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歷史影片作為一種藝術作品,是對正統(tǒng)歷史的改編和重塑。《王的盛宴》講述了沛公劉邦的一生,片中多處都展現(xiàn)了歷史被重塑的過程。下面筆者依照歷史學家柯文對義和團歷史的三種研究路徑——事件、經歷和神話的角度,對影片中歷史的“制造”過程加以分析。
關鍵詞:《王的盛宴》 歷史“制造”
中圖分類號:K2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4-0000-01
《王的盛宴》講述了劉邦從一個普通人到一個皇帝的歷程。從噩夢開始,倒回歷史的開頭,追溯他一生中最懼怕的兩個人——項羽與韓信。繼而從劉邦、項羽、韓信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推及劉邦從一名“街頭老鼠”到奪取霸業(yè)的過程。最后同樣以噩夢為轉折,當劉邦看到蕭何提來心頭大患韓信的頭顱后,他也閉上了眼睛。歷史文藝片與歷史真相有著距離,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影片改編歷史不足為奇,但我們從《王的盛宴》中看到了歷史如何被“制造”的過程。若將《王的盛宴》這部影片整體看做是一個完整的歷史過程——劉邦奪取霸業(yè)前后。下面我們將從事件、經歷和神話三個角度來分析這一歷史。
(一)作為“事件”的王的盛宴
“作為事件的歷史”是從歷史學家的角度講的。歷史學家作為局外人,他們對歷史的解讀更加接近真實。“王的盛宴”改編自司《史記》,從不同個體的角度展現(xiàn)了歷史:劉邦的軟弱、項羽的氣度、呂后所主導的權力集團的自私,這些都較真實。歷史學家知道歷史事件的結果而且對整個事件有著全方位的認識。他們的目標并非解釋一個單純的歷史事件本身,而是要解釋這個事件與其之前和之后的歷史進程的聯(lián)系。但是他們也有著自身的限制——他們的史料多來自當事者的回憶或講述,片中涉及鴻門宴的歷史就請了武陽候來講述。但是當事者多會在客觀事件的基礎上,加入自身情感的因素,多少有些夸大或縮小,甚至有時會歪曲真實。正如蕭何所說,請樊噲作為當事者的歷史敘述中,就將多數(shù)的功勞記在了樊噲頭上。
真實的過去包含著許多不同的經歷,其中一部分是重要的、關鍵的、值得記住的,明確的,另有一部分是輔助性的、處于從屬地位的。歷史事件的參與者常花費大量事件和精力準備應付不可能發(fā)生的意外變數(shù)。這種經歷對歷史學家來講,沒有用處,所以基本不予記述。鴻門宴中項羽派韓信暗中保護劉邦的事實,因為劉邦沒有被刺殺(沒有發(fā)生意外變故)而讓韓信的功勞難以被歷史記載。歷史學家只重視發(fā)生過的事情,而對于沒有發(fā)生過事情的內幕,只有少數(shù)經歷者或知情者了解。
(二)作為“經歷”的王的盛宴
影片中項羽說:“跟隨我共同推翻秦朝的弟兄們,回到你們自己的國家去吧,用你們自己的文字,寫下你們自己的歷史。”這里“你們自己的歷史”,就是當事者作為自身經歷的歷史。
無論歷史學家的客觀動機如何,他們都在試圖客觀展現(xiàn)歷史,但是那些直接創(chuàng)造和經歷的歷史的人卻不可能說同樣的話,雖然當事者個人經歷的敘述使得歷史更加全面,但同時親歷者的經歷又帶有濃重的情感色彩,容易偏向主觀。
