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巨變中的母性之光

2013年6月，四川省作協、阿壩州文聯、《草地》雜志社聯合舉辦了“相約茂縣”文學筆會。筆會上，雯萍將她的長篇小說《觸摸》贈送給參加筆會的文友們。

兩個月后的這個周末，遠山秋色微露，院子里的藏紅花、黃菊、牡丹爭奇斗艷。滿院馨香、風韻流轉。置一杯香茗于桌前，守候這份不期而遇的花卉，用心“觸摸”雯萍展示給我們的一段發生在岷江沿岸的如煙往事。

在為時一周的時間里，我讓自己的全部心緒隨著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波瀾壯闊、悠揚纏綿而悲、而樂、而泣、而笑。看完《觸摸》，我有一種被悲愴和傷痛吞噬的窒息感。一段時間里，我都沉浸在一種難以自拔的情感深淵中。

《觸摸》是一部描寫上世紀三十年代古柳州城一大戶人家女兒璞鈺坎坷命運的故事。文章以女主人公艱辛、曲折、悲酸、屈辱的人生經歷和愛恨交織的情感命運為主線，以“疊溪大地震”、松潘“五七油庫”日機轟炸事件、“5.12”特大地震為歷史大背景，以深刻凝重、悲傷哀怨的筆鋒向讀者展示了一段用生命和靈魂吶喊的不凡人生。

故事發生在古城柳州一姓璞的大戶人家。女主人公璞鈺雖有花容月貌，溫柔善良，天資聰慧，但因不堪忍受裹腳的痛苦變成無人敢娶的“大腳女”。待字閨中的她令她的雙親萬般疼愛又無比擔憂。正值花季年齡的璞鈺卻全然不知一雙大腳將是她遠嫁千里、備受苦難、最終痛失愛人的禍根。她和孿生表妹雅薈、雅斕相依相伴、無拘無束，盡情享受生活的樂趣。與牛峰的兩情相悅使璞鈺對未來充滿幻想和希望。沉浸在愛河中的她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如她與雅薈姐妹突遇交蛇一般令她猝不及防、魂飛魄散。就在牛峰正式向璞家提親后不久，因萬弄袍哥的金窩子出金量高而引來國民政府淘金隊的嫉恨，牛峰在據理抗爭對方挑釁的槍戰中死于冷槍。

初戀情人的離去使璞鈺在花季一般的年齡遭受難以承受的打擊。心理上的摧殘幾度使她想要輕生。是父母寬厚如海的愛溫暖了她支離破碎的心。看著雙親又悲又憐的眼睛，璞鈺最終打消了死的念頭。但“大腳女”克夫的流傳把璞鈺推向更為可怕的絕境。

秦佳臻的出現為璞家帶來新的希望。看著青春貌美的璞鈺終日陷入凄楚哀怨的回憶中，成熟穩重的佳臻頓生愛意。而璞父也欲將女兒嫁給俊朗的佳臻為妾。璞父之所以不顧愛女的身份，一是想讓璞鈺離開牛峰長眠的地方以免時時傷懷，二是為了擺脫“克夫”之說給女兒帶來的陰影。遠嫁是璞鈺獲得幸福的唯一選擇。璞文雋信任佳臻的人品，相信他能給璞玉一個穩定的家和甜蜜的愛。

于是，在連接松州與內地的茶馬古道上，璞鈺經歷了一生中最為艱險的長途跋涉。道路的坎坷、地勢的險峻、野獸的出沒、天氣的驟變、馬匪的殺機使這支遠行的隊伍時而危機四伏、時而柳暗花明。璞鈺不曾想到，這些看似驚心動魄的跋涉之后等待的不是風平浪靜的幸福生活，而是佳臻原配妻子孜孜近乎變態的虐待和攻擊。

秦佳臻的原配芝芝讓剛剛沐浴愛河的璞玉再次跌入冷谷。表面病怏怏的柔弱妻子因妒生恨。特別是璞鈺生下女兒筱滟后她更是百般刁難、無端報復。芝芝搶走璞鈺的女兒后完全露出了兇橫、刁蠻、跋扈、變態的嘴臉。她慫恿下人推搡璞鈺，致使她腦部受傷，險些喪命。一直以感恩之心對待妻子的佳臻再也無法忍受妻子對璞鈺的殘害，她在芝芝的血崩病奇跡般地康復后毅然帶著心愛的女人返回松州古城。殊不知，命運讓這位善良美麗的女人再次踏上猶如煉獄般的苦難旅程……

