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中國小說史上,唐人小說對人物、情感的刻畫逐漸細膩,更在其中寄托了強烈的作者主觀情感態度,“李楊之戀”成了唐人小說中重要素材之一,關于這一素材的加工,唐人小說既有著微觀上的關注愛情本身,另一方面,又能夠跳出才子佳人類小說本身,在宏觀上給予了歷史興亡感。
關鍵詞:唐人小說、李楊之戀、唐玄宗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4-0000-01
唐玄宗和楊玉環的愛情自古以來都是文學家筆下著名的凄美愛情素材之一,這一方面與重要史實“安史之亂”有著直接的聯系,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故事發生后,唐代的文人對其的加工有著直接關系。本文旨在對唐人小說中關于李楊之戀的描寫,從中試看出唐人對這一凄美愛情故事的深層寄托。這種寄托,既有著對悲劇愛情本身的嘆惋,又有著對這份矛盾愛情所帶來的社會災難;從個人情感到國家災難,唐人小說在此中寄托深蘊。
一、對悲劇愛情的詠嘆
這首先體現在唐人小說對李楊之戀的凄美描寫中。拋開政治訴求、以史為鑒不說,單是從愛情的描寫上,可以看出,唐人小說對這段感情的的描寫試相當入微深刻的。從最初楊玉環入宮開始,“上甚悅。進見之日,奏《霓裳羽衣曲》以導之;定情之夕,授金釵鈿合以固之。”(《長恨歌傳》)再到后來二人在皇宮里的纏綿生活“時省風九州,泥金五岳,驪山雪夜,上陽春朝,與上行同輦,止同室,宴專席,寢專房”,再到后來二人因國事生死相別,“上知不免,而不忍見其死,反袂掩面,使牽之而去。”別后的思念“時移事去,樂盡悲來。每至春之日,冬之夜,池蓮夏開,宮槐秋落,梨園弟子,玉琯發音,聞《霓裳羽衣》一聲,則天顏不怡,左右欷歔。三載一意,其念不衰。”(《長恨歌傳》)這種別后的思念都是十分哀婉美麗的。可見作者是對這種纏綿悱側,生死別離后相憶之情持肯定態度的。
這種詠嘆與同情也體現在在對李楊愛情結局的安排上,“仙化”,這是唐代作家在小說之中編排李楊愛情結局的主要方式之一,如在《長恨歌傳》結尾處說明皇在楊貴妃死后思念之情“三載一意,其念不衰。求之夢魂,杳不能得。”之后求得方士“東極天海,跨蓬壺。見最高仙山,上多樓闕,西廂下有洞戶,東響,闔其門,署曰:玉妃太真院。”將楊玉環起死回生,仙化為玉妃。《仙傳拾遺·楊通幽》最后將李、楊二人仙化成了朱宮真人、太上侍女,這都是對他們悲劇愛情結局的一種同情,通過美化,使得他們的悲劇愛情能夠有所補償。唐人小說在此中寄托了對真摯愛情的歌頌,對有情人未能終成眷屬表示哀嘆。
在個人情感和國家利益發生沖突面前,唐人小說表現出的是批判了這段造成沉重國家災難的愛情;但是在面對個人情懷面前,通過小說中的渲染、刻畫,對這段愛情本身更多的是同情、嘆惋,是對有情人的愛情的肯定。當然,這種肯定本身是辯證的肯定,也正是在否定與批判之中,對李楊悲劇愛情的本質才能夠有所揭露。
二、對愛情所引發的誤國誤民的反思
這一方面在對唐玄宗因為楊玉環的出現而逐漸荒廢朝政,任用佞人中體現。“天寶末,兄國忠盜丞相位,愚弄國柄”(《長恨歌傳》),《明皇雜錄(下)》:“楊貴妃姊虢國夫人,恩寵一時,大治宅第。棟宇之華盛,舉無與比……虢國每人禁中,常乘驄馬,使小黃門御。”由此可見,一人受寵,惠及家人,這對社會的負面影響是巨大的,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城掌控著國家的話語權,這場有礙人倫、奢靡鋪張的戀情致使百姓效尤,“長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進士,以紅箋名紙,游謁其中,時人謂此坊為風流藪澤。”(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在唐人小說中,我們還可以看到李隆基對楊玉環的盲目的愛情態度,也同時影響了自己對國家事務的判斷上,楊氏家族,特別是在內寵楊玉環、外任楊國忠,致使外戚專權,朝綱廢弛,最后以致對藩鎮日益擴大的勢力視而不見,這一愛情的苦果終于爆發了安史之亂。
