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前行：中國政壇當紅金融家

從金融家到政治家，業績突出，綽號眾多，口碑甚佳，絕非背景符號那般簡單，這是現任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國務院副總理王歧山的公眾印象。

從業金融 40歲啟航

上世紀80年代初期，王歧山曾是中央經濟體制改革智囊團成員之一。他深知何時力推變革，何時保持低調，也懂得以漸進的方式推進改革。他向中國政府傳達這樣的信息：資本市場和股票是從外國人那里獲得資金而又不放棄控制權的工具。

1988年，王岐山出任中國農業信托投資公司（下稱“中農信”）總經理，堪稱其“金融”從業之旅開始的重要標志。在此之前，他曾是學者風范的史學家。

很多人都說，中農信的創建是王岐山獨具眼光的一次作為。那段時間興起的非金融機構，還有中信、光大、中創等。而從更大的背景看，當時中國非銀行金融機構尚起步，中國資本市場建設剛剛開始。事實上，在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時的王岐山，就開始對金融產生了興趣。

時任民國史室副主任朱信泉研究員曾對媒體回憶說：“王岐山作為一個歷史學者，興趣卻在現實的國計民生，他在經濟問題上有著獨到的見解”。

業內認為，1988年9月在北京萬壽賓館開了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會議。該會議是以國家體改委和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體改辦的名義組織的，名為“金融體制改革和北京證券交易所籌備研討會”。

當時到會人士，其中就有時任中農信總經理的王岐山。其他人還包括時任央行副行長的劉鴻儒、中創公司總經理張曉彬，以及時任外貿部部長助理的周小川。多年以后，《證券市場周刊》總編方泉在一個講述中國證券市場歷史的會議上，稱他們是“年輕的有先見頭腦的金融官僚”。

改革歷煉 步寸有方

之后的幾年間，王岐山先后在建行和央行擔任高層職務。

1989年-1992年，王岐山任中國人民建設銀行副行長、黨組成員。這期間摩根士丹利總裁瓦斯渥特寫了一封信給王歧山，建議摩根士丹利和建設銀行組建一家雙方各持股50%的合資投行。王歧山很快作出回應，邀請瓦斯渥特進行一次會面。瓦斯渥特從見面開始就挺喜歡王歧山，認為王歧山是個率直的人。

1993年，王歧山被擢拔任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針對當時金融秩序混亂、炒風日盛以及通貨膨脹壓力，中國人民銀行加強了金融監管，全面整頓亂放款、亂拆借、亂提高利率等違規經營行為，嚴肅了金融紀律，扭轉了金融秩序一度混亂的局面。

1994年，46歲的王歧山再度出任中國人民建設銀行行長。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金融大整治時期，王歧山把極容易出亂子的建設銀行系統治理得井井有條，有聲有色。他的一項重要業績就是，建行與美國著名的投資銀行摩根斯坦利公司合資成立了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這是中國大陸第一家真正的投資銀行。

1995年6月25日中金最終開張大吉，不過，建立的時間比瓦斯渥特所料想的要長得多。瓦斯渥特相信摩根士丹利在這一點上勝過了所有競爭對手。而對于中方而言，不僅使金融改革邁出的一大步，而且對于支撐四大國有銀行、幫助國有企業獲得海外資本，維持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都具有非凡的意義。

建行是中金最大的股東，作為建行的行長，王岐山按理應擔當掌門人之職，并由他任命CEO。當王岐山同意由摩根士丹利任命CEO時，瓦斯渥特大為吃驚。作為回報，瓦斯渥特也同意王岐山的提議：其余關鍵人員的聘用須經由雙方共同面試和挑選。

瓦斯渥特的計劃是將摩根士丹利香港的中國投行業務并入中金，他同時希望摩根士丹利能從中金的業務中分一杯羹。但王岐山設想的中金應該是獨立實體，應該能與任何公司結成業務伙伴，而不應是摩根士丹利的“拖油瓶”。

王岐山作為建行行長的年薪不過2萬美金，而在那些加入中金的摩根士丹利管理人員中，即使是職位最低的，年薪也至少有王岐山的10倍，高管人員年薪超過100萬美元。對此，王岐山并不太在意，因為他素來了解美國金融家的收入狀況。

王歧山與瓦斯渥特是朋友也有爭執。瓦斯渥特希望摩根士丹利在繁榮的中國經濟中占據有利地形，交易和利潤源源不斷，中金最終成為摩根士丹利的一個子公司；而王岐山卻夢想的是把中金建為全球化的中國投行，能與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內的一流對手競爭。

那是1997年3月，建設銀行的董事會會議室，瓦斯渥特與王歧山兩人正為中金幫助中國移動的上市而爭辯。

“我們擁有專長，我們擁有網絡；沒有我們，你們將一事無成。”瓦斯渥特生硬地說，感覺到翻譯未能將他的決心傳達給王歧山，他頗為惱火。

“不要擺這種美國式的恐嚇態度，你可以負責技術層面，在方向和戰略層面，你得聽我的！”王歧山反擊道。

瓦斯渥特有些受挫，再次重申：“我們是專家，我們懂業務。”

王歧山厲聲說道：“高盛也懂，我擁有市場。”

1997年月10月22和23日，中金在高盛的幫助下完成了中國移動分別在紐約證交所和港交所上市的巨型交易，共融資超過40億美元。這則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交易居然落入了高盛手中，王歧山打破了瓦斯渥特戰無不勝的紀錄。

