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審視馬克思跨越思想的方法論意義

摘 要：馬克思的跨越思想，對于我們今天仍然具有十分重大的方法論意義：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應該是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社會發展合目的性的表現；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國家必須遵循人類社會發展的最一般規律；必須注意防“左”，但是也要特別注意反“右”，在不同的階段側重點應有所偏重。

關鍵詞：馬克思；跨越論；方法論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13）01-0098-04

馬克思的跨越思想是馬克思晚年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要點是俄國社會有可能不通過資本主義的“卡夫丁峽谷”而走上社會主義道路。這一思想被稱為是馬克思東方社會理論的重要內容。馬克思的這一重要思想，對于我們今天深化改革，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仍然具有十分重大的方法論意義。

一、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應該是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社會發展合目的性的表現

在研究20世紀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為什么能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問題上，我們首先應該把先進思想的影響、精神的引導和訴諸革命實踐的意義放在重要的方法論地位，即人的價值追求對歷史進程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馬克思認為，人類社會的發展是一個自然的歷史過程，大體上都要經過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等幾個歷史階段。他說：“大體說來，亞細亞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可以看作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演進的幾個時代。”［1］但是，事物的發展都是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一，由于各國歷史的特殊性和各地經濟文化發展的不平衡，有的國家、地區或民族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可以不經過某一個階段或多個發展階段，而能直接進入更高一級的發展階段。為此，馬克思告誡道：“一定要把我關于西歐資本主義起源的歷史概述徹底變成一般發展道路的歷史哲學理論，一切民族，不管他們所處的歷史環境如何，都注定要走這條道路……他這樣做，會給我過多的榮譽，同時也會給我過多的侮辱。”［2］這也正如列寧說過，世界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不僅絲毫不排斥個別發展階段在發展的形式或順序上表現出來的特殊性，反而是以此為前提的。

事實是，馬克思在研究俄國社會時發現，俄國歷史上保存下來的公社農民的集體主義——民主主義傳統和以互助為核心內容的社會關系的人道主義原則……能為公社的演變和避免資本主義災難的前景，確立了一定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的實際意義就在于將人類在自身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已經開拓的那種早期的集體主義——民主主義因素，同在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的歷史時代中，客觀上已成為人類進步的目的和理想的那種集體主義和民主主義，按照一定的目標歷史地結合在了一起。“這種農村公社是俄國社會新生的支點；可是要使它能發揮這種作用，首先必須肅清從各方面向它襲來的破壞性影響，然后保證它具備自由發展所必須的正常條件。”［3］馬克思在這里所說的“破壞性影響”無疑就是指俄國無須再經過一個完整意義上的資本主義歷史階段，不必再由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對俄國的農村公社進行瓦解和破壞。這是因為，作為共產主義的理論家和實踐家，馬克思非常重視人的先進思想，特別是人的價值追求對于歷史進程的巨大作用，在社會大變革時期尤其如此。在俄國社會發展道路的問題上，馬克思的一個重要見解是，就決定公社命運的意義來說，作為社會的基本經濟單位的公社內部的性質，固然是賴以發展的現實根據（即，第一，它不再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第二，房屋及園地已不再是公有，而是農民私有，這樣，就把個人使用權同公有制結合起來；第三，耕地雖然仍為公社所有，但已經定期在公社社會之間重新分配，每個社員則自己耕種分給他的土地，產品留為己有而不再集體分配）。但同時還要看到，對于公社外部的思想的和政治的因素，即社會主義革命的精神的影響，也同樣是不可忽視的。

所以，在考察對俄國歷史進程有決定意義的因素的問題上，當然歸根到底要根據經濟生活的矛盾及其在世界歷史中所表現的特殊情況，馬克思說：“經濟狀況是基礎，但是對歷史斗爭的進程發生影響并且在許多情況下主要是決定著這一斗爭的形式的，還有上層建筑的各種因素：階級斗爭的政治形式及其成果——由勝利了的階級在獲勝以后確立的憲法等等，各種法的形式以及所有這些實際斗爭在參加者頭腦中的反映，政治的、法律的和哲學的理論，宗教的觀點以及它們向教義體系的進一步發展。這里表現出這一切因素間的相互作用，而在這種相互作用中歸根到底是經濟運動作為必然的東西通過無窮無盡的偶然事件（即這樣一些事物和事變，它們的內部聯系是如此疏遠或者是如此難于確定，以致我們可以認為這種聯系并不存在，忘掉這種聯系）向前發展。”［4］根據馬克思的這一論述，我們可以說，價值的力量，或者說社會主義精神的力量、合目的性的力量等在俄國人民選擇社會主義道路問題上起了很大的作用。這一道理也同樣適用于20世紀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中國為什么能選擇社會主義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原因。

