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創新中心如何做到有世界影響力？

黨的十八大提出了兩個百年奮斗目標，即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年時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在新中國成立一百年時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這兩個百年目標必將成為我們奪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勝利的兩座里程碑。

2009年3月13日，國務院《關于同意支持中關村科技園區建設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的批復》發布，明確中關村科技園區的新定位是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目標是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這對于實現兩個百年目標的影響相當大。

偉大的中關村，肩負著未來神圣的使命。中關村現在不僅是教育中心、科學中心，未來更要成為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創新中心，成為創新的沃土、樂園、集散地和棲息地。

過去20年，中關村為國家的整個發展和改革開放做出了巨大的成就。中關村直接、間接地影響著整個改革發展的進程。未來要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這個使命是前所未有的。建設創新中心，不僅是技術創新、體制創新、經濟、科技、社會創新，而且還有戰略創新，要做前人沒有做過的事，創造前人沒有創造的奇跡。在實現兩個百年目標的進程中，中關村真正作為先遣隊、破冰團、先鋒隊的示范引領，這是人心所向的。

為了加快這個進程，作為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核心區，海淀區近年來做出了諸多有益的探索和實踐。舉辦本次座談會就是海淀區政協和中國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協會經過多次商量，在海淀區領導的支持下及時做出的決定。我們希望專家們能夠為政府，為主管部門建言獻策，使他們能夠得到一些更好的思路，真正起到咨詢和智囊服務的作用。

出席本次座談會的領導和專家有：中國發明協會理事長、科技部原部長朱麗蘭，全國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主任、司法部原部長張福森，國家外國專家局原局長馬俊如，中國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協會理事長張景安，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原科技參贊孔德涌，著名航天專家和系統工程專家于景元，中央辦公廳調研室原主任于維棟，科技部火炬中心常務副主任張志宏，中關村管委會副主任周國林，清華科技園發展中心主任、啟迪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梅萌，時代集團總裁、中國民營實業家協會常務副理事長王小蘭，科技部人才中心常務副主任李普，中國科協調研宣傳部副部長羅暉，中國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協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張序國，國務院國資委新聞中心副主任胡鈺，科技部辦公廳原巡視員蒙建東，科技部高新司工業發展處正處級調研員李志農，中共海淀區委書記隋振江，海淀區區長孫文鍇，海淀區政協主席彭興業，海淀區副區長孟景偉、韋俊，海淀區政協副主席劉恪、丁志明、肖熙之，中關村雜志社社長衛漢青。

中關村應該說是大家都很關注的，從海淀政協的角度，每年在全國的“兩會”召開前，都要請全國政協教科文衛委員會到海淀來視察，看一兩個企業，然后舉行座談會，把大家對中關村發展當中的一些問題、建議帶到全國的“兩會”上。

今年我們換了一個形式，沒有視察和考察企業的活動，而是用座談會的形式來聽取大家對中關村發展的見解。在全國“兩會”召開前請這么多的高級專家、對中關村發展傾注了心血的老領導來到海淀進行座談會，這個時機選得是非常好的。

今年正好是國務院批復中關村作為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和北京市政府批復海淀作為核心區四周年。這次座談會多位領導親臨海淀來指導我們的工作，為核心區的建設建言獻策，這是對核心區建設的高度重視和最大的支持，使我們又獲得了一次傾聽真知灼見、改進工作、提高水平的機會。所以在這里，我代表隋振江書記、孫文鍇區長，也代表海淀區的400萬人民，對各位領導和專家的蒞臨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

2月25日的報道稱，中國人口已經達到了135404萬，海淀區正好是404萬。中央在“十二五”發展規劃當中提出到2020年把中關村建設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戰略構想。目標宏觀，任務艱巨，使命光榮。海淀政協一直把中關村建設成為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作為工作的重點，聚焦核心區的建設，而且“聚焦不變，鏡頭不換，力度不減，一抓到底”。

從上屆政協到本屆政協，我們都是把中關村的建設作為我們工作的一個著力點，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等全國“兩會”結束以后，我們還要請在座的專家、領導在適當的時候到企業進行調研。真誠的希望給予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核心區建設更多的關注、更多的支持和幫助。

