芬芳之境
花園鄉一間小石屋,就著油燈
的幽微
我閱讀經文。等候芬芳之境中
一些不確定的事物到來
花影已貼在月亮的耳垂上,現
在它停下
落在帶淚的臉頰上,這是我愛
過的那張臉孔么
一滴月光如一滴蜜汁,又一個
春天
復活了大地,枯榮之草,碧綠
之水
和花園鄉村的植物一起涌現
蝴蝶翅膀上我放置心跳與露水
牧蜂人搬動蜂箱,在樹林拐彎
處
蜜蜂舞蹈,使我癡迷
花園鄉一間小石屋,就著星辰
的繁榮
我閱讀經文。傾聽一粒花苞代
替迷茫的落日
在枝頭爆響。一一神啊,你已
經
熄滅了我的白天,又要來點燃
我的夜晚
骨麻湖
桑壩之鄉,黑拉村以西,落日
的爐膛邊
一方美玉再次熔去
平靜的秩序,泥土一樣
召喚新萌的植物。天空垂下它
的蔚藍
像綻蕾的枝頭,之于未來的果
實
從蕨菜尖上折下的時光,傾斜
在湖面
——下起大雪
堆積于骨麻湖真實的境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