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惠壓稿說”之相關史料發微

近年來，圍繞著“羅惠壓稿”事，有關人士發表了如下幾篇意見紛紜的文章：

羅惠：《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載《新文學史料》2010年第2期

黎辛：《〈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讀后，載《新文學史料》2010年第4期

羅惠：《關于〈從頭學習〉一稿的發表》，載《新文學史料》2011年第2期

劉若琴：《與黎辛先生不同的歷史敘事》，載《粵海風》2011年第2期

黎辛：《我的“不同的歷史敘事”》，載《粵海風》2011年第6期

劉若琴：《歷史的否定之否定》，載《粵海風》2012年第3期

爭論的一方是前《長江日報》文藝組組長綠原的家屬（其妻羅惠，其女劉若琴），另一方是前《長江日報》副總編輯（黎辛）；爭論的焦點貌似集中在1952年5月舒蕪的檢討文章《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寄到《長江日報》文藝組后，工作人員羅惠是否未予及時登記這個歷史細節上。

經過幾個回合，羅惠當年收稿后未予及時登記這個歷史細節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問題的關鍵顯然并不在此，后面還隱藏著一個“無心”或“有意”的問題，“無心”是“失職”，“有意”則是“瀆職”。爭論繼續深入下去，又牽涉到綠原、曾卓及胡風，問題似乎越來越復雜了。

筆者以為，任何與史實相關的問題之成為“問題”，無非是未及將相關史料進行系統的整理與辨析而已，“羅惠壓稿”說應該也是這樣。于是，筆者從三個方面作了些考證：一、“羅惠壓稿”說之起源，二、綠原當時有無“危機感”，三、胡風與“羅惠壓稿”事的關系。有所收獲，以下分敘之。

一、“羅惠壓稿”說之起源

綠原的家屬認為黎辛是“羅惠壓稿”說的始作俑者，實際上是誤解。

羅惠在《關于〈從頭學習〉一稿的發表》中稱：黎辛在《〈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讀后》中提出“1952年在《長江日報》文藝組，我‘壓’過舒蕪的《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一稿之說。記得黎辛同志在《新文學史料》2001年第2期發表的另一篇文章中，就有過類似說法”。

劉若琴在《與黎辛先生不同的歷史敘事》中也稱：“黎辛先生曾任《長江日報》社的副總編輯，他在《讀后》一文中，以當年領導的身份斷言羅惠壓了舒蕪的稿件，又強說該稿‘就是李曙光與羅惠’交給他的。可惜這些說法比較武斷，有不少臆想成分。這些說法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在2001 年黎辛先生的另一篇文章中就有過類似的話語。”

綠原家屬提到的黎辛于2001年發表的“另一篇文章”題為《關于“胡風反革命集團”案件》（載《新文學史料》2001年第2期），文中關于“羅惠壓稿”的敘述與《〈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讀后》中的敘述不是“類似”，而是一字不差，見如下：

約在1952年4月，舒蕪向《長江日報》文藝組寄來了《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檢討他在重慶寫的《論主觀》的錯誤，這時文藝組組長綠原離職參加“三反”運動去了。李曙光告訴我，另一位編輯、綠原的妻子羅惠將稿件壓著不拿出來。我問羅惠，她說還沒有登記。我說登記以后你和李曙光看看交給我。現在有人說羅惠“將文章壓下來，后由副刊組另一位同事黎之將稿件拿走，會同編委黎辛、總編熊復決定發表”……

黎辛在這里說得很清楚，他并不是“羅惠壓稿”事的發現者，發現此事者為該報文藝組的另一成員李曙光（黎之）；他也不是“羅惠壓稿”說的始作俑者，在他披露這一歷史秘辛之前，已“有人”將其寫進了文章。