把中關村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以下簡稱“世界創新中心”），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命題。我的思路很簡單，這個創新中心到底是什么內容？

首先要把“世界創新中心”是什么模樣講清楚。為此，先得把創新和創新中心是什么講清楚。

關于創新，英國的定義非常簡潔明了，原文是The Successful Exploitation of New Ideas，中文意思是新思想的成功應用。比如喬布斯的iPhone手機，將觸摸屏的成熟技術應用進去了，效果很好。把手機變成了一個iTunes平臺，光這一項應用，就賺了四五百億美元。

我認為創新是個過程，從新思想產生到市場效益的實現形成了一個創新鏈。創新可以發生在創新鏈的任一環節，關鍵是成功應用并產生效益。

創新可分成兩大類，一類是漸進型創新，Incremental，主要是指對現有產品的持續改進，例如iPhone3或者和iPhone4。另一類是顛覆性創新，Disruptive，主要是指技術上的重大突破，例如電子管被晶體管取代。

“創新中心”又是什么概念呢？世界上最成功的創新中心是美國硅谷。美國斯坦福國際研究中心（SRI）前任主任威廉·米勒用Habitate（棲息地）這個詞來描述硅谷，意思是適合各類生物繁衍生長的地方。創新者選擇硅谷的原因是，硅谷聚集了各行各業世界一流的人才。

中關村要建成世界創新中心，我認為最重要的六大要素是：第一，要有一個公平競爭的有品位的市場。創新者希望在一個公平競爭的市場里面拼搏，由市場來決定勝負。人為的擇優支持破壞了公平競爭，這不受優秀創新者的歡迎。創新者希望客戶有能力欣賞他的杰作。如果這個市場里面對于名牌的手提包，對于高級的香水喜歡得不得了，而對iPhone這種高級的創新產品不喜歡，這就不是一個有品位的市場。

第二，要有一個高水平的社會資本的園區。社會資本包括結構資本、關系資本和認知資本。結構資本主要是指園區在世界享有的崇高地位；關系資本主要是指與世界各國園區、政府、社區有密切的交往、交流；認知資本主要是指園區有一批高水平的知音，你的想法、你的創新產品都有人欣賞。

第三，要成為一個五流暢通的園區，包括人才流、資金流、物資流、信息流和知識流，中關村在這方面大有改進的余地。創新者要想贏，就一定要有壓力，一定要有危機感，要拼命地去干。時間觀念要非常強。一定要有能力把你的想法向大家說出來。要有一個平凡人的心態。

第四，要以要素聚集來代替要素投入，大力發展高水平的創新服務業。中關村要建成世界創新中心，要向全國、全世界示范的是如何把小企業變成大企業的過程。中關村應該通過體制機制的創新聚集要素，從而發揮整體優勢。中關村在產學研聯盟、創新集群等方面已經做了許多工作，如何進一步發揮這些優勢很重要。

第五，要推動需求創新，為創新增加需求。現在我們國家要從出口導向變成靠內需來促進。怎么促進大家有更多的創新需求？中關村值得研究。

第六，要以體制機制創新來促進自主創新，建立高效服務的政府和管理部門。怎么提高中關村園區的管理人員的積極性？這就要發展PPP（公私合伙關系）。

現在世界上的發達國家非常重視PPP。我認為國外的PPP就相當于我國1952年時期的公私合營，但是國外是建立在法律基礎上的合營。英國做得非常成功，有一個數據顯示，英國政府請私營公司去搞基礎設施，修高速公路等等，采取BOT的辦法，讓他們收回成本。這樣做的結果可以節約費用17%，可以使工程的質量得到非常有效的保證。

中關村能不能搞公私合營？有市場的成功，反過來激勵，我認為是最好的辦法。

在科技創新的整個過程中，科技供給模式和需求牽引模式都在起作用。但是科技供給模式顯得有點慢，是逐漸自然發展推導過來的。需求牽引模式是一個集中的、短周期、快節奏的模式，目前比較流行并占主導地位。但是我們不能忽視科技供給模式，它仍然會起作用。

創新力分為科學創新和技術創新兩部分。科學創新回答的問題是創造新知識，最終的目的是創造新知識。技術創新的主要目的是創造新產品，直接造福于人類。推動科學創新，創造新知識的載體是研究院所和大學。而推動技術創新，創造新產品的載體主要是企業。所以國家提出以企業為主體，就是這個目標。

