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紅學研究現狀的微思考

作者簡介：張秋夢，女，籍貫：河南鄭州，單位：重慶工商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摘 要：《紅樓夢》自問世以來不僅吸引了大批讀者，也吸引了大批文人墨客對其進行研究，并形成了系統性的紅學。本文從紅學成為顯學的原因以及紅學具有的玄學氣質入手，通過分析與舉例說明，再結合新時代紅學研究繁榮大發展時期產生的各種研究成果及隨之而來產生的一些問題，進行微思考，從而對紅學研究現狀有了新的理解，并對《紅樓夢》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關鍵詞：《紅樓夢》；玄學氣質；紅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7.4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0000-02

一、紅學是顯學與玄學的結合體

“顯學”之名始見于《韓非子》，“世之顯學，儒、墨也。”（韓非子·顯學第五十）。它不僅指盛行于世而影響較大的學術派別，更是指文化內涵豐富、學術價值較高的學問。自清朝以來，中國學術又將甲骨學、敦煌學和紅學列為顯學之中。甲骨學、敦煌學是和考古發現及敦煌重現有關，其內容的涉及關系到了整個中國文化史，紅學卻相對復雜的多，雖然《紅樓夢》只是一部小說，對它的種種研究和評論本應屬于古典文學甚至就是明清文學的課題之一。但是，它在20世紀成了一門“顯學”，由于當時的政治原因，文化氛圍，新思想浪潮的影響，造成了紅學研究論著極多，從業者甚眾，且流派紛呈，新論迭出。所以稱紅學為顯學原因也在此。《紅樓夢》包含了眾多的文化內涵，比如說人物性格內涵，家族文化內涵，服飾文化內涵，人物語言交際文化內涵，飲食文化內涵等等，學術價值比較高也有很多個方面，比如說思想價值，文學價值等等。紅學家蔡義江也談到“《紅樓夢》研究領域的擴大和深入，也是顯而易見的。文藝學、社會學、美學、哲學、宗教，以及相關的建筑學、園林學、民俗學、醫藥學、管理學、飲食文化、娛樂文化等方面，無不都有研究成果。討論作者家世、生平、祖籍、成書過程和脂評輯校整理的著述，也多不勝舉。”[1]這些都為紅學成為名符其實的顯學奠定了基礎。

但是《紅樓夢》的特別之處就是它不僅具有顯學的特點，還具有濃厚的玄學氣質。這一點至今關注的并不多，還有待于更多的更為深入的研究。“玄學”重要學術特征是：以天地人為研究對象，以天文地理、數學、物理、農業水利、動植物生長規律、音樂、律歷、養生等知識為研究手段，去最終探索天地人的和平發展運作及其內在生態系統規律的一門系統性學問知識。在《紅樓夢》中，在天地人的關系就是玄而又玄。首先就是《紅樓夢》也稱《石頭記》，故事中講的就是一塊女媧煉石補天沒有用上的石頭歷盡紅塵又恢復本元其中所經歷的種種，這就是一大玄。金陵十二釵的判詞一開始在寶玉夢游太虛幻境的時候就出現了，也就是紅樓夢中的人物命運在一開始其實就已經決定了的，即使中間再怎樣有變化，都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這又是一玄。書中那從開頭貫穿到后來的一僧一道分別是兩家人物，佛家和道家，卻一同出現一同結伴最后一同到太虛幻境銷號，書中所體現出的佛家思想（如一僧一道在青埂峰下異口同聲地宣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的共識）與道家思想（對社會黑暗現實和儒家正統觀念的批判態度、追求個體精神自由的超世理想、無為退隱的出世意緒），儒家思想（從那塊雖然無才卻一心希冀補蒼天于已破的頑石、到瀕死前還在夢中構想充滿危機意識和救亡夢想的“可保永全”之策的可卿，從被譽為“金紫萬千誰治國，裙衩一二可齊家”的鳳姐，到試圖以興利節用、開源節流等措施挽狂瀾于既倒的探春），魏晉風度（寶玉、湘云等人物形象在思想個性、言談舉止方面與玄學名士們的一致），老莊思想，正統觀念，啟蒙思想，紅學家馮其庸也這樣說過：“經過十年的揣摹，我更堅信《紅樓夢》的思想，是反映了資本主義萌芽性質的思想，曹雪芹的思想，是初期的激進的民主主義思想，他的思想，與封建正統思想是完全對立的。”[2]就是這樣的各種思想混合雜糅在一起，既使小說內容豐富，包羅萬象，又使得人物與環境之間各種矛盾重重，推動了故事的發展，比如說書中第五回《紅樓夢》十二曲的總結中就寫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就有佛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味。不得不說又是一玄。而且紅學家也周汝昌提出了《紅樓夢》與周易理論的關系，指出了周易理論對《紅樓夢》擬人手法闡釋的可能性，比如說以十二個女子代表十二地支輪回的手法，也可以看出《紅樓夢》濃厚的讓人著迷的玄學氣質。

