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組織文化視角的學校共同體建設

摘要：學校共同體建設更多地是從組織文化理論中汲取營養而發展起來的。組織文化作為一種管理模式，能協調人際關系、增強組織凝聚力，引導成員走向共同目標，在實際管理中具有重要意義。走向合作，創建一個自由和諧的價值、道德與生活的共同體，已愈來愈成為優質學校文化的發展趨勢。從組織文化視角分析學校共同體的特點、現狀與問題，從而探索其建設路徑。

關鍵詞：共同體；組織文化；學校組織文化；路徑建設

中圖分類號：G471 文獻標志碼：A

“共同體”（community）源于洛克首次提出、而盧梭大大發展了的“社會契約論”，原意是用以描述在相同方向或場域、精神上的利益追求及倫理分析的概念，更多的代表國家、政府及人民之間的博弈關系。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除去政治領域就不存在共同體，而是說，現在社會生成了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共同體觀念。根據麥金太爾的研究，共同體包含了“施與和接納的過程”，是人類共善的生活方式和真實的生存關系，“沒有它們，我和他人不能獲得我們的利益，也不能維護我們的利益，這些關系是達到我們興盛目的的基本工具”。

作為學校變革與改善的有效策略和促進教師發展的有力手段，建設學校共同體已成為當前西方國家學校改革的主導風景，我國也緊隨其后。實踐證明，通過在學校中創設相互合作、團隊學習的情境以及情感的交流與支持等手段，深刻地轉變教與學的方式，能夠實現傳統學校環境中松散的氛圍所無法達成的諸多教育目標，從而有力地促進學校教育質量的整體提升。然而任何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世界各國在建設學校共同體的過程中也面臨不少誤區、障礙和問題，嚴重干擾了學校共同體的有效性。

1、學校共同體問題的提出

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各國掀起了多次教育改革運動。以美國為例，歷經3次浪潮的洗禮后。學校改革出現的最大教育問題就是：在后工業化社會，學校得以凝聚的真正教育基礎是什么？由此，美國針對學校改革實踐提出了建設“學習共同體”的假設。美國學校改革運動的焦點均指向“學生學習的改善”這一目標，主要展開了兩大主題的改革：一是下放教育管理體制；二是制定學習績效標準。所有教育改革緊緊圍繞“致力于學生學習的改善與提高”。20世紀90年代，伴隨著彼得圣吉學習型組織理論在組織管理領域的興起，通過共同的學習活動來凝聚學校的學習型學校和合作學習型學校不斷涌現，學習共同體一詞也由此在學習型學校與合作學習的理論與實踐中被頻頻提及。建立學習共同體成為提高學生學習績效、增強學校凝聚力的重要途徑與手段，成為21世紀以來學校變革的潮流主題。

然而，學校僅僅是一個追求學習的組織或者場所嗎？格林菲爾德在理論運動中提出了其具有革命創見性的學校組織觀，“看來人們想從學校中得到的是，學校能夠反映他們生活中最重要和最有意義的價值觀。如果這個觀點是正確的，那么學校就是一種文化的人工制品，他們努力以自己的想象來塑造它們。只有以這種形式他們才相信它們；只有以這種形式他們才能完全地參與它們。”的確，當學校不再是人類文明薪火相傳的唯一通道，當它傳播的知識不再能滿足一個人一生的需要時，學校存在的理由就是，在組織意義上實現從傳統的知識再生產型向新型的、以共享愿景、團隊學習、不斷自我超越以適應復雜生存環境為基本特征的“文化學習型”組織的轉換。因此，學校組織具有豐富的內涵，不僅僅為了追求學習而聯合起來。如果學校作為一個共同體，一定有其特殊性。

2、學校作為共同體的特殊性

學校這個共同體與社會上的一般共同體應當有顯著區別。作為公共教育機構，它應該具有更為廣泛的包容性、非排他性。學校的利益與價值就在于履行公共責任，使每個學生都樂于上學，每個教師都安心教學，這可以稱為學校作為一個共同體的共享文化與共同追求。然而事實上，學校統一規范的教育目標和要求與學生、教師作為個體具有差異性、自主性的客觀實際間，不可避免地存在矛盾。進一步而言，學校作為特殊的共同體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包容個體而不是限制他們追求共同善與共同教育意義的權利。若繼續這個問題的討論，則需要進一步明確，學校應當成為何種共同體，是個學術共同體、利益共同體還是經濟共同體。

