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歐債危機的形成及處置過程中,暴露出歐盟和歐州央行存在缺乏對金融市場系統性風險的監管、金融監管明顯落后于金融創新、對信用評級機構的作用認識不足、監管及救助缺乏制度性等問題。結合我國金融業實際情況,應從宏觀系統、中觀市場、微觀機構三方面著手,提高監管意識、完善監管機制、改進監管手段,提高我國的金融監管水平。
關 鍵 詞: 歐債危機;金融監管;啟示
中圖分類號: F8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3544(2013)05-0029-02
歐債危機發生后,歐盟、歐央行采取多種應對措施,同時也暴露出一系列金融監管問題。通過梳理歐債危機的發展進程和監管缺陷,對提高我國的金融監管水平可獲得某些有益的啟示。
一、歐債危機的內在機理及發展進程
歐債危機演變的內在機理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各銀行被迫去杠桿化,導致信貸大幅緊縮,經濟下滑,政府在刺激經濟發展過程中大量承擔私人部門債務,從而導致主權債務大幅惡化;主權債務惡化加劇了財政進一步緊縮的壓力和銀行危機,導致財政和信貸雙緊縮,使經濟復蘇前景愈發渺茫,市場信心出現明顯下滑;財政、銀行、信用、政治四大危機相互纏繞,惡性循環,使得歐債危機不斷向縱深發展,并在歐元區成員國內橫向傳染,以致擴展到美、日、新興經濟體等歐元區以外的區域,影響范圍不斷擴大。歐債危機演變至今大致可分為四個主要階段:
1. 第一階段,希臘爆發主權債務危機(2009年10月至2010年6月)。2009年10月,希臘政府隱匿債務行為曝光,債務水平迅速升至不可持續的高位,并爆發危機。這一階段,希臘是“風暴眼”,歐元區其他邊緣國家未受到實質性沖擊,且危機圍繞主權債務展開。
2. 第二階段,危機全面向歐元區邊緣國家蔓延(2010年7月至2011年10月)。這一階段,愛爾蘭銀行業爆發大規模危機,政府向銀行注資規模累計超過GDP的40%;葡萄牙財政緊縮面臨阻力,陷入政治危機;希臘債務危機復發,面臨債務重組;意大利、西班牙10年期國債收益率均從4%左右升至6%以上。為應對危機,歐盟增強了危機防火墻,建立了旨在預防和解決債務危機的長效機制——歐洲穩定機制(ESM);修改了《穩定與增長公約》,以增強財政約束。
3. 第三階段,危機在政策拉鋸中震蕩升級(2011年11月至2012年9月)。2011年10月,希臘政府宣布對歐盟要求的緊縮方案進行公投,短期退出歐元區可能性大幅上升,導致危機驟然升級;11月, 意大利緊縮方案難產,10年期國債收益率突破7%大關,市場融資渠道隨時面臨關閉的威脅。歐央行隨后推出第一輪三年期再融資操作(LTRO1),向銀行業提供了近5000億歐元的流動性,使緊張局勢暫時緩解。2011年12月,歐盟峰會就更加嚴格的財政紀律以及提高金融穩定性工具有效性等方面達成一致,隨后于2012年3月出臺了第二輪三年期再融資操作(LTRO2),歐債危機演化為銀行業危機的風險大大降低。2012年3月起, 西班牙赤字不達標和銀行業資本不足等新問題陸續浮現, 導致危機再度惡化。2012年4月,隨著歐盟財政公約的簽署,歐債危機顯示出趨穩的跡象。2012年5月開始,評級機構對希臘、西班牙的主權信用評級進一步降低,使歐債危機再度惡化,并出現向歐元區核心國蔓延的趨勢。
4. 第四階段,危機出現緩解跡象,但歐債危機遠沒有結束(2012年10月至今)。2012年10月以來,隨著歐盟和歐央行密集推出應對措施,歐債危機出現暫時性緩解,歐洲主要股市出現上漲,金融市場信心增強。但歐債危機的源生性風險,即債務基本面風險并未明顯緩解,根據IMF的預測,2013年, 歐元區負債率恐將從2012年的93.62%升至94.92%,大幅高于2008~2011年國際金融危機期間年均80.91%和歷史平均70.93%; 歐盟負債率恐將從2012年的87.22%升至88.76%,大幅高于國際金融危機期間年均74.96%和歷史平均60.53%。在邊緣國家繼續滑向深淵的同時, 核心國家除了德國外,違約風險均在積聚,2013年,希臘、英國、法國和意大利的負債率恐將分別升至170.73%、91.37%、90.75%和123.8%。此外,歐債危機導致失業人數仍在繼續上升, 歐盟統計局發布數據顯示,2013年3月份歐元區失業率升至12.1%,為1995年以來最高值。