我們幾乎有50多年，并不清楚科學創新的主體是什么，技術創新的主體是什么。包括改革開放以后，我們很多主體都弄錯了，很多研究院所和大學做了企業該做的事情，而很多企業又做了研究院所和大學該做的事情。我認為，在中關村的創新運行過程中，應該靠以企業為主體的技術創新來推動創新中心。

中關村的創新企業，大家普遍認為是以高新技術企業為主，認為企業創新一定是高新技術企業的創新，好像其他的傳統企業就沒有創新。其實我要說一個最普通的概念，賣燒餅、油條的企業也會創新，而且會成為世界上最強的企業。像麥當勞和沃爾瑪都是傳統企業。中關村要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應該以高技術企業創新為主。

中關村現有企業1.8萬多家，應該激勵那些全力以赴的創業者，而不是支持那些三心二意的創業企業，這樣才能發展起來。

創新是一個過程，是一個體系。中小企業創新現在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寧做雞頭，不做牛尾。創業企業最好的出路是要么做大要么被兼并，但是兼并會遇到很多問題。

例如集成電路的很多設備在國際上是受制于人的，現在國家支持做出來了。這些公司都是創業公司，都不大，拿產品到世界一流的公司去推銷，人家根本不聽。如果把幾個創新的小公司聯合起來，公司的規模就了不起，人家就會接受。但是聯合的過程喊了三四年，也聯合不起來。我覺得必須要協同發展。

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我概括兩句話，就是高度開放地融入全球化，創新成果影響全球發展。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創新者來中關村創業。國際上不同民族的創新智慧雜交后容易出成果。不同文化智慧的碰撞和民族習慣的碰撞非常重要，這需要高度地開放才行。

中關村要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還要誕生和凝聚一批世界級的企業，如果全是小企業也不行。現在中關村創業的政策幾乎都是針對中小企業的，扶持企業做強做大的政策非常缺乏。而真正能夠影響世界進程的是大企業。

要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創新中心是漸進式的，中關村還要把別人的東西引用過來。我們可以向韓國、臺灣學習，把世界上優秀的人才吸引過來轉化成產品，再走向世界，這樣可能會變得更強大。這是我們很重要的思路。

把中關村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這是政府主導的。美國硅谷有它的市場機制，我們的國情不同，要有自己的特色。但是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怎么把政府這只有形的手和市場這只無形的手有機結合起來推進，這實際上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把中關村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一個很核心的問題是頂層設計。最近以來，從上到下大家都很重視頂層設計，這實際上是一個進步。所謂頂層設計，我們通常的理解就是總體設計。你的目標是什么，實現目標的途徑是什么，按途徑走的時候，需要相應的配套措施等等。如果沒有頂層設計，我們就往前走，就有點走一步看一步，有點摸著石頭過河的感覺。

但是把中關村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并不是說我們什么都不清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中國已經有這么多年的成功經驗積累，也有硅谷的示范，我想我們具備這種可能。但在此之前，應該有一個頂層設計。這里包括科技專項到什么階段，建立一個什么目標模式。

孔德涌同志談吸引中心、引領中心、擴散中心，這屬于目標宏大。要實現這個目標，就要考慮怎么吸引？憑什么吸引？吸引力是什么？憑什么引領？怎么去引領？怎么去擴散？在這個過程中，不僅僅需要頂層設計，也包括對現狀的了解和判斷，而且對于未來的規劃，都在這個范疇之內。所以通常我們所談的規劃，實際上是頂層設計中的一部分。

有了頂層設計以后，科技創新中心的實施才會比較主動。中央已經批了，批了就要干，那么怎么干？這一步是需要研究的。而且這個研究不是簡單地跨學科、跨領域、跨層次。大家可以看到，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不單純是科技問題，也不單純是經濟問題和文化問題，是把這些方面綜合集成起來的問題。所以，對于科技創新中心這個詞的內涵，我覺得相當復雜，這需要加強研究。

把中關村建設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是國家主導的。我覺得這樣的命題是有意義的。在我國當今政策體系下，國家主導提出這樣一個目標，對我們參與的人來講是一個巨大的鼓舞。我覺得，下一步在先行先試的問題上，應該將頂層設計與群眾實踐相結合。現在頂層設計還不夠。力度的聚焦也不夠。