首先，利益共同體是指雙方或多方在理性預計的基礎上以各種方式結成的類似利益聯盟式的行動體。互利共存是利益共同體聯合在一起的直接動力，利益關聯的任何一方為了謀求自己的利益，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顧及他方的利益，不得不維護雙方之間的利益關系。現行學校的組織模式類似于科層組織，然而，“科層”僅是學校共同體的外在形態，學校教學和教師職業的特點決定了學校共同體與其他社會組織有很大區別。有一點毋庸置疑，學校發展的總方向是趨于一致，學校課程與學科的設置、教師團隊的組織，課時的安排，目的都是為了培育學生，培養接班人和繼承者。這些板塊松散結合又相互獨立，不存在互相牽制的利益共同體的特征。

其次，經濟共同體是指類似歐洲經濟共同體的處理經濟關系為主要目的的聯盟，經濟交換是該組織的主要活動和最終目的。學校除了支付教師報酬、收繳學生學費等常規經濟活動之外，很少出現其他經濟往來。摒棄功利性后，學校的主要任務，還是在于教、科、研。

那么，學校作為教、科、研結合的場所，整合為學術共同體應該是無異議的。但學術又是基于學科的，一個教師天然地忠于學科，而不會首先忠于學校。明證就是老師可以換學校，但很少換學科。這種問題如何解釋，也許組織文化是一個看待問題的視角。學校作為文化之地，組織文化氛圍更濃厚，需要更多的人文關懷。在包容性方面，以蔡元培的“兼容并包”精神為指導，學校共同體汲取學校成員的各種精神，在組織文化的潛移默化下，匯聚成具有共性的價值觀。我國學者謝翌眼中的學校共同體，側重于教師文化的構建：“教師往往在職業上參與和其他同事的討論；共享敬業精神、專業知識和技能；參與解決課堂問題。教師攜手合作，共同開發技術知識，分享和討論并共同解決具有挑戰性的問題。總之，合作可以豐富教師的教學工作影響質量。”尤其在學習與學術領域，鼓勵創新與發展，但無論何種程度的突破，還是應當緊緊圍繞著學校文化，并不斷為其注入新鮮的血液。

所有這些都構成了學校獨特的責任，鑄造了學校作為學習、學術共同體的動機。因此，理想的學校組織應該是學術、學習的共同體，同時應規范自身，避免向利益、經濟共同體靠攏。

3、學校共同體實踐中的成效與問題

如上文所述，學校共同體已在不少地區和學校得以成功實施。2007年，美國北卡羅萊納州致力于共同體建設的各個學校，對教師工作條件進行了一項調查，數據表明，無論是小學、初中還是高中，教師之間彼此信任和相互尊重的工作氛圍與全體學生的學業成績存在高度正相關，同時，充滿信任的學校環境與教師的專業能力提升也有一定程度的正相關。從這點出發，創設和營造信任與尊重的氣氛被許多學校作為建設學校共同體的重要內容之一。日本在21世紀初的教育改革探索中，以佐藤學為中心的研究者們提出的構建“學校共同體”來推動學校改革獲得了最為顯著的成效。在實現“學校共同體”的學校，所有教師公開日常的教學計劃，每學期至少上一次公開課，積累課例研究，切磋與交流課堂經驗。同時，以茅崎市濱之鄉小學的大瀨敏昭校長、小千谷市的小千谷小學校長、富士市的廣見小學與岳陽中學的佐藤雅彰校，以及長長岡市長岡南中學的平澤憲一校長等為代表的眾多學校的校長也參與其中，與教師平起平坐地進行執教，增進了上下溝通，有力地促進了共同體學校的建設。校長同其他教師一樣，挑戰課堂教學，向外界開放自己的公開課并參與教學研討會。由于校長的以身作則，學校的凝聚力以更親和的關系發展起來。教師借助這種凝聚力，完成了復雜的教學任務，使得學校生活充滿魅力。