二、歐債危機暴露出的監管問題
第一,缺乏對金融市場系統性風險的監管。傳統的金融監管往往只重視從定量方面實施微觀監管,通過設計大量的復雜模型或者指標體系框架,從數據上對單個金融機構的運轉情況進行判斷和分析, 若被監管的單個金融機構運轉正常,則認為整個金融系統是安全的。但是從這次危機可以看出, 單個金融機構的安全并不能保證整個金融系統的健康。監控系統性風險,加強宏觀審慎監管成為今后主要的監管方向。基于此種認識,歐盟設立了歐洲系統性風險委員會(ESRB),其董事會由歐洲中央銀行行長、成員國中央銀行行長、三個歐盟金融監管當局的主席以及歐盟委員會的一名委員組成,還包括沒有投票權的經濟與金融委員會(EFC)主席以及各國監管當局的代表。歐盟系統風險委員會的主要職責是負責歐盟層面上的宏觀審慎監管,控制市場的系統性風險。
第二,對信用評級機構的作用認識不足。目前,對歐債危機爆發及升級的內在原因尚未得到全面、 統一且精準的闡釋,但信用評級對歐債危機進程的影響是業界公認的。回顧歐債危機全程,2009年12月8日, 惠譽將希臘信用評級由“A-”降至“BBB+”,前景展望為負面;12月16日,標準普爾將希臘的長期主權信用評級從“A-”降為“BBB+”;12月22日,穆迪將希臘短期主權信用級別由A1下調至A2級。三大機構評級下調的舉動將希臘債務問題徹底暴露出來,并引發金融市場的巨大動蕩。此后,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等歐元區國家也先后遭降級。2010年4月, 標準普爾將希臘的主權債務評級從“BBB+”降為“BB+”,淪為“垃圾級”,再次引發市場恐慌。因此,有的評級業內人士認為歐債危機的實質是評級機構的錯誤評級;有的報道認為評級機構推波助瀾、火上澆油、惡意攪局,是危機加劇的幫兇。
第三,金融監管明顯落后于金融創新。從美、英、日等國家的金融實踐情況來看,金融監管框架的設計和運行機制往往落后于金融創新。 金融創新給企業和銀行帶來豐厚的利潤,市場對于創新的需求非常旺盛,導致近年來金融市場一直呈現創新頻率高、創新速度快的格局。特別是金融機構綜合化、集團化經營后,金融集團之間產品交叉出售,使得風險傳遞范圍更廣、速度更快。與此相反,由于目前金融創新部門和金融監管部門兩者掌握信息存在極度的不對稱性,造成了監管部門往往是在產品創新過程中出現了比較大的問題之后,才開始研究監管思路、監管方式等問題。這種“先破后補”的監管模式無法化解市場運行中的潛在風險,從而不可避免地造成監管缺位、監管空白、監管沖突,無法有效保持金融市場的穩定和彈性,影響了金融服務業的競爭力,也不利于危機的及時發現和有效處置 [7] 。
第四,監管及救助缺乏制度性,隨意性較大。歐元區國家由于經濟、政治、文化傳統巨大的差異性,造成了區內國家發展的不平衡,各國出于各自利益的考慮,對銀行監管的嚴格性、對產品創新的容忍度差別均比較大,造成歐元區內不同國家對于金融市場的監管存在一定的隨意性。Frank Bohn(2011)指出,歐債危機是由歐元區內國家,尤其是法國和德國之間領導人風格的政治文化差異引起的,對希臘的援助態度也是由個人的領導風格決定的,領導人風格和政治文化差異將加劇一國政府的債務危機。
三、對我國金融監管的啟示
通過對歐債危機的回顧與分析, 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建議從宏觀系統、中觀市場和微觀機構三方面著手,提高監管意識,完善監管機制,提升監管手段,保持經濟平穩發展。
(一)宏觀系統層面
目的是建立宏觀審慎監管制度,將系統性風險納入金融監管框架,強化對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的監管,降低“大而不能倒”導致的道德風險。從制度上,要建立與宏觀經濟金融環境和經濟周期掛鉤的監管制度安排,增強逆周期調節,弱化金融體系與實體經濟之間的正反饋效應。要盡快理順金融監管協調機制, 保證監管信息的真實和暢通。 目前我國采取的是“一行三會”的分業監管模式,由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監會、中國證監會、中國保監會四個部門各司其職,按條線管理各自相關的金融領域。但從此次歐債危機可以看出,由于金融創新層出不窮,金融產品特別是風險較高的金融產品往往既涉及商業銀行傳統經營范圍又涉及證券、期貨、保險等多個金融領域,在這種情況下,分業監管容易造成重復監管或監管空白。從具體操作上,短期來看,可以考慮賦予人民銀行監管協調人的地位, 在人民銀行內設置特定機構專職負責“一行三會”定期的協調溝通與信息交流,對潛在問題進行分析與預警,以達到防范系統性風險、共同維護金融體系穩定的目標。長期而言,需要分步驟、有計劃地逐步從分業監管體制向混業監管體制轉變。
