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從偉大的想法到偉大的公司

最近一年，我在硅谷、紐約、中關村、武漢、青島、寧波、大連等地進行了很多交流，從不同的層面對天使投資、孵化器等進行了分析。中國未來三十年的走向對每個創業者來非常重要。目前，大家對于整個國內外形勢和前途看法樂觀的不多。我認為中國需要給創業者增加點正能量。

未來三十年如何持續增長

未來三十年中國的增長，首先要看中國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的區別在哪。中國前三十年走跟隨創新，后三十年走自主創新。前三十年是計劃經濟往市場經濟轉變，后三十年，是傳統經濟也就是工業經濟向新經濟轉變。前三十年我們最大的成果是中國制造，中國制造成為工業經濟的頂峰。未來三十年，中國要創造新的，比中國制造還要偉大的事，這就是未來三十年的新經濟。新經濟要靠創業、天使、孵化、瞪羚和集群這樣的發展模式。它要達到的目標是：出現改變世界的大公司，出現原創的新興產業。實現這兩點，中國就會成為創新型國家。

那未來三十年中國新經濟之路如何走。這個路就是創意、創業、創新之路。這三者里面，創意最重要，也就是想法最重要。只有偉大的想法才能成就偉大的公司。我20年來，一直在講新經濟的三定律：“創業、孵化、集群”。在新經濟領域，中國出現了中關村，出現了105家國家級高新區。全世界最大的科技集聚地是硅谷，其次就是中關村，而臺灣新竹，印度班加羅爾等，規模尚不及中關村的一半。

經濟學家基本上都是說中國不好，我說一點中國好的。首先，中國已成為世界上創業最多的國家。金融危機之后，全世界進入了創新全球化的階段。金融危機之后，什么最重要？哪里創業多，哪里最重要。金融危機之前是哪里便宜，哪里重要，中國沾了光，中國崛起了。現在不是這樣了，哪里創業活躍，資本、人、技術就往哪兒去。2010年，中國2010年創辦各類企業達到176萬家，美國78萬家、印度10萬家。所以，中國創業是目前世界上最活躍的，中國在創新全球化過程中將具有優勢。硅谷是全世界公認創新創業最為活躍的地方。硅谷的最大業績是每年能有1.5萬家公司創立。而目前中關村就有3萬家公司成立。北京9萬家，海淀2.57萬家。這個邏輯體現了中關村是全世界創業最活躍的區域。

其次，中國已成為全球“瞪羚（企業）”最多的國家。新經濟領域企業發展規律是四個階段：想法-創業-瞪羚-大公司。創業成功后成為瞪羚，最后上市。最近五年中關村IPO的數量是遠遠多于硅谷。2010年中關村IPO是39家，硅谷是11家，2009年中關村是23家，硅谷是1家。還有一個納斯達克上市公司的數據，最近五年以來，中國在納斯達克上市的數量，遠遠多于美國。2008年到2011年，中國在納斯達克上市公司達到145家，而美國是109家。這說明中國的新經濟已經走出了很好的路。

但是中國沒有出現改變世界的大公司，也沒有出現原創新興產業，沒有Facebook，沒有蘋果。中國排在世界五百強的是國有企業，不是創新企業，這不是中國的光榮，不是好的征兆。中國必須盡快改變這種局面，中國才有希望。為什么中國沒有出現改變世界的大公司，有三大原因：第一是中國沒有充分的思想自由，第二中國的天使投資不發達，第三知識產權保護不完善。

總之，中國缺少原創性、能改變世界的大公司。原創性的大公司出現，原創的新興產業就出現是一個邏輯關系。也就是說，新經濟的本質就是產業原創，標志是改變世界的大公司出現，這種公司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的想法是超前的，是特例獨行的，是一開始未被別人注意的。想法非常重要，思想自由是出現原創想法最為重要的保障，而天使投資是挖掘和支持原創想法的重要工具。

