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劉震云小說《新兵連》的悲劇意蘊

作者簡介：王珊（1989–），女，漢族，籍貫河北石家莊，河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河北大學文學院 河北 保定 071000）

摘 要：悲劇意蘊的小說中國自古有之，但是到現代越來越少的人敢于承擔這種靈魂的審視，當代中國文壇沒有真正意義的偉大的悲劇作家，但是劉震云在這條道路上艱難地前行著，勇敢的擔當著中國悲劇小說的先行者。

關鍵詞：新兵連；悲劇意蘊；異化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0000-01

在劉震云的小說中描寫了在“文革”那樣一個極左思想控制的年代，政治、思想、文化都變的畸形，再加上物質極度的匱乏，人們的渴望使人生的觀念開始出現了異化，人們對名利、友情、信任這些生活中的基本要素的認知都發生了扭曲的異化。劉震云不是在寫歷史，而是用寫過去來批判現代。

1、盲目的名利追求

人們面對突如其來的“名利”不知所措，開始變得浮躁，盲目的追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以至于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新兵連》里是一群來自河南延津農村的新兵。那些一開始十分樸實善良的農村兵突然間到了軍營這樣一個人人都要爭取“上進”的環境里，也不由自主地變得現實起來，為爭當骨干而“積極”“上進”，其實目的不過是要爭取分個好連隊，然后得到入黨甚至提干的機會。在班里先進骨干的競爭中，“老肥”和“元首”各顯神通，演出了一幕幕令人捧腹的滑稽劇。天生笨拙的“老肥”顯然是個喜劇性人物，洋相出盡，比如緊急集合時總愛把褲子穿反，大口朝后。軍長來檢閱時，他喊錯了口號，結果被撤掉了骨干。“批林批孔”開始后，他因會訴苦，又當上了骨干。但終因羊癇風病犯了，被人匯報退回了老家。出盡洋相的“老肥”，并未實現自己的“上進”理想，最終跳井自殺了，這個本來喜劇化的人物終以悲劇收場。就在“老肥”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結局的同時，他的戰友們也在為那一個“名”字而費盡心機。王滴經常為排長洗衣服，為能當上連里的文書，偷偷給連長送塑料皮日記本，結果連長不買賬，退給排里。排長因他越級找連里而心懷不滿，王滴沒打著狐貍反落一身臊，他最終的去向是給軍長癱瘓的爹端屎端尿。王滴的行為固然是不可取的，但是他一定不是一個特例，作為一個新兵一定是效仿別人的，這也是一個社會表現出來的悲劇。

在社會中生存本身是很艱難的，讓人們做到無欲無求更是不可能，“利”更是直接涉及到人們的自身實惠，但是當對“利”的追求變卑微、自私、不擇手段，那么就是一種扭曲了。小說中原本憨厚、質樸的農家子弟，在“文革”荒誕的社會環境中遭遇到無數的障礙、限制和奴役，一旦到了軍營，又發現自己受到一個陌生而敵對環境的壓制和包圍。在試圖控制自己的境遇時，碰到更多新的頑固限制，在環境的壓制下，只能認同這種環境并進行抗爭，他們在痛苦慘烈的追求中進行著精神的煉獄。他們的價值理想蛻變為無目的和無意義的政治游戲，失去了本真面貌。他們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行動和目標是悖離的。我們不能埋怨是誰造成的錯，不怨這些原本樸素的兵，不怨原本無辜的名利，但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政治標準為集體意識的時代，每個人都同時扮演著傷害與被傷害的角色。

名利被這個社會無限制的放大，當人們并不畏懼它的時候，人是強大的，但是一旦畏懼它的威力，并想得到它的時候，人就變得懦弱、卑微，屈服于它，人便沒有了自己，那么必然走向了人生的悲劇。

2、友情的淡化

《新兵連》里，每個人都勾心斗角，互相防備又互相利用，使新兵連的“生活如同一曲雜亂無章的音樂，幾乎每個樂手和聽眾都不自覺的受到傷害”，每個人在為了自己的處境努力著，卻又在這種努力中異化。

“老肥”和“元首”是一個村的，一起長大，現在又一起當兵，本應該是感情深厚的兄弟，互相幫助互相照顧，可是僅僅是為了爭當一個“骨干”，不惜背叛多年的“友情”，“元首”舉報“老肥”患有羊癇風，結果“老肥”被退回了老家，無法承受這種壓力，最終跳井自殺，結束了一生。說是“背叛”友情，也許在他們心里早已遺忘了友情這個概念，他們要想的只是擺脫原有的生存環境，友情在那個年代一文不值，因此不管是舉報“老肥”羊癇風的“元首”，還是被判刑15年的李上進，他們人性偏離，完全沒有了以往我們見到的生死與共、親如兄弟的戰友情誼，只是以擺脫貧窮困境為出發點的。但是貧窮自然不能成為作者劉震云原諒這種喪失的借口，造成背叛的根本原因，還是人心中那永不休止的欲望，而滿足欲望的自身能力和外部條件，又永遠趕不上自身欲望膨脹的速度，在欲望和滿足之間永遠存在著一段不可企及的距離。但向往幸福美滿的生活是人的天性，對人的各種欲望的壓抑和克制，就意味著對生命活力的扼殺。退一步說，在現實生活中，又有幾個人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盲目的追求中，人們就容易忘了身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丟了更有價值的，比如“友情”，這是劉震云所為之傷心的。

3、信任的喪失

在所有的互相明爭暗斗、打小報告、拍領導馬屁、搞小陰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無從談起的，上下級之間的不信任，士兵之間的不信任，朋友之間的不信任。李上進在積極入黨的事情上，聽說組織要批準他入黨，就精神煥發，干什么都有精神，后來又沒有他，就像換了個人，無精打彩，對什么都不理不采。前后明顯的情緒變化，可以說明他根本就是滿懷著私欲，直到最后對指導員開槍，他不再相信組織，不再相信領導，是組織逼瘋了他，也是他自己的異化的價值觀逼瘋了自己。同樣，組織也從未相信過李上進，說是一次次的考驗，其實是為自己私欲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要相信組織，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官話而已。

上級失信于下級，下級懷疑上級，朋友要謹防朋友的出賣和舉報，人人自危，沒有誰會相信誰，有的只是自私的利益，這一切都標志著社會信任降到了最低點，一個信任嚴重缺失的社會，竟是我們自己的國家，如何不是一個讓我們心痛的悲劇呢！

中國社會是個神秘的黑洞，他果然看穿了這個黑洞，不是用光明，而是用比黑暗更濃重的黑暗。不可想象，一個將中國生活看得如此透徹的人，沒有受盡這個世界的敵視與凌辱，正是他所受的敵視和凌辱足夠多，才啟示他洞穿了中國生活的非人本質和中國人生的悲劇意蘊。在《新兵連》中劉震云通過各個人物名利追求的變異，友情的喪失，信任的缺失，給我們表現出了一個極具悲劇意蘊的審美世界，但與此同時，作者的內心一定是痛苦的，劉震云是在用一種沉重的擔當在蔑視自己內心的痛苦，以呼喚人們的覺醒，他依然在艱難的前行著。

參考文獻：

[1] 亨利·詹姆斯.小說的藝術[M].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

[2] 姜廣平.胡思亂想·胡說八道·冷幽默——與劉震云對話[J].莽原，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