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國民俗語言學史上,出自一代著名訓詁學家郝懿行之手的《證俗文》,是漢籍民俗語言珍稀文獻的一部里程碑式的經典著作。鐘敬文先生主編《民俗學概論》的第14章“中國民俗學史略”注意到,“明清時期,文人學者做了許多歸納民俗語言的工作,連錢大昕、郝懿行這樣的著名學者都參加進來,撰寫了《恒言錄》和《證俗文》等著作。他們經過親自調查,記錄和保存了一批當時活在群眾口頭的民俗語匯,為后人研究前代語言民俗的傳承情況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年)。
夫婦著述,一家兩先生
宋代著名女詞人李清照與丈夫趙明誠共同致力搜集、整理、研究金石書畫,以一部《金石錄》名垂青史,留下了一段伉儷佳話。訓詁學家郝懿行與王照園伉儷夫唱婦和、相與析疑、共同治學,如同時代的學問家藏庸所稱贊的“有夫婦著述,一家兩先生”,則成就了700年后的又一段伉儷佳話。
郝懿行(1757-1825),字恂九,號蘭皋,山東棲霞人,乾隆二十二年生,卒于道光五年。事跡見《清史列傳》卷六九、《清史稿》卷四八二等。出身于世代書香門第,其八世祖郝晉為明末崇禎戊辰進士,父郝培元為乾隆年間貢生。郝懿行7歲人家塾讀書,16歲應童子試,嘉慶四年(1799年)進士,官戶部主事。44歲時因父喪丁憂,47歲服闋,至京,轉就農部任職,以后則“淹抑戶曹,未遷一官”。其為人恭順謙退,不輕與人交,而學問頗精,著述甚富,有《爾雅義疏》《山海經箋疏》《春秋說略》《荀子補注》《春秋說略》《荀子補注》《春秋比》《易說》《書說》《詩經拾遺》等多種。
出身于書香門第的王照園(1763—1851),字瑞玉,號婉儉,山東福山縣(今福山區)河北村人。她6歲喪父,由母教讀《孝經》《內則》《毛詩》,兼讀經史,習訓詁,20歲即著有《葩經小記》。新婚之夜,王照園燈下欣然賦詩:“千里良緣彩線牽,三冬谷旦結團圓。挑燈最喜親風雅,先說《周南》第一篇?!睂Ψ蚱拗救は嗤兜臐M足、歡悅之情溢于言表。
郝懿行多年擔任閑職京官,俸祿不豐,而一生嗜書,以讀書、藏書、著書、校書為趣的他又需常常斥資購書,以至于“家中四壁徒然,庭院蓬蒿常滿”。不過,以“平生要做校書女,不負烏衣巷里人”自勉的王照園亦甘于與之一起安貧樂道,共同治學。甚至于郝懿行辭世時,一時“無錢舉葬,夫人欲歸原籍不能,羈留京邸,不知所依”,足見境況之凄苦。最后,妻兒費盡周折籌款才得扶柩歸里安葬。
由于尊古尚雅的傳統,歷代輯釋俚言俗語的學者,多注重于典籍之中追根溯源以其“由來有自”為是。《證俗文》亦不免俗,自不例外。難得的是,王照園治學經典,亦與夫相和鳴。她認為朱熹的《詩集傳》過于晦澀難懂,于是夫妻倆以問答形式歷經20余年合作完成了《詩問》七卷,其解說則關注到習俗風尚和俗語。
慕服《通俗文》兼取《儒林傳》:疏通證明
郝懿行《證俗文》自序即言:“命曰《證俗文》,蓋慕服子慎《通俗文》,兼取《儒林傳》疏通證明之意云?!?/p>