群眾實踐是很重要的。前兩年我們搞先行先試，其著力點就是向上要政策。但是現在大家發現“1+6”中的那個“6”政策含量很少。因為總想著全國怎么平衡，最后平衡下來的政策基本上可以普惠了，沒有多大的意思。這跟我們當年不一樣，當年建開發區，上面沒給具體的政策，就說你們可以試，不打你們，不關你們。推動我們創新創業的主要不是減稅免稅的政策，是靠大家的實踐。

我們所有人的著力點不能再去研究怎么向國家要政策，應該想如何能夠鼓勵實踐？推動實踐？創造各種各樣的實踐模式，從中選擇出最優的模式，這是我們下一步應該著力研究的問題。比如說科技體制改革的所有問題，包括創新評價體系、撥款制度、引領人才的標準等等，這些問題誰都知道，作為國家頂層設計要改的話很難，但是我們能不能像小崗村那樣創造點實踐的經驗出來？比如撥款制度問題，什么模式最好？我們能不能PK出各種模式，把這個經驗拿給其他的地方去使用？

比如海淀區要撥款100萬，我曾經建議過，能不能鼓勵以大帶小？就選聯想和百度兩家企業，但是有目標要求，必須聯合10個小企業，或者5所大學，形成產學研機制。最后拿你的機制來跟我說話，而不是拿你最后的稅收來說話。我們要的是在這個機制形成的過程中，大企業是怎么評項目、選項目，怎么跟學校合作，怎么委托小企業等。他們都有好的辦法，比我們政府評項目的方法都要好。實際上我們要的是這種機制，通過實踐摸索出一種機制，將來提供給國家科技部門。

海淀區在鼓勵大家實踐方面，能不能在機制創新上摸索出一種經驗來，摸索出一種體制來？我覺得，群眾實踐很重要。

討論全球有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不得不說美國硅谷。雖然我們不能把中關村辦成硅谷，但是硅谷的事我們也不能不談。

最新發布的硅谷指數顯示，2012年硅谷就業人數增加了4%；在硅谷科技領域工作的專業人士，64%是出生在美國之外；垃圾量下降了6%，耗電量下降了2.5%，公交車使用上升了1.3%；工資增長了2.2%；越來越多的人房租占總收入的35%；房屋的出售比上一年增長了12%；風險投資下降了7%，其中軟件領域的投資下降了38%；能貸到款的小企業數增長了16%，貸款量增加了6%；天使投資增長了9%，風險投資數有點下降。收購兼并下滑。

硅谷面對的挑戰，第一是整體就業的增長受制于房子的建造，房屋制約了就業的增長。第二是工作地點高度分散，高速公路嚴重堵車。第三是各相鄰的管轄區稅收極度不平衡，導致大量居民在一個區居住，在另一個區工作。第四是大區域的公交系統有27個運營商，幾十種票價，由于管轄區的意見不同，軌道交通建設一直被擱置。第五是氣候變化威脅到整個硅谷人的健康。他們認為區域的問題要在區域解決，否則硅谷將失去競爭力。

我們國家越來越重視科技服務業了，2012年12月國務院發布了服務業的“十二五”規劃，突出了高技術服務業和科技服務業。我想說兩點：一是在孵化器的模式上，中關村一直是在中國屬于創新和引領的。整個中關村孵化器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北京新技術產業開發試驗區階段，時間是從1988年到1999年。這個時候在北京，在中關村，在海淀，孵化器的特征是孵化加優惠，這時候的孵化器幾乎都是政府辦的，在政策上的優惠是不要房租，另外給一些補貼，等等。

第二階段是中關村科技園區階段，時間是從1999年到2009年。這10年突出的一個特點是孵化加投資，就是把孵化和投資結合起來了，應該說清華科技園在這個階段是引領的。從2009年到現在是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階段，這個階段又出現了一些新型的孵化器，叫投資加孵化，著眼點不一樣，就是更多的民營機構，更多的投資機構，更多的企業開始介入了孵化器。這個時候做孵化器的目的是為了投資，是為了從投資過程中獲得好的收益。以創新工廠為代表，出現了一批新型孵化器。

