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生借書說》是我國清代著名文學家袁枚的一篇論說文章,文中講述了一位好學青年向袁枚借書,袁枚借此機會發表議論,勉勵青年人刻苦讀書、奮發圖強的故事。這篇文章語言生動、寓意深刻,很適合中學生作為范文學習。但在我們長期的教學過程中對黃生的講解卻存在誤讀,以至于給學生傳遞了錯誤的信息。
《黃生借書說》開篇稱:“黃生允修借書,隨園主人授以書而告之曰……”一般老師講解時,都譯為“一個名黃允修的年輕人來借書”,眾多教學參考書對黃生的解釋,也說“‘黃生’名允修”,這種解釋方法有誤。古人一般出生三個月后由父親起名,等到成年后,他人為尊重起見,便不直呼其名了,師長要根據他的名、性格、家庭等再取一個名以供他人稱呼,這就是字。除名、字外,還有號,號往往是個人根據自己的特點取的別名,也有他人為尊敬起見而共同認可尊稱的,如隨園主人即是袁枚的號,別人稱自己號也是尊重之意。中國古代一般稱呼別人要稱字或號,而不直接稱名,即便是年長者對晚輩也是如此,這是對對方最起碼的尊重。袁枚作為一位極有才華的學者,不可能連此最起碼的規則都不遵守,對這位好學的青年直呼其名。因此,將黃生講解為“名黃允修”違背了古代對他人尊重的起碼常識,是不正確的。那么,黃生又該如何解讀呢?
實際上,向袁枚借書的黃生,本名黃之紀(生卒年不確定),字允修,又字星巖,上元(今江蘇南京)人。自幼立志讀書,但因家境貧寒無力買書,常借書于人。袁枚寓居隨園(在今南京)時,家富藏書,黃之紀常來借書,因此,才有這篇《黃生借書說》之作。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黃之紀寓袁枚家,為其抄書,成為袁枚的助手。袁枚對這位后進青年十分欣賞,稱“予喜其年甚少,意甚銳,不徇于今,其于古可仰而冀也。又虞其家貧,有以累其能也,為羞其晨昏,而以書庫托焉,成生志也”[《贈黃生序》,《袁枚全集》(二)卷十],對黃之紀的求學給予了大力支持。黃之紀住在袁枚家時,有些人看不起他,黃之紀為此作《題松樹》一詩,有云“寄人籬下因春好,聽我風聲在老來”[《隨園詩話》,《袁枚全集》(三)卷八],意思就是不要輕視他現在貧窮,要看到他將來的遠大前途。黃之紀在袁枚家住了六年多,離開時依依不舍,作詩云:“小住蓬萊已六年,華堂拜別意愴然。花經曉雨含紅淚,云出空山到遠天。盡把借書歸鄴架,旋裝行李送江船。不堪回首長行地,一片櫻臺隔暮煙。”[《將作楚行留別隨園夫子》,《袁枚全集(六)·續同人集》]后來,他回憶在袁枚家的生活,又作詩云:“曾住名園六載余,別來容易想當初。書存更有何人借?樓在應無別客居……”[《在楚中憶隨園》,《袁枚全集(六)·續同人集》]可見,借書之事給黃之紀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黃之紀也不辜負袁枚的厚望,經過多年的努力,果然取得了很大成績,成為一位有名的詩人和學者。清代著名學者王昶對黃之紀的詩十分欣賞,記錄了他許多優美的詩句,如:“塔聳始知山有寺,鳥喧方覺樹藏巢”;“灶馬方隨司命至,土牛先傍縣官回”;“斜竹拂搪風力勁,明流當檻月光重”;“好花每喜銜杯賞,明月還思滅燭看”;“身壯喜無經日病,家貧只備隔宵糧”;等等。(《觀海詩傳》卷十九)他一生勤于著述,著有《抑未錄》四卷,《古詩刊誤》十卷,《編錄堂詩鈔》三卷,《編錄堂文鈔》三卷,《河工摘錄》十八卷。
尊重他人是我國古代傳統美德,對他人不直呼其名,而代之以字或號,就是尊重他人的一個重要方面。中學教師應該給學生講明這一點,讓學生了解古人的習慣,以增長他們的古文化常識。因為我們現在人一般只有名而沒有字,若將“黃生允修”譯為“叫黃允修的青年”,很容易給學生以錯覺,以為古人同我們現在一樣也是對他人直接稱名,那就是對古代文化的誤解,這是我們在教學過程中應糾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