二、關于紅學研究的微思考

對于紅學的研究，現在可以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來形容了，但是在繁榮大發展的同時，一些問題也暴露了出來。

首先從好的方面來說，對于《紅樓夢》的研究流派眾多，比如說紅學分支中的曹學、版本學、探佚學、脂學，以及劉心武新提出的秦學。五四時期以前有關《紅樓夢》的評點、評論、題詠、索隱、考證的舊紅學。舊紅學比較重要的流派是評點派和索隱派。評點派的代表人物是清代的王雪香、張新之和姚燮等人。索隱派盛行于清末民初，主要是用歷史上或傳聞中的人和事，去比附《紅樓夢》中的人物和故事，其代表作有王夢阮、沈瓶庵的《紅樓夢索隱》、蔡元培的《石頭記索隱》及鄧狂言的《紅樓夢釋真》等，至今仍不斷有這一類的著作問世。還有不少紅學家從《紅樓夢》本身出發，研究它的寫作方法、文學特色、思想意義等。比如說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就是運用叔本華的哲學思想，以及對于宇宙、人生及美學的精到見解，從藝術美學的角度，再結合個人的生活體會，把《紅樓夢》純粹看成一部經典的小說，對小說的悲劇性的藝術成就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對《紅樓夢》進行全面評論。在紅學研究史上產生劃時代意義的就是以胡適的考證派為代表的新紅學。考證派則注重搜集有關《紅樓夢》作者家世、生平的史料和對版本的考訂，重要著作繁多，除了胡適的《紅樓夢考證》之外，還有俞平伯的《紅樓夢辨》、周汝昌的《紅樓夢新證》、張愛玲的《紅樓夢魘》等等。

紅學家呂啟詳在《呂啟詳論紅樓夢》里寫到：“‘紅學’為什幺熱？熱源在哪里……就是因為（紅樓夢）這部作品豐富、深邃、精妙，還帶幾分神秘。說得稍微復雜一點，也可以這樣表逮，是因為這部小說作品的原創性，思想意蘊的多義性，成書過程的復雜性，文學思想的開放性。”[3]這段話若是細細地理解，總結出來就是“玄妙”。毋庸置疑《紅樓夢》是一部非常經典的小說，所謂經典，除去百讀不厭，就是每次讀的時候都有新驚喜新發現，而且永遠無法真正徹底地讀懂，于是在不段探求與解迷中時而覺得洞若觀火，時而覺得茅塞頓開，時而覺得一頭霧水。曹雪芹在《紅樓夢》開篇的詩中也寫道“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閱讀《紅樓夢》看到的不僅是一個復雜的故事，也是一個個各種的謎團，所以說研究《紅樓夢》，其實就是在“解味”。這也是經典帶給我們的享受與快樂。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對紅學的研究，有專業的學者，也有草根的《紅樓夢》愛好者。這些越來越多的研究成果或者說是文學評論的心得體會，大大擴展了《紅樓夢》在人民群眾中的傳播范圍，也使《紅樓夢》的研究不再局限在“學者研究給學者看”這種陽春白雪的研究模式中，而是面向了大眾，使得人們在看《紅樓夢》的書籍、電視劇或者研究資料之中獲得娛樂享受之外，也可以參與到《紅樓夢》的研究之中，從而使《紅樓夢》這部經典的熱度得以持續，傳播范圍得以推廣。