盡管學校共同體在一定范圍內取得了成功經驗，但在西方，例如美國的不少地區和學校里，學校共同體的實踐卻令人遺憾地失敗了。學校共同體的重要特征之一是教師經常性地進行團隊學習。然而，很多學校的教師有時會發現，盡管學校制定或實施了團隊學習計劃，但真正的教師合作氛圍卻遠未形成。不少教師抱怨雖然有不少時間用于團隊學習，但這些努力似乎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成果，未能對教學產生積極的影響。甚至有些教師將這樣的教師團隊會議或共同研討活動看成是一種遠離教師“真實工作”的強迫性任務。由于組織文化變革與轉型的不易，當今的學校共同體建設尚處于摸索階段，在學校共同體的實踐中，以下問題引起了不少學者的廣泛關注。

首先，為了追求教育本身的工具性，學校的科層制、等級制生存現狀依然有星火燎原之勢。嚴格地說，這種共同體只是利益的聚合物，它是沒有直接聯系學校教育和文化中“美好生活、良好教育”的理念，它只是作為一個必要的工具。學校如同市場一樣，學校向消費者提供教育產品，為教師提供以知識為主體的教育服務，家長成為投資者，學生成為知識的消費者，并彼此成為就業市場上的競爭對手。知識仿佛商品，因此必須是有用的，最好的知識是有用的知識。校長、教師、學生和家長因為“市場”的刺激而付出自己辛勤的勞動。這種類型的學校，是聯系成員關系與知識價值的外部工具，而不是內部開發的價值，是相互競爭的利益，而不是共同的價值觀。它會導致分離的競爭，而不是團結。去行政化，通過合理賦權，促進教師自治、學生自治，形成民主、共享、開放的群體合作文化迫在眉睫。

其次，在教師與新課程改革方面來看，教師們對課程改革普遍認同。教師共同關注轉變理念，在實踐中提升智慧，但教師文化與學生文化的融合往往停留在表面。教師往往局限于扮演“傳道授業”的角色，缺乏與學生的團隊意識。此外，在專業學習中，教師缺乏分享的能力和意愿，共同體成員之間的信任和尊重尚且不足。學校作為學習與學術的共同體，也缺乏彼此信任和尊重的氛圍。不少教師喜歡單獨工作，他們對其他教師有著較強的不信任感，總想保護自己的領地，試圖抵抗外界的干擾。盡管合作有利于形成一個持續的、積極的、建設性的反思，然而這些教師仍然不能積極面對有益的批評，他們擔心其他教師指出自己教學的不足。對于教師來說，和自己不怎么信任的同事分享自己的教學實踐，不是一個很容易做到的事，即使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和改善自己的教學。

最后，從學校組織管理制度來看，校長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促進教師專業發展上，而在改革中建立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及其具有學校特色的運行機制方面，各個學校有明顯的差異。正如薩喬萬尼在著作中所描繪的：學校共同體建設要克服的問題，是學校領導者將共同的價值觀凝聚共同愿景，而不是強制性規則，用扁平化的管理替代官僚科層制的行政管理，而且還取代專業，使教師和學生共同尋求他們的生命意義，并使他們在艱難時代信守承諾，期待更加美好的明天。

4、優質學校共同體的構建與實施之道

既然人們帶著自己的信仰、價值觀、社會條件、社會地位以及權力關系進入組織，價值沖突是不可規避的。因此，必須把學校看成是以相互沖突的文化聯合體為標記的機構。實際上，組織文化并非除了排他性，便是融合性，只要各種文化在其主要原則上不是對立的，就可以并行不悖，雖沒有達到融合的境界，也能達到一種協調、契合的狀態。構建學校共同體的核心應該是對組織規范和意志的分析，即組織文化應該是串聯起整個框架的粘合劑。