第三階段叫投行加孵化，投資銀行模式，就不是投資了，是整合多種資源。啟迪和聯想投資3年后的E人E本現在賣給了同方公司，聯想和同方都是同行，后來聯想先退出，由啟迪賣給同方，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孵化模式了，而是把整個投行的模式運用起來了。

我覺得下一個階段應該是產業、金融、孵化加上市公司打通的一種板塊，形成一種創投、投行加孵化的模式。現在這四種孵化模式是并舉的、迭代的、疊增的一種孵化模式，不是替代模式。所以，我們應該充分地認識到，在中關村孵化模式的創新。這是創新的源頭，一定要花很大的注意力來關注這個源頭，關注各種各樣的新型孵化模式。

當前我國科技的整體實力正處于快速的提升期，一些領域進入到先進的行列，大部分還處在初級階段。包括我們的高新技術產業，有相當一部分還處于跟蹤模仿的階段。“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提出，有利于進一步增強我們的科技自信和創新自信。

2006年前后，英國的一個智庫第一次提出創新格局正在從美國向東亞轉變，整個創新的格局正在出現對比力量的調整。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判斷。世界科技中心的轉移曾經經歷過從歐洲向美國轉移。現在大家有很高的期待，是不是東亞能夠成為世界新的科技中心？

我覺得有兩個方面中關村是應該高度關注的：一是要成為世界級的創新中心，必須具有若干世界級的產業集群。二是創新文化。產業集群的形成不僅僅是取決于各個創新行為的主體，包括企業、高校、院所、個人等等，它的創新和效率更重要的是取決于各個行為主體之間的這種高效的技術流動、信息流動和資金的流動，形成了一個高效率的創新體系或者是創新網絡。這種創新網絡，使得知識創新和技術創新兩大體系高度協同，推動產業及新的企業不斷地產生，形成了一個一個具有世界競爭力的產業集群。在這種體系里面，新的技術、新的創意能夠很快地轉化為具有市場競爭力的新產品。創業者也可以便捷地聯系到專業的投資人、技術人員以及客戶。

硅谷的這些優勢和條件，中關村是具備的。比如說信息產業，中關村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個有競爭力的產業集群。硅谷在本世紀初形成7大產業集群，包括軟件、半導體、網絡通訊、計算機、生物技術、航空以及創新服務業。但是現在我們可以看到，半導體產業硅谷基本上已經轉移到中國等很多新興經濟體。計算機產業的集群也有所調整。但是硅谷的互聯網技術始終保持很強的生命力。其他產業和互聯網的高效融合，形成了很多新的產業，使得硅谷仍然擁有蓬勃的生機。蘋果其實就是互聯網技術、軟件技術、通訊技術，包括創意技術融合的集中體現。以互聯網技術為基帶，各個產業融合新的業態在硅谷不斷的發生，這就是產業集群的力量。

現在我們國家新的產業集聚在哪兒？其實我一直關注的就是新的前沿技術在什么地方。我覺得可能有幾個方向是值得關注的：第一是互聯網帶來的智能社會的變革，包括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革。第二是基因族群的發展帶來的生物醫藥的變革。第三是物質科學領域的突破可能帶來的能源、信息、材料產業的變革。第四是國防需求推動了一些重大的原創，而這些原創又產生了新的新興產業。

要推動形成這些產業集群，就更應該鼓勵集成創新、協同創新，鼓勵更多的交流與合作。

中關村要繼續弘揚我們已經形成的良好的創新氛圍；要吐故納新，創造尊重企業家的氛圍；要避免求大、求快、求洋的擠出效應；要高度關注一線科技工作者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問題。關注他們對于社會地位、職業聲望的需求，促進人才向企業集聚。如果優秀的人才不到企業去，企業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也就無從談起。

把中關村建設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具有重要的意義，會影響深遠。我首先想到的一個問題是，這個目標由誰來實現？我認為，首先是政府，其次是企業，再次是大學和研究院所，當然老百姓也有責任。