另一方面,這種對誤國誤民的反思也是因為安史之亂發生后,在對生靈涂炭的描寫中體現出來。女色亂國,戰亂使經濟衰微,人民流離失所,唐帝國從此一蹶不振。如:陳鴻的《東城老父傳》中所描繪的那樣,前后對比,世態炎涼,“上皇北臣穹廬,東臣雞林顙,南臣滇池,西臣昆夷,三歲一來會。朝覲之禮容,臨照之恩澤,衣之錦絮,飼之酒食,使展事而去,都中無留外國賓。今北胡與京師雜處,娶妻生子。長安中少年,有胡心矣。吾子視首飾靴服之制,不與向同,得非物妖呼?”在前后的社會對比中,流露出這種因“女禍”的戰亂致使的社會大亂,傳統文化也相應遭到了破壞,愛情不在,盛世不在。
可見,唐人小說在對李楊之戀的看法上,普遍思想便是“女禍”,或者說是“女色亂國”。小說家在這種基本觀點下,將人物的形象細節、情節安排上也都會向此靠攏,國君為了一人,勞民傷財,最終葬送了國家的前途。可以說,唐人小說中這樣的安排,是有著十足的勸誡作用的,在歷史的興亡感中警示后人,遠離女色,特別是身居高位的統治者。
三、江山與美人的抉擇
這種抉擇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安史之亂前的抉擇,唐玄宗從一個勤于治理國家的明君,變成了揮金如土,一切都只為了一個女人的昏君,可以說這一切都是楊玉環的介入后產生的變化,荒廢時光,歡愉無度,“與貴妃,每至酒酣,使妃子統宮妓百余人,帝統小中貴百余人,排兩陣于掖庭中,目為風流陣,以霞帔錦被,張之為旗幟,攻擊相斗,敗者罰以巨觥以戲笑。”(《開元天寶遺事》)另一方面的抉擇則是在安史之亂后,在國家大義和個人情感上做出的抉擇,安史之亂前的選擇是“美人”,安史之亂后的選擇是“江山”。
在唐人小說中,對唐太宗在這段生死之戀抉擇是美化的結果——愿意為了江山社稷而放下愛情。李楊之間的愛情悲劇,像小說中寫得這樣合理,國君在關鍵時刻以國家為重,放下了自己的愛情幸福,忍痛割愛,賜死愛妃。這種在抉擇之難是在以往的寵愛中產生的,《開元天寶遺事》中的一段段小故事記錄了李楊二人的浪漫美好生活點滴,如《助嬌花》、《醒酒花》、《蛛絲才巧》、《被底鴛鴦》、《解語花》等,在《長恨歌傳》更是用大量文字言說了二人的恩愛。唐人認為,所謂承恩不在貌,楊貴妃能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真正原因不在她的容貌而在于她杰出的音樂舞蹈才能和她的聰明過人,了解皇上的心意,“非徒殊艷尤態致是,蓋才智明慧,善巧便佞先意希旨,有不可形容者”。(《長恨歌傳》)這樣的說法,與當時唐人喜樂的風氣有關。唐人喜樂舞,上下皆然,而唐明皇本身又是一個多才多藝,尤其喜歡音樂舞蹈的人,這樣一來,二人的感情便在共同愛好的基礎上更近了一步。
可見,唐人小說對二者愛情的描寫,也表露出封建社會對愛情看法的進步,不再是簡單的依附關系,李楊二人的感情在互相欣賞的基礎上得以升華,除了楊玉環對唐明皇的依附,還有楊玉環對唐明皇心靈上的互補與慰藉。在封建社會的倫理道德下女性地位的地下相比,李楊愛情的平等因素具有一定的進步性,這也是唐人小說對李楊愛情肯定的一個表露。
結語:唐人小說中的李楊之戀中脫離不了小說依附于史傳的傳統觀念,所以從中我們很容易看出終歸于教化勸誡的影子,但是在對君王個人情感上的描寫上,無疑是進步的,而在將個人情感和國家大義面前的對比上,這種政教的勸誡又是十分明顯的,只是在細節的廟會上,飽滿的人物形象,唐人在李楊之戀這一素材的處理上是小說的一大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