偉大的公司：從想法開始

西方自由主義有三個偉大的人物，都是猶太人，即“朝圣山三巨星”：波普爾、哈耶克、波蘭尼。了解前兩位的中國人比較多，但是知道邁克爾·波蘭尼的可能比較少。波蘭尼強調創新、想法都是從個人開始的。他非常反對計劃經濟，他訪問蘇聯感到非常吃驚：蘇聯竟然認為一個國家能把所有人的想法控制起來，制定全國性的實施計劃。他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人的想法的多樣性無法用一個統一的計劃來滿足。他的思想在新經濟之下顯得尤其重要，他創造了默會認識理論。意思就是你能表達出來的知識比你所知道知識少得多。默會認識理論揭示了：個人無法表達的默會認識促進了創新，面對面的碰撞交流促進了創新。因此創新的想法來自個人，需要人和人的碰撞。波蘭尼的思想很重要，希望大家關注他，看他的書。他強調個人的思想才是偉大實踐的開始，從這個邏輯上來說，中國已經進入新的發展階段，政府的政治體制改革需要進一步解放人們的思想。

“從想法到公司的機理”的第一個機理：想法是公司發展的基因。創業期間，你的想法是你公司能做多大的基因，越偉大的想法，越不是怎么去對付競爭對手的想法，而是改變人類生活方式的想法。進入全球化階段，在硅谷、在中關村，人們想的都是怎么能改變人的生活方式，如怎么開會，怎么和人進行交流。衣食住行等過去千百萬年來認為是常規的事，現在進入新的階段都可能發生變化。所以說偉大的想法孕育著偉大的公司，在新經濟條件下，需要關注的就是四大類：想法、創業、瞪羚、大公司。中關村應該怎么做？是看它能不能幫助孕育好的想法。大家也許覺得每個人都是特立獨行有自己想法的人，其實不是這樣的。比如說中國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很多人就被全部局限在所謂的階級斗爭上，和現在想法完全是不一樣的。可見人大部分人是容易被錨定的，被現在的形勢，被過去的經驗，尤其是被現在的制度所錨定的。一個偉大的想法，一定是能沖破這些表面上的束縛。

“小微企業、中小企業、大中型企業”這些概念都是工業經濟留下的，創業的人不要注重這些，我們要關注的首先是你的想法怎么樣，能不能變成創業。小微企業是什么？小微企業就是賣豆腐式的家庭作坊，他需要的是社會保障。中關村作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面臨的不是小微企業，而是創業。

第二個機理叫概念驗證。中國很多官員、企業家都去看過MIT的媒體實驗室。在這個實驗室做項目的人，產生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研究并不指定方向，但這兒提供空間，讓你的想法去研發、證實。2007年Gregory Tassey有一本書《The Technology Imperative》，叫《技術的勢在必行》。這本書提到概念驗證的思想。人類進入到新的階段，研發出現了新的類型，除了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外，又出現了概念驗證這種新的研發類型。如果說基礎研究更多的是科學家在做，應用研究更多的是大企業在做，那么這概念驗證更多的是創業者在做。概念驗證是為創業服務的，創業的想法因為很新，需要進行研發，這種研發就是概念驗證，驗證想法是否可行。現在在MIT、在硅谷有大量的地方都在做概念驗證，概念驗證成為想法到創業的關鍵步驟。MIT這個媒體實驗室是概念驗證的典型。

從想法到公司最后一個機理是創業試錯。前面提到的“朝圣山三巨星”，其中波普爾是很偉大的，他提出科學知識增長是建立在“試錯”基礎之上。而我們現在講的創業，本質就是試錯。創業需要不斷接受投資者、消費者的市場檢驗，需要不斷校正、清晰、完善產品和業務模式。問題是，現在中關村有很多創業者，有很多想法，但是在創業試錯過程中，不是在一個方向上越來越完善，而是半途而廢。現在大家應該更加注重原創想法，在原創的想法上下更多功夫，堅持不懈，不斷調整完善。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百歲老人科斯在2012年《財經》年會上，提到中國前三十年發展需要商品市場，后三十年需要的是思想市場。經濟復雜性大大提高，新想法越來越多，思想庫需要發展起來。但科斯的這個說法，在中國引起一些批評：思想市場，難道思想能賣錢？思想當然可以賣錢，而且能賣大錢。這就需要創業時讓思想發揮作用。2012年12月份，溫家寶視察中關村，總結了兩條中關村的經驗：一是思想自由，一是自主創新。這個總結是從來沒有過，我覺得總結得很好。中關村下一步能做多大，不在于別的，就在于想法，在于思想撞擊能不能更激烈。