那么，是誰較之黎辛更早地披露了這樁歷史秘辛的呢？是作家李輝。

筆者手頭上有李輝《胡風集團冤案始末》的三個版本，關于“羅惠壓稿”事的敘述各不相同，引如下：

舒蕪的文章寄到《長江日報》時，最初落到綠原的妻子羅惠手中，她壓下了。后由一位副社長出面拿走，這才予以發表。（李輝：《文壇悲歌——胡風集團冤案始末》，載《百花洲》1988年第4期，第51頁） 舒蕪文章寄到《長江日報》時，綠原正好到鄉下參加土改了。綠原的妻子羅惠也在副刊工作，便將文章壓下來。后由副刊組另一位同事黎之將稿件拿走，會同編委黎辛、總編熊復，決定發表。為此事，綠原曾寫信向胡風解釋，表示歉意。（李輝：《胡風集團冤案始末》，人民日報出版社1989年2月版，第107頁）

舒蕪文章寄到《長江日報》時，綠原正好到鄉下參加土改了。后由副刊組另一位同事將稿件拿走，會同編委黎辛、總編熊復，決定發表。為此事，綠原曾寫信向胡風解釋，表示歉意。（李輝：《胡風集團冤案始末》，湖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1月版，第100頁）

第一、第二個版本中關于“羅惠壓稿”事的敘述僅在字面上有出入，但“壓下了”卻完全一致。第三個版本較之第二個版本，僅在于刪去了“綠原的妻子羅惠也在副刊工作，便將文章壓下來”這一句。而第二、第三個版本較之第一個版本則多了“為此事，綠原曾寫信向胡風解釋，表示歉意”這一句。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李輝在第二版的“作者后記”中曾談到該著的“口述實錄”風格，他寫道：“寫這本書，我越來越感覺到與其說自己是一個作者，不如說是一個‘記者’——名副其實的記者。從全書來看，所盡到的責任和完成的任務，無非是在記，記當事人的談話，記從報章上抄下來的文字，記僥幸從不同角度獲得的第一手資料。”（《胡風集團冤案始末》，人民日報出版社1989年2月版，第444頁）換言之，即其著中所涉歷史細節大都出自被采訪者的口述。既然如此，欲澄清“羅惠壓稿”說的由來，就只能向“記者”李輝咨詢了：前兩個版本中的“羅惠壓稿”說是采訪何人所得？后兩個版本中的“綠原道歉”說的出處何在？綠原當年寫給胡風的“表示歉意”的信能否公開？等等。

如果深究起來，“羅惠壓稿”說并不比“綠原道歉”說更為棘手，前說尚能用疏忽、懈怠等主觀因素來解釋，后說簡直坐實了所欲不遂、未竟全功的事實。筆者臆測，《胡風集團冤案始末》如果還要出第四個版本，“為此事，綠原曾寫信向胡風解釋，表示歉意”這一句或許還將被刪去。

簡而言之，李輝1988年即在其著中披露了“羅惠壓稿”事，而黎辛則遲于2001年才引用“羅惠壓稿”說。綠原家屬錯怪了黎辛。

二、綠原當時有無“危機感”

如上所述，羅惠當年收稿后未予及時登記這個歷史細節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問題的關鍵并不在這里，后面還隱藏著一個“無心”或“有意”的問題，“無心”是“失職”，“有意”則是“瀆職”。

黎辛認為羅惠是有意為之，他在《〈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讀后》中稱：“羅惠為什么這么做，又那么說呢？無他，是胡風有信給綠原，建議不發舒蕪的稿子。”

羅惠則堅稱是無心之失，她在《關于〈從頭學習〉一稿的發表》中稱：“黎辛同志說我‘壓’了《從頭學習》，在情理上是講不通的。因為過去我就登記過舒蕪的其他來稿，而且綠原與舒蕪之前并沒有很深的交往，解放前綠原和我都沒有讀過舒蕪的《論主觀》，為什么要特別關心和防備舒蕪的這一次來稿呢？難道誰能未卜先知，事先預見舒蕪會寫一篇‘自我檢討’，并在‘檢討’中順便‘揭發’不相干的人嗎？”