劉葉秋先生曾就《通俗文》的性質與成就指出:“這是一部解釋通俗用語的詞典……它既釋義,也注音,實為以實用為主的通俗詞典之先河,對后出的字書、類書,有一定的影響?!边@一點,幾乎為古今學者所公認。今學者段書偉《通俗文輯校》,可謂迄今治《通俗文》較為完善之本。(曲案:至為遺憾的是書印校不精,頗多校對錯誤)段氏是書前言云,《通俗文》“集中收集、解釋俗言俚語、冷僻俗字為其特色,書中所收俗言俚語,真實地反映了漢代語辭的情況,是研究漢語史的寶貴材料”?!锻ㄋ孜摹贰耙粫谖赐鲐埃呛苡袑嵱脙r值的,可以稱它為我國第一部俗語詞典,它不僅開俗語研究的先河,也是后代各種俗語詞典的濫觴”。所言甚當。
據《后漢書·儒林列傳》等所載知,服虔字子慎,河南滎陽人。靈帝中平末(188年前后),拜九江太守。有雅才,善著文論,信古文經學。著述有《春秋左氏傳解誼》《春秋隱義》《春秋成長義》《春秋音隱》等多篇,多佚。繼揚雄《方言》之后而出現的(《通俗文》,主要輯釋秦漢之際和漢代俚俗語詞,搜討較富,詮釋及體例亦比較完備,兼或注音,有別于《方言》,自有特色。有研究指出,以征引舊籍來注解《文選》是李善注的顯著特征,也是李善注具有較高學術價值的原因。作為我國第一部解釋俗言俚語的訓詁專著《通俗文》,李善注《文選》曾被多次引用,以解決《文選》俗語詞的訓釋,其價值可見一斑,亦正因此而得以保存和流傳?!锻ㄋ孜摹吠斗窖浴芬黄痖_創了一代中國漢語俗語辭書先河。郝懿行《證俗文》間或引證《通俗文》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例,更重要的在于繼承其輯錄廣泛、輯釋詳備這一優長。
《證俗文》十九卷,郝聯蓀等同校。曬書堂藏版光緒十年(1884年)東路廳署刊本,《郝氏遺書》、日本汲古書院《明清俗語辭書集成》《續修四庫全書》《中國民俗方言謠諺叢刊初編》以及《郝懿行集》諸本,均據此影印或點校。卷首有作者自撰《證俗文述首》說明撰著是書所自:“余年在逾立,始有志乎讀書。資性遲鈍,日裁數十行,能信諷者裁百余言。及浹辰之閑,忽忽如夢,彼百余言已忘其半。更閱一時,半者又亡,偶復追憶,宛如隔世。今齒將及艾,前志不遂,良可于邑,日月不貸人;一得之愚,恐終不復能為我有也。近六七年來,遇有所得,用紙札記,藏奔遂多。今檢其紙,有破損者,雨濕者,煙熏者,紙尾細書不可辨者。乃者涒灘之歲,稍欲收拾散亡,集而錄之。作惡之年,乃能粗就分別部居,令不雜廁,凡為十九卷?!笔侵蹲C俗文》為郝氏晚年間集腋成裘之作。
先后曾經歷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四朝戶、工、吏、兵四部尚書并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的清末著名學問家董恂(1807-1892),非??粗亍蹲C俗文》一書,在79歲時曾親為補編全書的目錄,以便檢索。即如所撰《補<證俗文>目錄序》中盛贊稱,“今續讀先生所著《證俗文》一書,竊嘆其淹貫古今,出入經史,征引浩博,斷制謹嚴,所以沽丐后人者不少,洋洋乎大觀哉”。
博采民俗語匯,探究民俗語源
《證俗文》全書洋洋數十萬字,輯釋俗語、民俗語匯以及雜事字詞凡140多條,其中考釋雜字有260多個。不分門類,而各卷內容大致集中。卷一為飲食,卷二為服飾,卷三為日用什物,卷四為親族稱謂,卷五為歲時節令,卷六為名物雜事,卷七為日用計量,卷八為典制,卷九為官署,卷十為雜考,卷十一為神祗,卷十二為動植物,卷十三為俗語雜字,卷十四為“奇字”,卷十五為“別字”,卷十六為“誤字”,卷十七為名物雜稱,卷十八為異域殊語名物稱謂,卷十九為梵語、佛家語漢譯考釋。其中,卷十七名物雜稱24事,各事又釋相關俗語稱謂若干。是書以訓詁學方法考釋俗語雜事,征引較廣,經史子集、字書、類書、韻書、小說、筆記乃至戲曲,均在其列,援古證全以示流變,郝氏自家見解,有時則間以按語形式寫進釋文。例如:
行李古者行人謂之行李,本當作行理。理,治也。行李者,古字假借通用。又案:拳,古文使字,與李字形相近,或行拳偽為行李,轉為行理,亦未可知;而經傳無拳,先儒亦不言是誤疑,未敢信也?!蹲笫稀べ胰陚鳌罚盒欣钪鶃恚弧断灏四陚鳌罚阂嗖皇挂唤樾欣睢=宰骼??!墩咽陚鳌罚盒欣碇?;杜注:使人也。《周語》:行理以節逆之;賈逵曰:理,吏也。案:《漢書·百官公卿表》:長吏,少吏;師古曰:吏,理也。小行人也。皆作理。而《周禮》小行人,孔晁注:復作李?!度罩洝肪砣禾茣r謂官府導從之人亦曰行李。《舊唐書·溫造傳》:左拾遺舒元褒,言元和長慶中,中丞行李不過半坊,今乃遠至兩坊,謂之籠街、喝道。敕曰:憲官之職在指佞觸邪,不在行李,豈其不敢稱鹵簿,而別為是名邪。案:今俗治行裝亦曰行李,斯則謬矣,蓋循其名而不則其實者。(卷六)
俗謂無業、不務正業的游民或流氓為“混混兒”。如清代小說(《官場現形記》第二十八回:“這夏十京城之內也很有幾個朋友。無奈同他來往的都是混混一流?!弊犯菰?,究其實則當是郝懿行《證俗文》所輯釋的“馬流”之流。其卷六載:
馬流 今俗謂不務本業而飄蕩者,曰馬流。韓愈《送廣師》詩:衙時龍戶集,上曰馬人來;注:即馬流也。一作馬留,《唐書·環王傳》:西屠夷蓋馬援還,留不去者才十戶,隋末孳衍至三百,皆姓馬。俗以其寓,故號。馬留人與林邑分唐南境?!斗接鐒俾浴分^馬人散處南海,謂之馬流。
凡此,足見《證俗文》考據辨正俗語精審詳密,征引多具所出,釋義嚴謹確切,言必有據,不尚空論,是其身為一代考據訓詁學家之長。
然而,盡管郝氏功力頗深,冶學嚴謹,《證俗文》畢竟是其晚年積累零札并梳理編次而成,其時“齒將及艾”,唯恐“前志不遂”,尤感“日月不貸人”,則是書未免有倉促之痕。如其卷一七中24事各含若干俗語,考釋辨正則遠不及卷六等各卷之精審詳密。例如:“俗語嚏云人道我:《詩·邶風》‘愿言則嚏’箋:‘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斯胖z語也。”釋義、引證均略,又無考辨(或無可辨者),與《土風錄》卷十五“噴嚏曰人說我”條釋文相比,遠不如顧氏考釋得詳密。就《證俗文》全書內容而言,亦嫌蕪雜。雖有此弊,而《證俗文》仍不失為一部學術和文獻價值均高的俗語辭書,卻惜刊本流布未廣。
劉葉秋先生在談到明清俗語辭書時指出:“明清兩代編輯方言的俗語詞典的,則大致可以分為二種:一種是考證一般的常言俗語,如明陳士元的《俚言解》、張存坤的《雅俗稽言》、清翟灝的《通俗編》、郝懿行的《證俗文》之類,解說字詞,略似《通俗文》,而偏重引證,標目分門,又如類書。其采輯范圍,由經史子集擴大到類書和歷代筆記雜著、小說、戲曲以及里巷瑣言,所包甚廣,近于百科性的知識詞典。這類的詞典數量較多,用處較大。另一種是考證某一地區的方言的,如明李實的《蜀語》、清胡文英的《吳下方言考》之類,應該算作方言詞典的正宗,但為數寥寥,影響不大。”可以說,這是中國漢語俗語、俗語辭書史的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類型。
疏通俗雅,互為辨正
