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敦煌曲子詞中的聯章即在狹義的詞的概念基礎上,把二首以上同調或不同調的詞按照一定方式聯合起來,歌詠同一或同類題材的聯章。主要有并列、問答體和代言體、時間遞推三種結構形式。通過結構的擴充增強詞的故事性和表現性、舞臺表演性、娛樂性和宣傳性。在詞的草創階段對詞的形式進行探索,推動詞的發展和壯大。
關鍵詞:敦煌曲子詞 聯章 結構 故事性 娛樂性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4-0000-01
一、聯章的界定
《毛詩·序》說“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歌詠之,歌詠之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當單首詞的篇幅有限,這種精巧的布局尚且不足以將作者心中急欲勃發的情感宣泄出來。聯章作為藝術手法的一種表現形式,就在文學創作中就展現了它充分的靈活性和生命力。敦煌曲子詞在運用聯章組詞之后,給我們帶來了別樣的面貌。
《讀詞常識》認為聯章是區別于尋常散詞的一種詞調,“把二首以上同調或不同調的詞按照一定方式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套曲,歌詠同一或同類題材,便稱為聯章……唐宋詞中的聯章體主要有普通聯章、鼓子詞和轉踏三種。”法曲、大曲也包括在內。而《詞學概說》則采用任訥《詞體表》的觀點,認為聯章詞是與散詞、大遍、成套詞、雜劇詞并列的一種詞的體裁,包括一題聯章、分題聯章和以詞來講故事的“傳踏”。可見聯章范圍的界定還存在著差異。
《敦煌曲校錄》將敦煌曲子詞中的聯章分為普通聯章、重句聯章、定格聯章、長篇定格聯章四類。后三類主要為佛教勸善或宣傳教義歌辭,而《敦煌曲校錄》中的普通聯章也有諸如《十恩德》這類報答慈母“懷躬守護”“生子忘憂”“咽苦吐甘”等恩德的佛曲。但目前對于佛曲、大曲這類題材是否屬于詞調仍有爭議,如《唐宋詞調考實》一文。故本文討論的對象是普通聯章,即狹義的詞的概念基礎上,討論把二首以上同調或不同調的詞按照一定方式聯合起來,歌詠同一或同類題材的聯章。
二、聯章的結構
(一)并列
即從不同視角出發,表達同一主題或思想傾向。如《長相思》通過唐代商業重鎮江西浮梁市井生活中三個階層的人物:沉溺享樂、流連忘返的富貴商人,貧困潦倒、離鄉背井的底層商販,生活艱難、賣身為奴的農民雇工,再現商業經濟下都市的繁華和落差。以“客在江西”遭遇鮮明、殘酷的對比,在繁華昌盛中喻警醒勸誡之意,切勿貪圖享樂、迷失本性,否則一朝不慎就會由紅樓歌舞里的享樂者淪人道旁賣身為奴、死生父母鄉人不知的境地。
(二)問答體和代言體
敦煌曲子詞中多一問一答對話形式,有單首詞中的分片問答,也有兩首詞互為問答的聯章形式,如《鳳歸云》以詞來演繹《陌上桑》的故事。通過這種邏輯聯系來銜接情節,有時甚至“擺脫敘事者的視角,直接模擬作品中人物的聲口”。如《南歌子》用夫婦二人的七問七答成篇,以代言體來演故事,地點、時間、人物、場景、服飾等要素羅列眼前。妻子在家中“斜隱朱簾立”,發簪凌亂、猶有淚痕、穿著被踏破的裙子、系著同心結。恰遇丈夫歸來,矛盾爆發;丈夫質問妻子不忠,“分明殿前實說,莫沉吟”;妻子進而精彩對答,看似不忠,實則競日思戀,無心打扮。將家庭瑣事搬上舞臺,用對話形式一問一答,結構分明。
(三)時間遞推
《搗練子》兩組十首是時間結構的范例。兩組詞“作辭時代及其祖本之‘寫本時代’,均尚在所謂‘大唐’范圍”,借由孟姜女故事諷喻玄宗時期的開邊拓疆,具有清晰的發展脈絡。以時間為序,拜別父母、夫妻話別、親送征衣、奔赴燕山、夢中驚魂、怒罵秦王、哭倒長城、滴血認親、魂魄歸來,借由片段式的描繪、場景的轉換,構成一個完整的事件。如此龐大的內容肯定無法在一首詞中表現出來。聯章組詞通過結構的變化,擴充詞的內容,使得這類故事性題材的作品更具張力。敷衍孟姜女故事,
《菩薩蠻》作于詞人宦游期間,路遇寒食節由此展開回憶。第一首是明媚風光與離家蕭索境地對比,不禁悲從中來。第二首追憶往昔,“學劍攻書苦。也曾鑿壁偷光路。塹雪聚飛螢。”卻一事無成百不堪。
三、聯章的效果
(一)故事性和表現性
首先,聯章組詞通過幾首詞之間內在的邏輯聯系,描繪典型情節,達到情節豐滿、人物鮮明的效果。如《喜秋天》記載七月初七民間乞巧的風俗人情,刻畫了一個七夕祈求姻緣的少女。一更擺放瓜果供品;二更已到月落時分,仰面禮拜;三更一時尋覓不到織女星,望眼欲穿;四更跑出家門尋找織女星,發愿求賜得美滿姻緣;五更參拜儀式完畢,對鏡梳頭,期待美好姻緣。
其次,問答體和代言體更具現場性、真實性、舞臺表演性,對戲曲曲辭形成具有一定影響。如《鳳歸云》(魯女堅貞二首)用半代言體和代言體,“體用特殊,演陌上桑型之故事,次章完全用代言,應是歌舞戲辭。”或如《定風波》中武士與儒生的一問一答。“顯然為民間文藝,文人所嗤為‘俳優體’、為‘戲劇文體’。”
(二)娛樂性和宣傳性
一是聯章組詞結構充實,一唱三嘆,富有渲染力。如描寫思婦閨怨的《鳳歸云》(征夫數載二首),少婦思念隨夜夜入夢的搗練聲愈加轉濃,一嘆;但轉念一想,丈夫向來薄情,哪有自己這般情深意切,二嘆;在淡淡的責怪后,還是思念的情感主導,修錦書、裁征衣,希望丈夫早日凱旋,這是三嘆。反復吟詠,借由相對自由、回環復沓的結構,使感情的不斷累加,更容易表情達意,推廣宣傳,促進推動詞的流波。
二是內容的娛樂性和民間性。敦煌曲子詞“有邊客游子之呻吟,忠臣義士之壯語,隱君子之悅情怡志,少年學子之熱望與失望,以及佛子之贊頌,醫生之歌訣”。
(三)對詞形式上的探索
唐五代詞多短調,并有固定的字數、平仄、格律,“比之篇幅長短、字聲平仄都較少限制的五七言古體詩,它特別不適宜于曲折敘事或傾瀉詩人的深哀積憤之作,尤其是初期流行的小令詞……比較適合于一些觸景生情或今昔對比的抒情小詩的寫作。”而聯章詞,突破了小令等詞調篇幅內容的限制,豐富詞的內涵,把詞用于曲折敘事、傾瀉感情,描寫生活場景。此外,豐富了詞的創作形式,聯章包括同調聯章和異調聯章,如《喜秋天》就屬于同調聯章,這些嘗試為后來聯章組詞提供參考借鑒。
在詞的初創階段,敦煌曲子詞通過聯章組詞進行結構、詞調等方面的探索,豐富內容,刻畫當時生活場景,作出了大膽的嘗試,充分展示民間詞的活力,為后代聯章組詞提供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