我們究竟要做什么才能夠達到這個目標？角度不同做法就不一樣。我覺得在怎么做之前，要搞清楚幾個問題。“科技創新中心”是什么東西？對于這個問題可能有不同的理解。我覺得首先要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做這種事情的目標是什么？這個目標我覺得虛的不好說，這里面要有一個參照系。這個參照系我覺得就是美國硅谷。美國硅谷作為創新中心確實搞得很好。而我們要達到美國硅谷的那種水平，可能需要相當長的時期。

我覺得作為一個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有三個條件：第一要產生一批領導世界新潮流的新的技術和新的產業。我們看硅谷的發展過程，上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是大力搞硅片，把硅變成半導體器件，這在當時成為一個中心了。但是這種領導世界潮流的技術是轉移的，到80年代，硅谷大力發展個人計算機，90年代是發展網絡技術。根據形勢的發展，根據世界經濟的發展，根據需要的發展，硅谷的產業在不斷調整。我們要考慮的是，今后中關村領導世界經濟科技發展新的技術潮流是什么，對這個問題要深入研究。第二要產生一批世界一流的新技術企業。第三要不斷創新商業模式。

目標設定后，就要研究這個目標，還要做大量的工作。我們現在對新技術的研究、對科技發展趨勢的調研，要做一個很好的衡量，要把世界的創新中心都收集起來做一番研究，要搞指標體系。比如說“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有沒有一個衡量的指標體系？怎么去衡量？是哪一個級別？這些問題我覺得都要研究才能夠回答。

假如這些問題確定以后，下面該怎么做？我覺得可以分步驟來達到。比如像鄧小平講的“三步走”戰略，我們是近期的、中期的、遠期的怎么做。剛才很多人都提到了，比如我們有一些東西是屬于制度建設的，有一些是文化建設的，有一些是基礎性的工作。而制度的建設和創新不光是管委會內部的，也包括我們整個政府管理、經濟體制、大學人才培養體制、科研體制等方方面面的體制建設，這樣逐步就會涉及到我們當前的工作。

我們要實現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實際上要回答三個問題：一是我們講的創新中心是什么？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創新中心是什么？二是我們的目標是什么？三是我們怎么做？政府怎么做？企業怎么做？大學和研究院所怎么做？老百姓怎么做？社會各界怎么做？大家都做了，大家都努力了，這個目標才能夠逐步推進。

中關村的優勢特殊，地位特殊，使命也特殊。我們討論把中關村建設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我想核心還是要發揮優勢，尊重規律。

我談一條具體的建議：中關村要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就要關注園區內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企業創新能力的轉化和輻射。

海淀區現在有包括航天科技、航天科工、中船重工、中國兵器裝備等眾多央企的總部。實際上這些央企現在幾乎都是世界五百強大企業，影響力很強。同樣它們的創新能力也是很強的。

很多人可能對央企的創新能力不太了解，會覺得央企在科技創新方面做得少。但是我們從實際的調查情況來看，整個中央企業，特別是一些重點行業的支柱型、骨干型中央企業，它們的創新能力還是很過硬的。從整體的數據來看，歷年的國家科技進步獎的特等獎幾乎都是由中央企業獲得。一等獎的60%，二等獎的30%都由中央企業獲得。國家確定的16個科技重大專項就有15個是由中央企業承擔的。在今年的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上，三個特等獎獲得者中石化、國家電網和中國航天全是中央企業。

但是為什么很多人會覺得央企沒有科技創新能力？我覺得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這種創新能力在體系內，相對比較封閉，沒有輻射出來，沒有轉化出來。這可能是我們未來很重要的優勢。如果要提升我們的創新能力，下一步我們需要加大力度，與轄區內的這些中央企業緊密地對接。

具體怎么對接？有兩個很重要的方面：一是提出需求。要對轄區內的這些中央企業的創新提出需求。由需求牽引的創新，來的力度更大，速度更快，遠比技術導向的推動效果更強。二是推動整合。推動這些大型的中央企業與中小企業在產業鏈和創新鏈上的對接。我們在調研中國移動的時候發現，這么大的企業集團，實際上是很重要的創新戰略資源。中國移動現在有6億多用戶量，它的需求有多大不言而喻。除了基礎網的建設，增值服務現在全部面向中小企業開放。中國移動一個產業鏈上的增值服務，就帶動了2千多家中小民營企業的發展。