劉若琴也認為是無心之失，她在《與黎辛先生不同的歷史敘事》中稱：“從內因來說，綠原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產生危機感。……他既不知道舒蕪的‘突進’，也不可能預先感受舒蕪文章發表后的非凡政治效果，他毫無戒備心理，更不會想到去告知胡風。”

黎辛的說法缺少直接的史料支撐。迄今為止，筆者尚未發現胡風寫給綠原的措辭明確的“建議不發舒蕪的稿子”的信，當然，默許類的表述是有的，且待后述。

綠原當年是否有“危機感”呢？請看如下原始資料——

1951年11月，舒蕪在武漢出席“中南文代會”期間曾作大會發言《我的體會》，檢討過去“把小資產階級某些進步思想和無產階級混為一談”的錯誤，并承認“當時曾寫過一些文章、發表過一些意見，最根本的錯誤就在于此”。大會閉幕后，《長江文藝》出版“中南文藝工作代表大會特刊”，收錄了代表們的發言稿，舒蕪的《我的體會》也在其中。不久，陳守梅（阿垅）來漢出差，綠原與之交談后都感到事態嚴重，于是分別給胡風去信告之。同年12月20日，胡風在致梅志信中寫道：“剛才得守梅自漢口來信，說方管（指舒蕪，筆者注）寫文章否定他過去，而且把我們也否定在內，那就是以出賣我們來陪他的意思。綠原、曾卓都氣憤得很。”[1]同月21日日記有“得綠原信，并附來舒蕪懺悔小文”[2]的記載。毋庸諱言，“氣憤得很”正是“危機感”的一種表現方式。

綠原當年是否“事先預見”舒蕪將就《論主觀》寫檢討文章呢？請看如下原始資料——

1951年12月初，舒蕪返回南寧后即決心主動檢討《論主觀》，并于當月8日去信告知綠原。同月14日舒蕪寫成萬字檢討文章《向錯誤告別》，20日將文稿給來訪的朋友魯煤看過。魯煤隨即于23日和28日兩次致信胡風報告舒蕪檢討文章詳情，并建議“你還是去多問問綠原”，[3]胡風于1952年1月7日、2月14日兩次復信魯煤告之應對之策，并不無夸張地稱：“他（指舒蕪，筆者注）是想用別人的血洗自己的手了。”[4]同年1月21日，舒蕪又給綠原寄出一封長信，信中談及檢討文章中“路翎過去所歌頌的是半瘋狂半流浪人的農民”等內容。[5]綠原隨即去信告之胡風，2月8日，胡風回信稱：“舒君，現在看來是不足為奇的。頂多做一次藥渣。歷史太窮，他所以有了那個過去。歷史太窮，他現在就當然如此。但活生生的歷史并不窮的，它會拋棄一切弄潮兒的。”[6]毋庸置疑，此時綠原和胡風都已獲知舒蕪為《論主觀》寫了一篇“待發”的檢討文章。

可資佐證綠原當年深感危機的原始資料還有許多，限于篇幅，茲不贅述。

還有一個不容忽略的歷史細節：魯煤回憶，《向錯誤告別》就是《從頭學習〈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初稿”。[7]據筆者所知，他是讀過該“初稿”的唯一健在者。弄清了這個歷史細節，綠原家屬與黎辛爭論不休的許多問題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

三、胡風與“羅惠壓稿”事的關系

接下來要考證的是深埋在該個案之下的最實質的問題：胡風與“羅惠壓稿”事有無關系？

黎辛曾一度認為胡風與此事有直接關系，他在《〈幾多風雨，幾度春秋〉讀后》中稱：“舒蕪的《從頭學習》寄到《長江日報》，胡風是讓綠原不要發表的，這說明他是始終贊同《論主觀》的。”

羅惠則認為這是黎辛的“想象”，她在《關于〈從頭學習〉一稿的發表》中寫道：“黎辛同志認為我‘壓’了舒蕪的稿件，認為這是胡風‘指示’的，他這思路也不難理解，恐怕是幾十年的思維慣性所致。”