思想力量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美國的硅谷。改變世界是硅谷創業者的基本想法，改變世界是硅谷創業者的核心。他們懷有這樣偉大的想法，然后去找天使投資。這樣的例子很多，比如蘋果的喬布斯，facebook的扎克伯格等。

我在國外考察時，很多人提出這樣的問題：什么時候回國創業，回哪里創業。我一般是這么回答，中國不缺乏創業者，缺乏的是有改變世界夢想的創業者、特立獨行的創業者。因此，我認為留學生短期內要借助美國硅谷活躍的創業文化氛圍，把硅谷當做孕育偉大夢想的平臺，在硅谷找到更多的天使投資，把自己的想法磨煉得更加偉大再回來，中國恰好缺的是這樣的歸國創業者。

此外，中國國內各高新區應該實踐，在小范圍內，打造創業文化濃厚的小環境，鼓勵和孕育改變世界夢想的創業者。

最近習近平到深圳視察以后，網上有人激情澎湃地說要出現新一輪創業潮。鄧小平南巡時帶來了一輪創業潮，習近平的南巡，希望也能帶來新一輪的創業潮。我自然也希望這樣，最優秀的青年應該成為擁有改變世界夢想的創業者。所以我也希望，2013年啟動新一輪的創業。這輪新的創業潮應該有以下新的創業者推動：首先是系列創業者，即創辦一個企業賣出去，再接著是創業的連續創業家，這類創業者在硅谷很典型。其次是跨區域創業者，不僅僅是在中關村創業，還要更多地走出去。譬如馬云，每年在硅谷的時間很長，為的就是要和時代緊緊地對接。最后，需要的是有改變世界的夢想的創業者。90年代，鄧小平南巡啟動的是知識分子下海創業，現在應該是改變世界夢想的創業者出現。

天使投資：原創之母

講到原創的偉大的想法，就得講天使投資。天使投資更多的投資于想法階段、創意階段。而風險投資更多是投資于高增長階段。關于天使投資，一般有這幾類：一是3F，即朋友、親戚、傻瓜；二是成功創業型的天使；三是深入參與型的天使；四是超級天使，現代中國出現了極為富有的有錢人，成立一個基金，去做天使，就屬于超級天使；最后一類是眾包天使，是一種基于互聯網的操作平臺，聚集股民幾百塊錢的小額資金，來做天使。天使一定是自己的錢，現在社會上大肆鼓吹的一些機構，其實不是自己的錢，就不能算是天使。

現在中國既有窮人的仇富心態，又有富人盲目奢侈消費這兩種并存的復雜現象。富人的錢應該做兩件事：一是做慈善，二是做天使。只有做了天使，你才能真正走到創新的前沿。

從想法到公司的發展，在創業一開始就面臨死亡谷，天使投資發揮作用的就是這個從想法到走出死亡谷的階段。天使投資能敏感地捕捉原創想法，快速做出投資決策，進而積極推動從“想法”變成“公司”，當創業企業進入快速發展期，即度過死亡谷，天使投資將在合適的時機退出。因此天使投資不僅是點燃創業的引擎，還是鍛造原創之母，是從“想法”到“公司”的助推器。

結語：打造怎樣的中國夢？

如何讓打造怎樣的中國夢？首先，我們來看看美國人的美國夢是什么。在自由女神像底座下有一行詩：

給我你的疲憊，

給我你的匱乏，

給我你對自由的渴望和絕望，

來吧，

一切無家可歸的人，

來吧，

被風暴摧殘過的人……

來吧，

到我這里來吧，

我為你在這金色的大門旁高舉著火炬！

這話是什么意思，就是全世界的窮人，來美國，通過自己的勤奮努力，都有機會成為企業家，成為政治家，實現自己的夢想。這就是美國夢。

在新經濟時代，懷揣改變世界偉大夢想的創業者實現創業夢想，成為了“中國夢”的最新內容。當前，我們一定要涌現出很多能改變世界的創業者。為了能夠讓這些“偉大的夢想”變成“偉大的公司”，我們需要進一步解放思想，并讓無數的天使“降臨”人間，幫助創業者完成從“偉大的想法”到“偉大的公司”。

中國能實現 “機會均等、天道酬勤、思想自由”這三個要素，那中國夢就能實現。那時就會出現改變世界的大公司，出現原創的新興產業！

（作者系長城企業戰略研究所所長，北京市政府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