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文化研究的角度來看,綠妖的小說《北京小獸》中對北京的城市記憶與想象具有當代“典型性”:北京不僅是外省文藝青年遙想的“精神家園”,同時也因其親和力和彌合性,將這份遙想變作現實;小說中呈現出了空間的歷史性,顯性空間的北京和隱性空間的鄉村形成對比,廣州則作為北京的替代空間而存在。主人公在三地的“旅游”,不僅使文章更具張力,也使北京的城市想象更為明確。
關鍵詞:《北京小獸》;北京;城市想象;空間
中圖分類號:J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4-0000-01
《北京小獸》是綠妖在2012年3月出版的首部長篇小說,雖是長篇小說處女作,但其結構精巧不流俗,文風冷峻、清醒,使這部作品出版不久就收獲了不錯的口碑。這部小說以外省文藝女青年李小路對北京的“抱守”和“離棄”,刻畫了李小路所在的北京文藝圈的眾生百態,可謂是外省文藝青年的群像展示;人與人的感情撕扯背后是玻璃幕墻構筑的城市背景。北京這個特殊的活動舞臺,吞吐著大量的人群、承載著無數人對城市的想象同時也同化著他們。小說中更深的感情恰恰是人與城市的。
北京是外省文藝青年困守在家鄉時臆想的“生活的別處”。在對北京的想象中,除去對首都的政治想象和個人想象,他們對北京的城市想象集中在兩個方面:
一方面,北京是類似于王小波筆下的“精神家園”的存在,所有的愛情,事業,理想,這些都是它的一個具象的化身。對比二三線小城或是鄉鎮的“一眼就看到六十歲”的生活,北京承載了生活的多種可能性和對自由生活的向往。小說中以李小路之口說出了外省青年的文藝向往,“在外省,他們長年生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孤獨地閱讀,用每一個機會買書,訂購《讀書》、《三聯生活周刊》、《南方周末》,他們上網,和全國的文學青年相聯系,在每個文學BBS上發帖,熬夜寫文章,用網絡上收獲的掌聲,掩飾生活中的倦怠。終于有一天,他們來到北京,發現無數同類,在最初的找到同類的狂喜中,他們歸隊,崇拜著一個又一個中年男人或女人”。這種夢想雖被城市冷硬的生存邏輯割裂,在“流沙上建立生活”的外省文藝青年們卻仍留存著最后一絲溫情,城市的這重想象是牽引他們從家鄉到北京,從其他城市回到北京的最深處的吸引力。
另一方面,北京具有強大的親和力和彌合性。北京的強大親和力在于它抹去了自身的地域性特征。從語言角度考查,普通話暢通全國,而上海和廣州的地方方言不僅加強了地域色彩也設下了外來者融入城市的關卡;從歷史角度考查,北京是歷史老城,有著比較溫和的現代化進程,這與城市現代化發展迅速的上海和廣州截然有別;從風俗習慣來看,北京帶有北方地區特別是山東的飲食習慣,但也包容了各地特色。上海的吳儂風情與廣州的亞熱帶風情,其自身的飲食文化、風俗習慣都比較強硬;從氣候條件來說,上海和廣州比北京氣候宜人,而北京正是以其酷烈的天氣給外鄉人以認同感,這種認同感是還沒有適應城市叢林法則的外鄉人與氣候酷烈讓人發恨的城市達成的妥協。小說主人公李小路的內心剖白是:“可能就因為這兒有多么不好”,“像我這樣的人可以走在里面而不覺慚愧。我在上海還有廣州都不行。我覺得我配不上那里。可是北京不同。”
北京這個城市表現出來的城市空間特性是彌合性的。它兼容并包的城市精神,從一環到七環,從中心到邊緣的放射性城市架構,給各種各樣的人以方寸之地,可以說它彌合了各種差異:草根與精英,貧窮與富有,先鋒與傳統,藝術與商業,幻想與世俗……
小說在空間表達上具有歷史性,呈現出三重空間,第一重即顯性空間:北京,第二重隱形空間:帶著鄉土色彩的家鄉小鎮,第三重則是顯性空間的替代空間:廣州。
北京的外省文藝青年們是家鄉的叛逃者。對家鄉的記憶與想象的負面,加劇了對城市的美好想象。對老家印象最深的往往是“就這么逑著吧”的神氣,總是“盼望著生活能有點什么變化”。書中最后李小路回到了家鄉寶城,寶城的塑造很有典型性:寶城很小、很老,“時間是緩慢和寂靜”,人口流動率很低。相比城市,鄉鎮空間是收縮的。鄉鎮作為從城市回去的“傷員”的撫恤站,提供暫時的居所,等待“治愈”的外省青年又重回城市這片“夢土”。小說結尾,終止在李小路離開寶成的家,未來又呈放射狀待外省青年選擇道路,但可以猜測,她還是會回到讓她愛恨交織的北京,繼續人生的多樣可能性。
小說結尾和開頭敘事的章節標志都是“0”,有原點之意。小說開頭是李小路幾年后從廣州回到北京。廣州作為顯性空間的替代物,是北京和家鄉的過渡地帶。當城市滿足不了外省文藝青年的想象,最終她們便回到北京。
在空間的功能上,北京作為外省文藝青年的“戰場”,清洗個體歷史的“吞吐機器”,舊我的埋葬之地,新我的鍛造之所。而家鄉相應的則是最后的“避難所”,療愈以待重返城市的短暫棲居之地,個人歷史、記憶的留存所,舊我的確證之所。
“旅行”(非指通常意義的旅游,而是指從一地到另一地的過程)發生在北京和家鄉小城之間,對空間敘述的表達方式,實現了顯性的城市空間和隱性的鄉鎮空間的比照。使得北京這個城市空間在文中成為由鄉鎮空間作為“補血站”的“鋼甲戰場”的象征。而發生在文本輕描淡寫處的廣州與北京之間的“旅行”,則又加劇了北京這個城市的膠合力,是北京不同于任何其他城市的一個有力確證。
人與空間達成的的親密契約是,城市向久居者展現秘密(這比夢想和可能性更為可靠也顯得更含情脈脈):“太陽正是落山前最輝煌時,把所有云朵都染成金色。天空猶如一座黃金之城。她看的眼睛都變成金色。眨眼之間,云朵已變幻圖案,猶如萬馬奔騰,金色的、紫色的、灰色的野馬馳騁天空,狂野壯觀。”這便是作者向我們展示的北京這個城市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