劉若琴也認為此事不可能發生，她在《與黎辛先生不同的歷史敘事》中寫道：“我花時間查閱了胡風在當年4月至舒文見報前寫給綠原的信件，也未見到任何信上提及他知道舒蕪有什么文章待發。”

黎辛后來覺察到前文有失，于是在《我的“不同的歷史敘事”》中更正道：“拙作所說胡風建議綠原不發《從頭學習》是記錯了。我不該憑記憶寫。這次我去舊書店買到胡風與綠原通訊，1952 年5月，胡風沒有給綠原寫信，是綠原有信給胡風，也沒說舒蕪，說的是阿垅，也沒提《從頭學習》，說的是別的話，我不需在這里說了。”

這個問題似乎已經塵埃落定，然而卻并不。筆者認為，黎辛與綠原家屬的表述都還有可斟酌之處——

首先，黎辛為何有羅惠（或綠原）“壓稿”的“記憶”呢？那并不是羅惠所謂“幾十年的思維慣性所致”所能囊括，而確實是當事人當年“印象”的累積。有原始資料為證，1952年2月3日，綠原曾就“壓”舒蕪稿事這樣向胡風表白道：

去年他（指舒蕪，引者注）從北京回南寧后……（引者刪）不久他寄了一篇萬言大文《文藝實踐論》來。我知道，這篇文章不容易發表，首先因為《實踐論》發表不久，這里的大員都還沒有寫文章，不會讓他搶先的。我的領導黎辛叫先送熊復看，熊不看，又送荒煤看，荒煤指出很多不妥，由我寫給作者。作者后來又按指出來的問題加以修改，重新寄來；這次仍然沒有人看，轉給《長江文藝》，《長江文藝》一壓壓了兩個多月，給退回了，說是太長。這個過程，作者完全不了解，我也不想給他講。這次來漢開文代會，他聽到若干贊許和恭維，又聽黎辛說，那篇文章可以用（其實原先并沒有說），就覺得我竟從中作梗，言詞間已有不滿。……（引者刪）他又連續寫了一些文藝短論（《反對文藝思想上的自發論》，《批判羅曼羅蘭式的英雄主義》），按報紙編輯方針，這些稿件都是不切實際的，文內多談作者自己的往事，自然我不便作定稿向上呈閱。這些事情也是不快的根源。[8]

綠原在此信中提到曾被黎辛和舒蕪誤以為被他“壓”下的《文藝實踐論》；又提到了確實被他“壓”下的另外兩篇稿件《反對文藝思想上的自發論》和《批判羅曼羅蘭式的英雄主義》。胡風在2月8日復信則表示贊許，“頂多做一次藥渣”云云，已見于上引，足證他對綠原“壓”舒蕪稿事是默許的。

其次，黎辛和劉若琴都稱未在胡風與綠原通信中查到有關前者“指示”后者“壓”稿的相關內容，黎辛為此特地更正前說，劉若琴由此嘲笑前者“理解力的退行性變化”。實際上，他們的資料準備都不夠充分，結論也下得太早。筆者如此說有兩條根據：首先，他們似乎都沒有仔細讀過魯煤的《恩怨實錄》，都忽略了《向錯誤告別》即是《從頭學習》的“初稿”這個歷史細節。須知綠原和胡風早在年初就知悉了舒蕪該文的基本內容，不需要再在四月或五月間的通信中繼續討論。要想從書信中尋找線索，時間至少要前移到年初；其次，他們都不甚清楚胡風與綠原完整的通信記錄藏于何處。無論是查閱綠原的回憶文章（《胡風與我》）和胡風書信集（《胡風全集》第9卷），還是查閱1955年出版的“三批材料”（黎辛所說的購自舊書店的“胡風與綠原通訊”），都不足以還原當年胡風與綠原來往通信的歷史原貌。要還原真相，必須得查閱胡風日記（《胡風全集》第10卷）。