顯然,書名《證俗文》之所謂“證”,即“兼取《儒林傳》疏通證明之意”;其“俗”,乃就服虔的《通俗文》而言。“疏通證明”即《漢書·儒林傳·孟喜》所言及的:“喜好自稱譽,得《易》家候陰陽災變書,詐言師田生且死時枕喜膝,獨傳喜,諸儒以此耀之。同門梁丘賀疏通證明之,日:‘田生絕于施讎手中,時喜歸東海,安得此事?’”顏師古注云:“疏通,猶言分別也?!币簿褪钦f,《證俗文》是一部辨析闡釋雅俗語詞之作。
郝氏一生“為人謙退,訥若不出口,然自守廉介,不輕與人晉接。遇非素知者,相對竟日無一語,迨談論經義,則喋喋忘倦。所居四壁蕭然,庭院蓬蒿常滿,僮仆不備,懿行處之晏如。浮沉郎署,視官之榮悴,若無與于己者,而一肆力于著述,漏下四鼓者四十年”。其“箋疏《山海經》,援引各籍,正名辨物,事刊疏謬,辭取雅馴。阮元謂吳氏廣注征引雖博,失之蕪雜;畢沅校本,訂正文字尚多疏略;惟懿行精而不鑿,博而不濫”(《清史稿·儒林傳》)。《證俗文》一書,也體現了其前半生幾十年的專攻和學術積累,頗見治學嚴謹而功力深厚?!遏斞篙嬓9偶指濉返诹谖鍍灾邪?910年年底至1911年年初抄錄自《郝氏遺書》的三部手抄稿:抄錄于“庚戌十一月”的《蜂衙小記》《燕子春秋》和抄錄于“庚戌十二月”的《記海錯》。
個中,包括嘉慶十九年(1814年)脫稿的《晉宋書故》以及次年成書的《宋瑣語》等。例如《晉宋書故》“阿堵”條全文為:
“阿堵”音者,即今人言“者個”?!鞍ⅰ保l語詞;“堵”,從者,聲義得通借。《說文》云:“者,別事詞也。”故指其物而別之曰“者個”,方俗之言有符訓詁,淺人不曉,書作“這個”。不知“這”字音“彥”(《玉篇》:“這,宜劍切。迎也?!保┮浴斑@”為“者”,其謬甚矣。凡言“者個”隨其所指理俱可通。故《晉書·王衍傳》:“口未嘗言錢,婦郭欲試之,令婢以錢繞床,使不得行。衍晨起,見錢謂婢曰:舉阿堵物欲?”案:阿堵蓋當時方言,猶言阿筒者,筒而非專謂錢也。故《世說·巧藝篇》:“顧長康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謂眼也?!薄段膶W篇》:“殷中軍見佛經云:理應阿堵上,《雅量篇》注謂經也。謝安目衛士謂:明公何有壁間著阿堵輩?謂兵也?!币嬷苏Z為晉代方言,今人讀為靚,音則失之矣。
至編著《證俗文》時,則節取其從“《晉書·王衍傳》:口未嘗言錢……”起至結尾的后半部分輯錄為條。
《清史稿·儒林傳》載:“懿行之于《爾雅》,用力最久,稿凡數易,垂歿而后成。于古訓同異,名物疑似,必詳加辯論,疏通證明,故所造較晉涵為深。高郵王念孫為之點閱,寄儀征阮元刊行。元總裁會試時,從經義中識拔懿行者也?!焙萝残凶缘溃骸吧蹠x涵《爾雅正義》搜輯較廣,然聲音訓詁之原,尚多壅閡,故鮮發明。今余作義疏,于字借聲轉處,詞繁不殺,殆欲明其所以然?!庇衷唬骸坝嗵锞佣噍d,遇草木蟲魚有弗知者,必詢其名,詳察其形,考之古書,以征其然否。今茲疏中其異于舊說者,皆經目驗,非憑胸臆,此余書(即所著《爾雅義疏》)所以別乎邵氏也?!保ā肚迨犯濉と辶謧鳌罚﹤€中,其撰著《證俗文》即在于“補《爾雅》《方言》《釋名》之所未備?!稜栄帕x疏》之作,類發軔于此”。有研究認為,“《證俗文》是一部具有一定規模的考釋性辭書。博采古今載籍,搜羅宏富;窮源竟委,詳加考核;疏通證明,闡明古義;正名辨物,足資考證。對后人研究古代名物制度、文字訓詁之學實有裨益”。同時更為其晚年撰《爾雅義疏》做了甚是充分的準備?;蛞蛉绱?,《證俗文》不僅數處引證《爾雅》《方言》《釋名》相互印證,還在選輯條目、分類、釋義體例等方面,與諸書多相關照。洋洋大觀數十萬言的《爾雅義疏》,顯非短時間的一時之作。清嘉慶十七年(1812年)郝懿行56歲時開始整理《證俗文》,次年完稿。道光二年(1822年),郝懿行病歿的前一年,亦即《證俗文》成書的九年之后,《爾雅義疏》完成。