基于這種分析，再結合20世紀的社會現實，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揭露和他的階級斗爭的學說，尤其是暴力革命的理論，為經濟文化比較落后國家的民眾推翻現存制度的斗爭提供了理論依據。他根據資本主義核心國家的發展成就對未來共產主義文明下美滿富裕生活方式的推測，正好符合赤貧者改善自己處境的愿望和理想，因而對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盡管馬克思自稱他的學說是西方現代大工業無產階級的理論，但在東方，他的思想卻和前資本主義社會的各種貧苦階層一拍即合，使得落后國家形形色色反對現存秩序的運動都程度不同地成為馬克思主義旗幟下的運動。在這面旗幟下，強烈的民族主義（反對國際資本的剝削和壓迫）歷史性地結合到了一起。對于這些國家的人民來說，社會主義文明不僅意味著擺脫了長期屈辱和貧困的外國統治的民族主義的解放，而且意味著人人平等、富裕文明的新生活秩序。因而正是在這一時期，社會主義成了落后國家對理想文明模式的歷史選擇。即使那些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理論旗號的國家，在擺脫了殖民主義的統治以后，也都以不同方式推行了某種形式的社會主義制度，走上了所謂社會主義文明的發展道路。歷史主體對文明模式的選擇性在這里表現得最為明顯和突出。

二、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國家必須遵循人類社會發展的最一般規律

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后發展國家，并不意味著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人類社會發展的最一般規律，可以簡單地、完全地跨越資本主義的某些發展階段，可以徹底消除商品生產和價值形式，可以提前完全地消滅私有制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可以立即建立共產主義第一階段意義上的完善的社會主義制度。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后，必須在理論上把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和建立完善的、成熟的社會主義制度區別開來。為了完成通常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完成的商品化、工業化、社會化、現代化的任務，“這些國家必須經歷一個非常特殊的發展階段，即有限度的資本主義的替代階段和為建立完善的、成熟的社會主義制度做準備的階段。”［5］這個階段應該是一種有別于其它社會形態的并且是獨立的社會形態，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人類社會的第二階段——物的依賴關系階段。但是，實際上，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跨越了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以后，一般都是按照成熟的共產主義第一階段的設想建立起來的一種制度。這些國家首先把共產主義社會第一階段的經濟制度抽象為純而又純的公有制、按勞分配和計劃經濟，然后對其作了適應落后國家的解讀：把土地和生產資料控制在國家和政府手里就是公有制，公有制就是社會主義，而不管生產力和生產方式如何，也不管勞動者和生產資料是什么關系；否定了憑借物質要素所有權參與分配（核心是按資分配）就是按勞分配，而不管可供分配的社會產品的多寡、是否體現了等量勞動相交換、國家企業個人之間分配的關系是否合理；否定了自由市場的調節，實行國家全面壟斷，并由國家直接控制社會勞動和經濟資源的分配，就是計劃經濟，而不管是否實現了社會勞動的按比例分配和資源的節約等。造成這些現象的原因主要是“對社會主義的實質和實現條件的認識存在誤解和偏差，也就是沒有把人的全面解放和自由全面發展作為社會主義最本質的內容，忽視了經濟條件，即生產力的決定性作用。”［5］相反，卻把人的主體作用、價值選擇，把社會主義的合目的性強調到完全不受規律約束的作用。只強調馬克思所說的“兩個必然”，而忽視馬克思所說的“兩個決不會”，以為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通過革命手段奪取政權后可以馬上建立成熟的社會主義制度，對資本主義的文明成就，特別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歷史上的功績持輕蔑態度，甚至一筆抹殺。總之，后發展國家在社會主義到底處于什么方位的問題上犯有很多錯誤，其經過一番曲折的發展道路也存在著一定的歷史必然性。作為第一個社會主義大國的蘇聯之所以走上解體的道路，在一定的程度上是與沒有遵循這一人類社會發展的最一般規律有關。

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鄧小平同志開創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第一次對“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作了系統地、科學地回答。鄧小平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總結了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建立以來的歷史發展，特別是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曲折發展的歷史經驗和教訓，指出，雖然我們從生產力到生產關系、從經濟基礎到上層建筑都發生了意義深遠的重大變化，但是我國仍然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改變，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這一社會主要矛盾沒有改變。因此“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6］373其實，馬克思在研究俄國社會的歷史時就說過，東方落后國家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要避免資本主義發展所帶來的災難，就必須把西方的一切文明成就運用到公社中去。因此，經濟文化比較落后國家建設社會主義必須認識到自己“不合格”，必須從現實實際和歷史環境出發，能動地選擇適合自己國情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