筆者查閱了《胡風全集》第10卷，將1952年1月至5月胡風與綠原的來往通信記錄進行了整理，依照“得信”及“復信”的順序排列，失記處及出處頁碼皆寫在刮號內。如下：

1月18日“得綠原信”（第305頁）。26日“復綠原”（第307頁）。

2月7日“得綠原信”。同日“復綠原”（第310頁）。

2月29日“得綠原信”（第314頁）。（未記“復信”日期）。

4月4日“得羅惠信9，即復”（第321頁）。

4月11日“得羅惠信”（第323頁）。26日“復羅惠”（第326頁）。

5月6日“得羅惠信”（第328頁）。13日“復綠原”（第330頁）。

（未記“得信”日期）。5月26日“復羅惠”（第333頁）。

5月30日“得羅惠信，即復”（第334頁）。

從上可知，在此期間綠原與胡風信件來往至少七次（另有一次尚難確認），現公諸世者僅為七分之二：綠原致胡風信至少七封，有一信（19520203）的部分內容見于“第三批材料”及綠原的回憶文章《胡風與我》，另有兩信（19520401，19520518）的片斷被收進1955年出版的“三批材料”，余者皆佚；胡風復綠原信也是至少七封，僅有兩信（19520207、19520530）被收入《胡風全集》第9卷，余者皆佚。

說得更清楚一點，劉若琴稱“花時間查閱”的“胡風在當年4月至舒文見報前寫給綠原的信件”至少應有三封（19520404、19520426、19520513），但全是佚信，她是查閱不到的；黎辛稱“1952年5 月，胡風沒有給綠原寫信”也不準確，胡風至少給綠原寫過三封信（19520513、19520526、19520530），前兩封信為佚信，后一封信被收入《胡風全集》第9卷。

筆者以為，在如此多的原始信件闕如的情況下，僅憑現有信件來判別胡風與“羅惠壓稿”事“有”或“無”關系都是缺乏說服力的；在那些沉睡的“佚信”重新面世之前，還是暫宜存疑為好。

（作者單位：湖北省社會科學院）

[1]《胡風家書》，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67頁。

[2]《胡風全集》第10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7頁。

[3]轉引自舒蕪《回歸五四·后序》，《舒蕪集》第8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65頁。

[4]《胡風全集》第9卷，第175頁。

5舒蕪《回歸五四·后序》，《舒蕪集》第8卷，第368頁。

[6]《胡風全集》第9卷，第376頁。

[7]魯煤在《恩怨實錄（之九）》中寫道：“1951年底我曾參加全國政協土改團去廣西搞土改，路經南寧市時曾見到舒蕪，他給我看了他正撰寫的《從頭學習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初稿。他寫出，解放后兩年來他努力改造思想，提高政治覺悟，現今徹底否定了解放前在國統區跟隨胡風從事文藝工作的成就，認為那都是不利于革命的錯誤的東西。我當時正是把‘改造思想’放在第一位的青年共產黨員，對他的強烈要求進步，表示了衷心歡迎。但同時，對他完全否定胡風他們自己的進步作用，則驚訝不已，并勸他不要這么作。為此，我馬上寫信給徐放和胡風，報告此事。胡風見信后，馬上回我信（寄至南寧農村我搞土改的地方），說舒蕪此人解放前有某些弱點，并要我去找他，對他說：他要談就只談自己，不要節外生枝、牽連別的友人。當然，事實上，我并未去找舒蕪談這些，因為：我覺得我給徐放、胡風報告此事，是自然行事，如再去找舒蕪，就等于有意識地搞‘非組織活動’了。而舒蕪此時也去外地搞土改了，也找不到他。但我自知這是一起嚴重事件：阻止舒蕪檢討，向胡風通風報信；胡風指揮‘爪牙’，搞‘反革命’串聯。胡風這信及其他來信，我于開始隔離時已上交組織，以上“罪行”也早已交待。”載《新文學史料》2005年第1期，第40頁。

[8]轉引自曉風主編《我與胡風：胡風事件三十七人回憶》，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532—533頁。

[9]《胡風全集》編者注：“羅惠為綠原妻，此處即指綠原。”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