《證俗文》成書的過程中,已經含有對《爾雅》有關條目的考釋。
牛郎織女傳說古已有之,源遠流長。在其流傳過程中,“牽牛”流變為“黃姑”亦由來已久。南宋范成大《吳郡志十三·祠廟下》:“黃姑廟,在昆山縣東三十六里,地名黃姑。父老相傳,嘗有牽牛織女星精降焉,女以金簪劃河,河水涌溢,今村西有百沸河。鄉人異之,為立祠。舊列牛、女二像,后人去牽牛,獨祠織女,祈禱有應。歲七夕,鄉人醵集廟下占事,無毫厘差。舊有廟記,今亡之?!蹦纤锡徝髦吨袇羌o聞》亦載,牛郎織女廟的“祠中列兩像,建炎兵火時,士大夫多避地東岡(今太倉),有范姓者,經從祠下題于壁云:‘商飆初到月理輪,烏鵲橋邊綽約身。聞道佳期對一夕,因何朝暮對斯人?!l人遂去牽牛像,今獨織女存焉?!倍遥瑑蓵小芭@煽椗瞪S姑”的記載。由諸家記載可見,其“黃姑”,亦即“黃姑廟”所在之“昆山縣東三十六里,地名黃姑”之“黃姑村”,即為江蘇省太倉縣城廂鎮南今勝昔村4組的古舊村名?!短K州府志》《太倉州志》和《鎮洋縣志》等方志亦多記載“織女廟在太倉州(城)南七里黃姑塘,宋咸淳五年建,嘉定知縣朱象祖重修”。南宋詩人范成大(1126-1193),平江吳郡(今江蘇蘇州)人,故里距太倉黃姑村不遠。龔明之(1091-1182)本身就是太倉南郊人。
關于稱“牽牛星”為“黃姑”,郝懿行《爾雅義疏·釋天·何鼓謂之牽?!吩疲昂喂?,亦名黃姑,聲相轉耳”。這一論斷,可與其《證俗文》卷一六“誤字·黃姑女”條相互呼應和關照。所釋如下:
黃姑女 《爾雅·釋天》:“河鼓謂之牽牛。”蓋語訛聲轉為黃姑。古詩云:“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崩钐自姟包S姑與織女,相去不盈尺”,是皆以黃姑為牽牛也。至李后主詩:“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粲粲黃姑女,耿耿遙相望?!币渣S姑為織女尤訛。
郝氏的論斷并非其新發明,其說先已見諸《荊楚歲時記·牽牛織女聚會賦情》所考:
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
按:戴德《夏小正》云,是月織女東向,蓋言星也?!洞呵镞\斗樞》云:“牽牛,神名略。”石氏《星經》:“牽牛,名天關。”《佐助期》云:“織女,神名收陰?!薄妒酚洝ぬ旃贂吩?,是天帝外孫。傅玄《擬天問》云:“七月七日牽??椗畷旌印!贝藙t其事也。河鼓、黃姑,牽牛也,皆語之轉。
又如明崇禎年間張采《太倉州志》卷一五《名績》所記述:“黃姑村。去張涇關渡東南三里,相傳牽??椗墙灯涞?。織女以金篦劃河,水涌,牽牛不得渡,土人因立祠,今俗呼織女廟。廟西有水名百沸河。黃姑者,河鼓也,猶桑落反語為牽郎。宋龔宗元住村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