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結構主義”這一概念源于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它興起于20世紀中葉的法國,繼而迅速地席卷了歐美地區,并滲透到文學研究領域當中。本文則結合具體實例探討結構主義思潮對戲曲文本研究產生的影響,即去意識形態化和強調理解作品在于把握結構、系統乃至深層的規則。
關鍵詞:結構主義;戲曲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1-0000-01
近年來,關于文學研究的語言學轉向問題已經成為學術界的熱門話題,而源于索緒爾語言學理論的結構主義思潮在上世紀就已經廣泛滲透到我國的文學研究界。那么搞清楚“結構主義”的理論來源和它具體包含的文論思想,以及對結構主義文論的評價問題就顯得十分必要。
一、索緒爾語言學理論的基本要點:
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的關鍵在于,他對“語言”和“言語”這兩個概念進行了區分。所謂“言語”(parole)是指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對語言的具體的、特殊的使用。日常的交談、各種場合下的言語實踐都屬于這個范疇。所謂“語言”(language)則是一種抽象存在的、語言的形式法則體系和互相關聯、具有自我規定性的結構,他認為“語言”相對于“言語”具有穩定性和優先性,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的任務就是要從各種紛繁復雜的言語實踐中抽繹出一整套規整的語言形式體系,而這種體系恰恰是建立在共時性的基礎之上的。
所謂“共時性”與“歷時性”也是索緒爾區分出的一對概念。“共時性”是指,將語言符號系統“作為時間截面上的一個完整的系統來研究”①;“歷時性”則指的是在語言符號系統的歷史發展中對其進行研究。比如說,“紅色”這個詞之所以得到確定,并不是說現實生活中有一個與之對應的“紅色”,而是說,通過與同一時間的黃色、白色、藍色等其他顏色相區分,“紅色”才獲得它自身的意義。正是通過一種關系,各個關系項才得以確立。脫離了這種關系,語詞自身就不能獲得意義。其次,索緒爾并非沒有認識到語言符號變化的歷時性特征,他也并不認為語言符號是一成不變的。但是正因為語言符號是隨著歷史變化的,才要對它進行“非歷史性分析(ahistorical analysis)”②。
二、結構主義文論的主要批評方法:
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和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在方法上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具體地來說,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第一、去意識形態化。這一特點是對索緒爾語言學理論的繼承。它們并不關心文學作品具體講了什么、具有怎樣的內容,而只是關心文本內部的形式特征和法則,進而建立起來一整套文本各要素之間的關聯系統。在這里,我們可以仿照俄國結構主義學者普洛普在《俄國民間故事形態學》(1928)中采用的方法來分析幾個京劇傳統劇目的敘事情節。看過京劇《武家坡》、《汾河灣》、《桑園會》的人們會發現,盡管這幾個劇目有差別,但在大致的情節上卻具有驚人的相似性。我們可以把這三個劇目中的男主人公稱為A,把女主人公稱為B。這樣,A和B都遵循著相似的行動邏輯:A因事外出——B在家守節——A返回家中——A調戲B試其貞節——B據理相抗——A和B說明真情——A與B團聚。相似的,《穆柯寨》、《刀劈三關》、《四郎探母》也有類似的敘事邏輯。如果按照普洛普的觀點,這些故事和俄國民間故事一樣,雖然人物身份不盡相同,但是故事中的人物關系和基本功能卻遵循著彼此相同的形態。故事的敘述作為一個系統,確定了這些功能的效用及其安排的次序。我們可以看到,對于結構主義來說,這幾個劇目講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反映了古代社會什么樣的價值觀也并非其考察的重點(而這,正是意識形態批評,或者文學社會學批評所關注的重點),重要的是,把劇目的敘事本身當做一個可以分析的文本,找出構成這個文本的諸要素并發現其中的關系和序列。法國學者格雷馬斯提出的“行動元”概念也是如此,它是對普洛普的“功能”概念的進一步深化,它既不是具體的人或物,也不是具體細微的敘述,而只是一種結構的單位。
第二、強調理解文學作品在于把握結構、系統乃至深層的規則。這方面比較著名的代表是捷克的結構主義文論家羅曼·雅各布遜。雅各布遜在一篇題為《主導》的短文中對此進行了詳細的闡釋。在他看來,“主導”是“一件藝術品的核心成分,它支配、決定和變更其余成分。正是主導保證了結構的完整性。”③文學發展的歷史不是由社會、政治、經濟、文化這些外部環境的變化引起的,而是由文學系統內部主導因素的變化引起的,是由這個系統內部各個功能之間的序列、關系的變化引起的,強調的是系統內的“關系”,這種“關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因為,就像列維—斯特勞斯所說的那樣,“首先,結構展示了一個系統的特征,它由若干組分構成,任何一組分的變化都要引起其他成分變化”④
三、對于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及批評的評價:
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及批評為我們打開了一扇大門,這扇大門引領著人們進入了一個別樣的、與傳統的文學批評大異其趣的世界。不可否認,結構主義是一個全新的知識世界,它使我們能夠更深入地理解文本內部的結構以及隱藏在紛繁復雜的文學言語背后的諸多關系。但是,我們還必須看到,結構主義的科學主義立場自有其弊端。筆者認為,這一弊端就是:切斷了文學與社會意識形態、與價值判斷、與人類情感的緊密聯系。
文學隸屬于藝術,而藝術作品所表現的乃是“美”,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和批評在某種程度上貶斥了這種情感訴求、懸置了體現于文本內部的價值判斷,僅僅為人們呈現出一個個的“深層結構”,那么這些結構的背后具有怎樣的意識形態內容?這些結構建立在怎樣的社會基礎之上?這些內容都是結構主義沒有為人們回答的。特里·伊格爾頓在《二十世紀文學理論》中尖銳地指出:“一言以蔽之,結構主義是令人毛骨悚然地非歷史的(un historical)”“盡管結構主義與現象學的核心方法不同,它們卻都源于這樣一種具有反諷意味的行為:為了更好地闡明我們對于物質世界的意義,卻把這一世界關在我們的門外。對于任何相信意識在某種意義上是實踐的,是與我們在現實中活動和作用于現實的種種方式不可分割的連在一起的人來說,任何這樣的做法都注定是自我拆臺。”⑤因此,我們應該把結構主義文學理論和批評與意識形態批評、歷史批評結合起來,進一步深化對文學活動和各種文學現象的理解。
注解:
① 特里·伊格爾頓:《二十世紀文學理論》,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93頁。
② 喬納森·卡勒:《索緒爾》,北京:昆侖出版社1999年版,第25頁
③ 趙毅衡:《符號學文學論文集》,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8頁
④ 同上,第7頁
⑤ 特里·伊格爾頓:《二十世紀文學理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06、1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