從提升園區創新能力來說，有這么好的區內央企資源，我們完全可以進一步整合，推動中小企業跟園區內的大企業在產業鏈、創新鏈上的整合。有時候大企業沒有主動性，小企業又覺得大企業很封閉，找不到途徑，這個時候我們政府就可以發揮作用。還有，可以推動大企業兼并創新能力強的小企業，這是國際通行的經驗。

有一年我在Oracle總部調研的時候發現，他們在3年多的時間里，花了300多萬美元實行了全球大規模的兼并。這種做法無論是對大企業本身，還是對被兼并的小企業的發展都有很大的作用。怎么來推動？我想我們的政府可以發揮很大的作用。

2009年3月13日，國務院批復同意建設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掀開了中關村發展新的篇章，中關村成為我國首個國家級自主創新示范區。我感覺這次批復最大的亮點就是給中關村一個建設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目標，它具有指標性的意義。

“創新中心”的定位是什么？目標是什么？然后怎么做？要回答這些問題。實際上國務院批復以后，包括國務院各部門，特別是北京市委市政府，抓的是到位的。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

一是政策。政策歷來是我們發展的一個重要的風向標。

二是經濟區。要成為全球有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必須要有一批全球有影響力的產品、企業、企業家，也就是要抓產業。最近出臺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規劃都反映了這一點。

三是人才。人才特區的推出，我感覺是和創新中心的定位緊密聯系的。

四是改革。我認為中關村的發展是和改革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一定能夠和中關村管委會、海淀區委區政府一起把具體工作落到實處。

我們每隔十年都有一些新的進步，甚至是大的跨越。要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不是一日之功。要實現這樣的目標，有很多工作需要做。特別是國務院在制定中關村到2020年規劃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做了26個分專題的研究，在這里面大部分問題都已經提出來了。這些問題需要我們在實踐中逐步實現。這里面既有政府政策頂層設計的問題，但更多的是隨著整個環境的變化，要鼓勵民間的實踐，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沒有民間的實踐，沒有民間在一種寬松環境下的創造，這個目標是很難實現的。所以改革還會繼續成為我們實現這個目標的一個重點。

把中關村建設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是有指標意義的，是促進我們實現創新型國家建設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實踐載體。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中心，中國不會由大國走向強國。由大國走向強國，一定要有一些標志性的事件。中關村能夠承擔這個使命，我感覺是非常光榮的。

下一步的工作，我們要一步一步走，除了加強頂層設計以外，還要從一些具體的工作入手。

作為智力密集區，我們要進一步深化和調動科技人員投入創新的積極性，所以產權制度的改革可能是一個核心。把科技人員從束縛中、從院墻里解放出來，再使他們有一個更高的升華，這是政策的一個著力點。發展新興產業，在新技術方面有很多重大的變化，我們科技部和北京市政府一塊提出，希望能夠把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的核心區，特別是中關村西區，做成一個國家技術轉移密集區。希望這樣的工作能夠成為牽動政策、產業，包括高科技人才聚集和創新要素集聚的目標。

最后提兩點建議：一是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最后會有一個國際化的指標。我們一定要有國際化的視野，希望大家多走出去，使中關村成為一個真正國際化的地方。二是建議我們能夠更加主動地作為，特別是加強和平行機構的合作。因為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不僅是海淀區的任務，更是北京市委市政府提出的非常高的要求，要舉全市之力。

從科技部部長退下來以后，我擔任中國發明協會理事長，看到過不少小城市很多地方的基礎，給我留下一個很深的印象，我發現任何事情要做好，只有明白人才能干明白事，糊涂人干不了明白事。所以我覺得，要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首先要對于到底什么是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科學內涵有一個真正的理解。這是前提，如果連這個中心到底是什么都弄不清楚，還怎么去建設？

其次，我們以前經常提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但我并不認為所有的企業都能夠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這是有前提的。什么樣的企業能夠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呢？我覺得只有那些“有壓力、有動力、有實力、有能力”的企業才能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

要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核心是創新。關于創新有各種各樣的定義，可是我覺得創新的精神內涵是激情。沒有激情的人是“創”不了“新”的。而激情往往來自人的動力和壓力，以及他對事業本身的追求。不管是官員、企業家，還是科技人才，如果離開了激情這一精神內涵，我認為他創新不了。