對于我國金融監管而言,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要重視、規范并約束地方政府債務。 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如果將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包括在內,截至2013年5月末,中國地方政府債務估計已增加到GDP的近50%,而2012年僅為GDP的10%左右,地方債務擴張嚴重;另據審計署資料顯示,近年我國地方性債務陸續到期,其中2012年、2013年到期的額度分別約為1.8萬億元和1.2萬億元,合計占2010年底債務余額的28%左右,地方政府債務風險成為金融業主要風險來源之一。考慮到地方政府收入來源及融資渠道有限,必須嚴格監控地方債務規模及其變化動向,從源頭上理順和清晰界定投融資平臺與政府的關系,重點關注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的債務風險以及由此可能引發的信貸風險和財政擔保風險,逐步降低地方政府債務率,防范系統性債務風險。
(二)中觀市場層面
目的是強化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尋求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平衡點。金融基礎設施是支持金融可持續發展的基本條件,包括市場交易體系、支付結算體系以及保障體系等方面。金融基礎設施越發達, 金融市場承受外部沖擊的能力越強。最近十年,以支付結算為代表的金融基礎設施“硬”環境發展較快,亟需加強“軟”環境建設。具體而言,應該按照國際慣例和市場規則,建立健全金融法律法規體系,進一步加強征信體系建設等,為金融市場的發展提供良好環境和安全保障。
在此次歐債危機中,反映出來的一個重要問題是要加強對信用評級機構的引導。主權信用評級不僅反映出一國政府作為債務人履行償債責任的信用意愿與信用能力,同時還具有明顯的溢出效應和傳染性,對市場影響很大。應該加強對評級機構的審核,督促其加強評級的透明度,提升評級的準確性、預判性和有效性,維持市場的穩定。
此外,要把握好金融監管與金融創新之間的關系。創新是金融業發展的“雙刃劍”,一方面,金融創新推動了我國銀行業和資本市場的快速發展;另一方面,沒有利益制衡和有效監督的金融創新也會破壞市場自身環境,帶來并放大風險,對金融體系造成破壞,同時通過資金鏈傳導作用,給實體經濟產生較大的負面作用。 因此在積極推進金融創新的同時,也要注重金融監管。一是要把握金融創新的速度,創新應該與我國金融業發展階段、與投資者成熟程度、與市場接受能力相匹配,防止過度創新;二是要強化監管的風險意識,提高監管的前瞻性,對創新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提早預警;三是要改進監管方法,建立并完善金融監督體系,提高并維護第三方監督機構在金融業發展中的獨立地位,提高金融市場監管效率。
(三)微觀機構層面
目的是提升單個金融機構的穩健性,保持并強化金融體系穩定的微觀基礎。從監管對象上,應該在宏觀審慎監管的總體框架下,加強對金融集團特別是大型跨國金融集團的監管。從監管方法上,應該參照國際標準和經驗,建立科學、客觀且適宜監測和操作的金融集團系統風險評估方法和標準,對金融集團設定嚴格的資本、流動性、杠桿率、償付能力等審慎性要求,著重關注金融集團的信用評級變化、衍生產品交易情況、清算體系穩定性等方面的情況 [5] 。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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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郄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