具有悲情色彩的藝術大美

《觸摸》是一部頌揚偉大母性的具有悲情色彩的抒情篇，同時又是一部詮釋女性含辛茹苦、忍辱負重的高尚品格的具有典型象征的敘事篇。它的藝術高度在于它所渲染的悲情色彩這種色彩隨著女主人公遭受的情感巨變和深重災難不斷深化。從璞鈺痛失初戀情人到愛她至深的夫君佳臻以及到與她一起在古城廢墟上重建家園的第三任丈夫夢幻成和后來共同承擔政治沖擊和生活磨難的伴侶閔虎，璞鈺經歷了常人難以跨越的致命考驗。每一個血淋淋的傷口帶給這個女人的不再是屈服和退縮。為了含辛茹苦的雙親、為了面黃肌瘦的女兒們，為了在特殊歷史背景下無所適從的子孫們，璞鈺把心中的悲傷轉化為向生活抗爭、向命運挑戰的巨大力量。她一次次挺過與親人的生離死別、一次次挺過忍饑挨餓的艱難日子，一次次挺過被誤解、被辱罵、被遺棄的不堪歲月。她用母性的堅韌和毅力呵護著成長中的孩子們，呵護著日漸衰老的雙親和所有親人，呵護著破敗不堪的人生舞臺。漫長的一生她嘗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旦夕禍福。

在通讀文章的過程中，讀者的心始終被一種空前絕后的悲壯氣氛所籠罩。女主人公每一次經歷的苦難撕扯著讀者的心，牽動著讀者的魂。我們不得不為被璞鈺這位偉大的女性在大悲大難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頑強精神所折服。她的這種精神力量同時折射出岷江沿岸一支古老民族挑戰自然、挑戰生存極限的滄桑歷程。璞鈺的經歷正是那個動蕩年代的歷史縮影，她的命運是無數受自然災害、戰火洗禮后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的人物的典型代表。她從十多歲遠嫁他鄉到九十四歲高齡，身邊始終有親人離她而去。特別是她的晚年，女婿的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間慘劇，更是讓這位堅強的母親兒近崩潰。

《觸摸》中的悲情色彩貫穿始終。文章結束時的描寫使這種悲情達到極致。我們看到這樣的場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佝僂著背，她久久地站立在“5.12”地震公墓前。巨大的傷痛使她歷經滄桑的身子微微顫抖。那由全世界的大愛凝聚的蔚藍色光環和由全世界的大悲凝聚的白色光環中，她的心、她的魂已經隨著那些長眠在青山之中的萬千生命向著天國升騰升騰……這樣的場景描寫，給讀者很大的心靈沖擊。這樣的時刻，所有的人對自然、對生命會產生一種被深重災難洗劫后的敬仰和膜拜。我們不得不跟隨這位慈祥而又堅強的老人，雙手合十，向著歷史的天幕，為苦難深重的昨日和幸福燦爛的今日深深鞠躬。

具有獨特個性的人物形象

《觸摸》塑造了璞鈺、雅薈、雅瀾、牛峰、佳臻、芝芝、筱滟、筱楨等眾多的人物形象。這些形象具有獨特的個性、鮮明的特征。作者根據故事發展的需求對人物的性格特征、言談舉止、心理活動都做了細致入微的描寫。璞父的沉穩剛勁、牛峰的多情義氣、佳臻的誠實善良、夢幻成的虛假卑微、雅薈姐妹的靈氣活潑、芝芝的偽善多變和后來的兇橫殘忍以及璞鈺四個女兒或溫柔或火爆、或倔強或偏激的性格都是合乎那個年代特定的生活環境和不同時期的個人命運變化。

具有濃郁風情的文化走廊

《觸摸》雖是一部充滿人間悲情的故事，但作者對古松州至內地的茶馬古道上的人文風情做了濃墨重彩的描寫。那條穿行于溝谷密林、峭壁懸崖、江河之畔的古道，讓讀者對三十年代岷江兩岸的地域文化、民俗風情以及印刻著自然災害和戰火硝煙的歷史有了深刻的認識。我們不難從雯萍的小說中看到古松州茶馬古道上曾經的繁華和盛世景象，不難看到一個歷經滄桑的民族在這條蜿蜒而行的古道上怎樣繁衍生息。我們仿佛看到一個堅強的民族背影在沉重的大山中唱著蒼勁的歌謠，揮動強勁的手臂

扶耕犁地、播撒祖輩血脈……

感謝雯萍在向我們講述一部充滿悲喜淚水的傳奇故事的同時向我們鋪展了一幅難得的松州古城悲喜圖。

寫在心里的文字

雯萍創作《觸摸》歷時三年之久。期間作者所付出的艱辛勞動常人難以想象。她是一個用靈魂寫作的作家。為了寫好這部小說，她查閱了大量的史志，走訪了相關的人士。正如她在后記中所寫的那樣，鍵指凝重，所有苦難一點點凝于指尖。這部小說，雯萍寫得廢寢忘食、寫得忘乎所以，寫得日夜顛倒。可以說，她寫作的歷程其實就是一次超負荷的心理旅程。這個旅程中，她把自己完全融入到故事當中去，融入到每個不同的角色當中去。故事中的喜怒哀樂就是她的喜怒哀樂。“5.12”地震的沖擊和她個人遭受的不幸使她跨越了一道最為艱難的人生關卡。她用生命的所有激情和悲痛完成了這部優秀的作品。再次，我向雯萍女士深深地表達心中的敬意。同時，建議我們每一個已經取得同樣成就或正在力求取得成就的作者向雯萍大姐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