第一，重視組織文化的人本特征。正如教育管理文化理論認為的，組織是人類表達的一種特殊形式，因此組織并沒有具體的實在地位。格林菲爾德強調，組織并沒有超越個體規格的本體論實在，恰恰是個體的態度、價值觀和動機定義著組織。放眼望去，無論是胡塞爾對歐洲文明、人性的危機的深思熟慮，海德格爾人類生存狀態一針見血的揭示，還是舍勒對人類的價值和生存狀態的執著追求，薩特對人類自由的向往和堅持，你都可以感受到一股迎面而來的強烈的人本主義氣息。然而，現代社會，人性氣息不足，愈來愈如同鋼鐵森林。在相對純凈的學校，也存在著許多無奈。比如我國的學校，無論是哪一類型，都蔓延著行政化的組織文化。在一部分學校，學術權力政治化、行政化、官本位價值污染到了學術領域，官本位文化在學校文化中得到強化，人們更多地去關注權術而不關注學術。在這樣的氛圍里，學校共同體處于松散的組織架構內，共同愿景受到傷害，組織成員之間的關系緊張，阻礙學校的成功轉型。優質的學校共同體，應該是民主的、自由的、和諧的。專注于“人本”，適當的權力下放，充分調動學校成員對待工作的充溢感、對學術研究的純粹熱情度以及共同參與學校建設的積極性。

第二，遵循組織文化的動態過程。組織文化雖然也有其穩定的一面，但根據唯物辯證法，它總是處于絕對運動、相對靜止的發展過程中。現代學校組織可以看作一個開放的系統，無時無刻不與外界進行能量交換。例如，隨著學校領導的更迭、教職工的流動，不斷有新鮮的血液注入。此外，組織文化發展到一定程度，如果不進行更新，或者不進行整合，會對學校共同體的運行與發展形成一定的阻礙。就五四時期而言，學生活動激進，組織文化中的學生文化顯然超常發展。然而，正是教師必須保持專業上的自主性和教學、教研發展的長期性，需要學校組織文化保持相對穩定，以至學校組織文化同時存在遲緩、保守、懼變的特性。這就能夠解釋為什么近現代推行的各種課程改革的進展都不盡如人意——教師文化向來是變革的主要動力，但同時也是最大的阻力。因此，構建學校共同體的過程中，要有意識地強調創新的必要性。正如薩喬萬尼所倡導的，領導應該為組織成員描繪一張未來前景的藍圖，構建一種共同的理想和事業。他認為，大多數人都渴望成為某種事業的一部分，他們將信任這種事業并會為之全身心投入。他們仿佛被指引了一條理想的道路，他們清楚前途的光明，也被告知道路的艱辛，以及前方可能會出現的岔道和轉彎。這樣一來，一旦遇到變革，學校組織中的成員就會盡力地調整自身原有的姿態以適應那些變化。

第三，運用組織文化的隱喻價值。組織文化就如同春雨般潤物細無聲，學校組織文化也往往蘊含著某些特定的意義。許多學校的建筑物有其歷史淵源，并經過特別的設計；還有校歌、校訓、學生統一的校服、校徽等都是學校傳統與特色的反映；不同的儀式也隱喻或代表相應的價值觀導向；學校的榜樣人物甚至英雄形象都是輸送學校倡導的主流價值觀的載體。之所以如此強調這種象征意義的事件，是因為這些活動是行動文化、是實踐文化。莊嚴的、有意義的儀式和慶典，往往能夠發揮感化靈魂、加強共同的價值觀的影響。佩蒂格魯曾對組織文化進行過形象的描述，即“儀式，標志，符號，外觀和行為等作為共同的身份的認同方式。”專注于合理使用組織文化價值的比喻，可以使全校師生感知學校的歷史和當前的狀態，擁護學校的發展目標，珍惜學校的榮譽，形成一個有凝聚力的團隊，使優良傳統成為個人價值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誠然，學校共同體和學校組織文化之間不存在明顯分級的這樣的概念，并不是說加強學校組織文化就是構建學校共同體的唯一路徑，只能說二者互為發展，互為補充，相輔相成。構建學校共同體還應通過完善相關配套制度和保障機制、落實政府和資金的支持、制定科學合理的監督與評價體系等來實現。與學校組織文化的形成一樣，學校共同體的構建不會一蹴而就，而將處于長期、動態、發展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