但是也正是因為大批研究紅樓夢的人的加入，各種證據不足，過于附會的觀點以及斷章取義，以管窺豹的觀點也大行其道，一時間，各種《紅樓揭秘》，《大話紅樓》鋪天蓋地，比《紅樓夢》中所說的“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紅學家蔡義江這樣說：“目前，紅學研究存在的某些突出問題，與商品經濟大潮中將文章著作商品化，借此謀取名利有關。比如以學術為幌子，標榜創新，獵奇立異，嘩眾取寵，追求轟動效應，甚至大做虛假廣告。”[1]過于無秩序的商業化的運作使得紅學研究過多“營養不良卻高熱量”的內容涌入，這些奇談怪論雖然暫時有市場很暢銷帶來了一定的經濟利益但是與研究者需要有的求實務真的學風和文風是相悖的，與紅學研究的主流也是相悖的，胡文彬先生最近在自己的新著《感悟紅樓》一書中說：“我堅信‘戲說紅樓’、‘揭秘紅樓 ’、‘大話紅樓 ’只能喧鬧一時，絕不會成為永久。如果每一個紅學人都能守住自己的精神家園，紅學就不會迷失方向，紅學的學術品格就不會蒙受玷污 ！”[4]

也正是因為紅學研究的異常火爆，非常多的紅學研究都以批判別家紅學觀點為目的，各種揭露型，批判性的紅學研究著作紛紛問世。好端端的紅學研究像變成了一場亂哄哄的辯論賽，很多觀點不是說的自己的觀點正確，也拿不出實在的證據證明自己的觀點，而是說別人的觀點錯誤，但是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別人的觀點錯誤，就是這樣研究角度不同所產生的差異性也被放大成只有對錯之分的命題。比如說引起巨大爭議的劉心武的“秦學”一出，立馬一堆說劉心武是偽學的書籍也大量出版。再比如說最新有本揭露型的說“胡適步步踏空”的紅學研究著書的出版，出版商打的口號就是“比劉心武研究更勁爆”。說實在話，只要肯用心踏實研究，出發點總是沒錯的，當為了吸引眼球，盲目創造經濟效益，這個出發點就不值得提倡了。紅學研究應該有個良好的研究氛圍，這并不是說毫無經濟的插入，而是要有理性，又良心，負責任地去研究。

另外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紅樓夢》本身就是小說，所有的研究都不應該脫離其為小說的本質。魯迅對《紅樓夢》有一個非常精辟的評價：“至于說到《紅樓夢》的價值，可是在中國底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敢于如實描寫，并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所敘有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總之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后，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5]首先魯迅肯定了《紅樓夢》作為小說的價值所在，而且高度的贊譽更突顯了其具有新潮思想具有先進性。魯迅關于《紅樓夢》有一段最著名的話，也是被引用最多的話，“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魯迅全集-集外集拾遺補編·<絳洞花主>小引》）這也說明了《紅樓夢》是極容易被各種附會的，但是也不能說附會就是完全的錯了，只能說明《紅樓夢》的確是包羅萬象，博大精深，具有極高研究價值的經典小說。

參考文獻

[1] 蔡義江.理性看待紅學研究的現狀[J].河南教育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4期第23卷

[2] 馮其庸.千古文章未盡才[J].《紅樓夢學刊》1997年02期

[3] 呂啟詳.呂啟詳論紅樓夢[M].文化藝術出版社.2005

[4] 胡文彬.感悟紅樓[M].白山出版社，2010

[5]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