最近在考察全國高新區的過程中，我發現一個問題，第一批被批復為國家級的高新園區，現在做得出色的并不多，反倒是那些沒有被批準的民營科技園區創新不斷，后來居上，給我的印象很深，這些人極富激情。這些民營科技園區有一個特點，創辦者大部分是從政府出來的，他們對高新區的發展和怎樣培養高新技術企業很有激情。廣州番禺有一個民營科技園區就做得非常不錯。

我覺得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不是孤島，也不是做得越來越大就能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我認為“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內涵是吸引力和輻射力。如果沒有吸引力，就成不了“中心”；沒有輻射力，就不會有影響力。要做到有吸引力，關鍵是人才的吸引力。要建成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未來就看創新的人才是不是往中關村跑？

就像現在，中國好多人都要移民，還談何吸引力？北京要建成有吸引力的創新中心，不是單純海淀區能夠完成的，我覺得要放在全局。既然要建立世界影響力，要從世界的視野上來考慮，難度還是很大的。

我看了很多的地方，我覺得中關村不要說世界影響力，就是在全國的示范引領作用，也開始在衰退。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到過浙江、江蘇的很多小城市，很多人才往那里聚集，他們不愿意上北京、上海、廣州，為什么？他們說那兒的環境好，那兒的政府是真正為他們服務的。當時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就曾經說要檢討，他說為什么上海連一個阿里巴巴的馬云都留不下？

我覺得咱們可以提口號，但是真正要實行，還得現實一點。要對現狀做好好的判斷，一方面要發揮優勢，另一方面也要看看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如果短板不克服，優勢就不一定是優勢。怎么定位，怎么去做，先抓什么，后抓什么，怎么個抓法，這些都是實實在在要去想辦法解決的。就像習近平同志說的，空談誤國，實干興邦，還得實干。

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的目標很宏偉，作為一個區政府應該做什么？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有時候“不做”是正效應，有時候“做過了”反而是負效應。

特別是海淀區政府，她既要履行一個區政府的基本職能，同時又要兼顧或者更多地關注作為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核心區的特殊職能。這兩個職能在有些方面是重疊的，在有些方面是很不同的。當然，這幾年我們在原有的發展歷史上不斷地總結、拓展和深化，但是還有很多方面需要改進。畢竟我們的法制環境不如美國，硅谷的出現跟美國政府幾乎沒有什么關聯。他們有一套健全的法制和公平的市場環境。美國政府只做三件事，一是規劃，二是制定游戲規則，三是通過政府采購支持一些企業和產業。這三條實際上都是政府層面的聚焦。

現在海淀區政府做了一些專項工作的聚焦。比如說要發展什么產業，我們要拿出意見來，這一點實際上風險挺高。因為有的時候市場變化很快，技術的更新也很快。比如說發展光伏產業，因為太陽能的技術更新很快，所以風險就很大。

當然海淀的企業多，我們不會在一個籃子里面放那么多雞蛋。海淀區對專項園區的扶持政策力度比較大。我們現在感覺，這種專項的產業扶持政策應該向普遍的、普惠的市場環境轉化，這樣效率會更高。聚焦一個行業給一筆錢，聚焦一個項目給一筆錢，這種做法風險會很大。

我們現在發現，在普遍的惠民工程中，比如交通、生態環境、教學、醫療、住房等，再開發出針對科技產業、科技人員的一些專項產業。現在我們的公租房的配租比例，科技人員、科技企業占比超過50%。

另外，在怎樣降低園區的科技成本方面我們也在探索。現在的做法是，在農民的土地上直接建園區，農民獲得租金，政府提供信用貸款。這樣可以把房屋的土地獲得成本和建安成本適當地控制。

實際上，海淀還是需要大量的空間來干事。海淀也有瓶頸和長期的問題。

未來，特別是在政策、軟環境和生活工作的硬環境上，海淀可能還要加大力度。前不久在北京市“兩會”期間，市委書記郭金龍到我們組討論，大家認為，創造有世界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作為區級政府，我們的職責更多的還是在改善環境方面下力氣。

在有限的資源下海淀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這其實是一個過程。在這個創新創造的過程中，我們還要研究，怎樣才能使得政府的行政行為效率更高，針對性更強，盲目性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