總之，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必須遵循人類社會發展的最一般規律，也就是如何科學地看待資本主義的問題。不僅要搞清楚資本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道路的內涵和性質，從而搞清楚它同社會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道路的關系，而且還要搞清楚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產生、發展和未來趨勢的規律性；不僅要搞清楚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包含的資本和雇傭勞動的對立以及由此引起的基本矛盾和內在限制，而且還要搞清楚它的巨大貢獻、歷史地位和“必須經過”的性質；不僅要搞清楚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性質和特征，而且還要搞清楚它的政治制度和上層建筑的性質和特征。我們要記住，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以后，特別是還處在社會主義道路的初級階段，不能完全排除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經濟關系。我們必須在發展一定程度上的“資本的生產力”的同時，要注意從保護勞動者的利益和權益出發采取一定的措施并適度地對資本加以限制。

三、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國家在改革中要注意防“左”，但是也要特別注意反“右”，在不同的階段側重點應有所偏重

歷史證明，經濟文化比較落后的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后，往往犯的就是“左”的錯誤，因此，必須改革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等不相適應的狀況，即要破除對社會主義的精神至上、價值至上的錯誤。雖然這種錯誤在特定的歷史階段有其產生的客觀原因，但是最終結果則是延誤了與人類社會發展最一般規律接軌的歷程。作為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特別是在斯大林執政期間，取得的成就也曾經令世界震驚，但是它企圖完全超越現實的做法又給前蘇聯社會主義造成了一些不好后果。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的中國在一段時間也曾犯過這種錯誤，因此，必須對現行的體制進行改革。正如鄧小平所說：“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一切從本本出發，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7］由于以鄧小平為代表的中國馬克思主義者堅決實行改革開放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才使中國社會主義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但是，在改革的同時，社會主義國家也要反“右”。“右”的錯誤就是借改革之名，從生產力到生產關系，從經濟基礎到上層建筑等各個領域全面肯定資本主義，進而全盤否定社會主義的歷史價值和“合目的性”特征。這種錯誤，其實質就是從根本上否定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基本矛盾和內在限制，不承認資本主義只是一種歷史的生產方式，進而從另一方面否定人類社會發展的最普遍的規律——即否定社會主義是代表了人類文明的未來方向的先進的社會形態和社會制度。從目前的現實情況看，這種錯誤的最主要表現就是完全否定社會主義價值原則最主要的標志——生產資料公有制。

因此，跨越了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而走上了社會主義道路的國家，在改革中必須自覺地劃清它同資本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制度的本質區別。前蘇聯的改革之所以失敗，固然與它的體制有關，但是最重要的，是因為以戈爾巴喬夫為代表的“全盤西化派”從根本上否定社會主義，也就是從根本上否定社會主義最根本的價值原則——生產資料公有制所導致的。在中國，從改革開放一開始，鄧小平在反對“左”的錯誤的同時，也特別注意反對“右”的錯誤，即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在鄧小平看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是所有社會主義國家進行革命和建設都必須堅持的，這是共性，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在中國具體歷史條件下的運用，背離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就談不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中國目前的現狀看，否定馬克思主義，就是從否定社會主義最根本的價值原則開始的，其典型代表就是“新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否定社會主義最根本的價值原則，就是竭力否定所有制的意義，否定馬克思主義關于所有制是整個社會經濟關系基礎的原理，主張“不問所有，只問所用”，要“模糊公有、私有的界線”，并且認為社會主義要徹底“從公有制的框框中解放出來”，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要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原理是完全錯誤的，是解釋不了現實的，應該徹底拋棄。“新自由主義”者重提他們老祖先亞當·斯密的理論，認為私有制是天經地義的，是符合人的自私的本性的，是人世間普遍的永恒的真理，“人間正道私有化”。在我們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歷史進程中，這種錯誤假借各種名義并粉墨登場，現在仍有泛濫之勢，所導致的后果就是嚴重的兩極分化以及勞資關系和官民關系的極度緊張等。

生產資料公有制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之一，是社會主義最根本的價值原則，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為了適應經濟文化比較落后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以后生產力發展的不足，我們黨在一定程度上調整了生產資料所有制的結構，確立了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以便劃清同私有化、單一公有制的界限，并把它作為黨的思想理論建設的重要內容。因此，在中國，“新自由主義”竭力鼓吹的私有化理論，就是否定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否定社會主義是符合社會發展方向的規律，否定社會主義的合目的性原則。一句話，“新自由主義”就是要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為此，我們必須牢記鄧小平的忠告，一定要“在改革中堅持社會主義方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社會主義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方面，一是以公有制為主體，二是不搞兩極分化。”［6］138現實將充分證明，在13億多人口的中國，只有堅持社會主義的合目的性特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通過調整方向、深化改革，堅決糾正在私有化問題上的偏頗和錯誤，才能解決當今中國社會所面臨的各種困境和問題，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走上健康的發展道路。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41-342.

［3］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269.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95-696.

［5］陳文通.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幾個理論問題［J］.中國延安干部學院學報，2012（1）.

［6］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7］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43.

責任編輯 張忠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