“因為人們對歷史的經歷是以感覺為基礎的,經歷也包含著人們的情感,我們與真實的情感越接近,人們的情感生活——使他們憤怒、緊張或厭煩的事情,以及人們的憂慮、仇恨、希望和擔心——的地位就越突出。”樊噲親身經歷了鴻門宴,在危難中挺身而出保護主公,加之性格豪爽魯莽,所以在復述自己經歷的鴻門宴時,他的情感因素占了絕大部分。我們可以推測出他的復述重點:他對主公的擔憂、局勢的危急、為主公拋頭顱灑熱血的決心和行動。最后劉邦順利逃走,樊噲作為事件親歷者,在不了解其他信息的情況下,很可能認為是自己救了主公,復述時就偏向將功勞攬給自己。但作為歷史學家,要根據(jù)知識層面的確當性來勾勒歷史畫卷,要理解和解釋歷史。鴻門宴事件若將功勞全部算到樊噲頭上,那么這段歷史就有很多的漏洞:“項羽帳外有三百持戟郎中,帳內二十八死士,樊噲一個人能沖的進去?樊噲張良護送主公進入項羽軍帳中,就交出了全部武器,可樊噲沖進去時,手里卻拿著一面盾牌。這盾牌是哪兒來的?項莊要殺陛下,張良帳外求援,他竟然可以帶著樊噲安全通過三百持戟郎中,而不受任何阻攔,為什么?項伯挺身而出保護陛下,按道理鴻門宴上任何人不得佩劍,項伯的劍是哪兒來的?”隨后蕭何道出了是項羽派出韓信秘密地保護劉邦。
“參與者面臨著文化、社會、和地理等多方面的局限性。如果把歷史視作‘文本’,把親歷者視作‘讀者’,那不同的讀者就會以不同的方式閱讀或者建構文本,賦予文本不同的價值觀、信仰和神話。”樊噲作為直接參與者在復述經歷時,只是從個人或與他一起有關的少數(shù)人的角度回顧,加之他自身性格條件的限制(魯莽),他想象不到項羽會安排韓信來暗中保護劉邦。這是參與者的限制。他們對自身經歷的復述勾勒出來的歷史是非常不全面的。
(三)作為“神話”的王的盛宴
神話制造者不是對歷史完全的捏造,而是通過對有利于其目的的歷史資料的夸大以及有悖于其目的的歷史資料的歪曲、簡化甚至省略來制造的歷史的。
在影片中,劉邦經常對呂后說一句話:“媳婦兒,你說我是龍的兒子,這事兒差點害死我。”在項羽軍帳中,范增對劉邦說,有人說你是龍的兒子,可以呼風喚雨,話音剛落,天降大雨。劉忙說這雨馬上就停。果然,烏云瞬間散盡,天氣變晴。鴻門宴中劉邦逃走,范增仰天長嘆:“你們以后都是他的階下囚!”這些細節(jié)是神話式歷史的描寫,多受特定歷史時期信仰的影響。古代人們尊皇帝為天子,只有龍子才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這些神話式敘述一方面為之后劉邦稱帝做鋪墊,另一方面,也為劉邦繼位正名。為劉邦登基的尋找的合理性解釋的,還有劉邦曾在秦王宮中喊出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是神話制造者為當朝政治以及統(tǒng)治者自我修飾的服務。相反的,劉邦繼位后,韓信被軟禁在張良家中,當韓信說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時,張良大驚失色道,“時代變了,再不要說出類似的話。”
三、結語
在影片中我們看到:最終傳給后人的,是由當權者操控的歷史。他們擁有權力,是歷史進程的主要推動者,他們大多是神話歷史制造者。雖然權力者控制的歷史一定程度上也重現(xiàn)過去,但其目的是要使所謂“重現(xiàn)的過去”為其政治、意識形態(tài)、自我修飾和情感等方面的現(xiàn)實需要服務。片中當蕭何為韓信正名時,呂后說韓信的歷史寫完了。作為一個只有35歲活生生的大漢將軍,韓信的命運被最高權力者主宰,歷史也被隨意書寫,后又被加上反叛的罪名處死,作為好友的蕭何卻只能壓抑悲痛割下他的頭顱,交給劉邦。蕭何雖被賦予自己書寫歷史的權力,但是他明白,這只是當權者的說辭,他無法書寫真正的歷史。
柯文的歷史三調給予了我們三條分析歷史的路徑,讓我們看到歷史書寫中的各種復雜的因素:歷史學家總是試圖反映歷史的原貌,卻受到描述者個人情感因素的影響,神話制造者也嘗試通過對歷史的片面描寫來獲得政治或宣傳方面的好處,但最終傳給后人的歷史,卻是由最高統(tǒng)治者主宰的歷史。《王的盛宴》為我們展示了歷史被“制造”的過程,讓我們能更加批判地思考那些一直以來“被告知的歷史”的確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