2001年瓦斯渥特從摩根士丹利退休，在他看來，與中金的合資經歷雖然波折頗多，但對摩根士丹利來說，占據了近一半份額的中國企業海外IPO交易，摩根士丹利付出的所有代價都還是值得的。而對于王岐山來說，中金的建立也是職業生涯道路上一個里程碑。

政經能手 主管金融

但兩年之后，王岐山又離開了他創建的金融機構。1998年，王岐山出任廣東省常務副省長。目前比較一致的看法是，由于發生了廣信、粵海事件，王岐山以金融專家身份出任這一職務，是為協助時任廣東省委書記的李長春應對金融危機。

在中國資本市場早期發展的10年中，金融制度很不完備，紕漏頗多。1997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就指出要嚴肅金融紀律，體現在廣信事件中，對于廣信資不抵債，中央政府和廣東地方政府表態不會替其償還債務。

對此，身處事件處理前線的王岐山，必須耐心而巧妙地向債權人解釋、斡旋。他詳細地向債權人解釋了窗口公司的概念，說明“窗口公司不是政府”，“以前可以（這么說），現在不行了”。

他還強調，中國金融要融入世界，必須由人治走向法制，由法規制度來裁判、監督、管理市場，建立起剛性約束機制；在國際化的進程中，必須確立法制精神，建立商業誠信原則。

處理廣信、粵海事件，使王岐山被外界評價為有理有力有節。2000年12月，王岐山回京后任國務院體改辦主任；2002年11月，王岐山奔赴海南，到“天涯海角”任省委書記。

此前，海南省還沒有真正從泡沫經濟中恢復，“爛尾樓”集體暴露之后，發展方向模糊待定。王岐山到任后，僅僅5個月，就在海南各界留下了極佳口碑。顯然，他的再度出山，挽救了海南這個經濟持續10年低迷的中國大陸最大的經濟特區。

2003年4月王歧山調任北京。眾所周知，突如其來的“非典”使得王岐山臨危受命，出任北京市代市長，后被任命為市長。抗“非典”期間，王岐山“軍中無戲言”等名言及其“硬漢”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SARS之役后，王歧山任職北京有四項政績讓普通市民也能感受得到。一是重新塑造北京形象；二是建立比較完善和發達的北京公共服務系統以及與之配套的應急機制；三是保證實現《北京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綱要》制定的發展目標；四是為2008北京奧運做好了充足準備和優質服務。

高瞻遠矚 大家風范

在2008年上海陸家嘴論壇上，王岐山出席開幕式并發表了演講。他強調，探索中國特色的金融發展道路仍是一項長期、復雜、艱巨的任務，需要有克服困難的勇氣、智慧和堅韌不拔的決心，扎扎實實做好各項金融工作。

王岐山說，必須把加快轉變金融發展方式作為重大而緊迫的戰略任務，著力解決影響和制約金融業科學發展的突出問題。加快形成多層次金融市場體系。大力推進金融組織制度、產品和服務創新，加快培養和引進各類金融人才。不斷提高金融調控和服務水平，促進國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

王岐山指出，金融改革開放任重而道遠。加快農村金融改革，更好地服務于“三農”。進一步加強資本市場基礎性制度建設，深化保險業改革。不斷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利率市場化等改革。積極穩妥推進金融對外開放，使開放的節奏和力度與經濟發展水平、市場發育程度和金融監管能力相適應。

王岐山強調，金融安全直接關乎國家經濟社會穩定大局，關乎人民群眾根本利益，必須把維護金融安全穩定放在首要位置。不斷完善金融監管體制機制，繼續加強金融監管，寓監管于服務之中，在有效監管、防范風險前提下促進金融創新。強化對跨境資本流動的監管。加快構建金融安全網。加強全社會金融知識普及和風險教育。

2009年5月12日，王歧山在中國銀行倫敦分行八十周年的晚宴上幽默風靡全場。他當著數百位銀行家的面直言：“金融危機的起因就是金融人士因為貪婪忘了基本戒律。”讓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王歧山的金融作風可見一斑，他分管金融工作后的主要推行了三項改革措施：一是將印花稅千分之三降到千分之一。二是在A股1600的時救市，印花稅改單邊，宣稱先救活再說。三是實行匯金增持三大行，社保介入，央企回購。

2011年3月8日，王岐山在參加貴州代表團審議時指出，目前我國銀行的布局不均衡，要警惕同質化。王岐山指出，有些地方銀行總想跨區域擴展。王岐山說，從城鎮化角度講是好事，但銀行跨度增加成本也會增，新建銀行就要蓋樓、招人，“銀行表現得很有錢，但銀行的錢是跟老百姓借的，用了老百姓的錢是要還的。”

2012年12月19日，王歧山出席在華盛頓由美國商貿團體舉辦的晚宴時發表了近20分鐘的脫稿演說，王岐山以東方人特有的氣質與魅力向西方傳遞了明確的訊息。他的講話雖然內容涉及經貿，涉及國家的利益的大事，但講話卻極為生活化，人性化。講到承諾這一話題時，他從父母對孩子的承諾引發，講到一個國家對人民的莊嚴承諾。這種承諾是所有國人的期盼，是承諾者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最后王副總理還非常幽默地說到：習近平總書記最近有一個新的規定，講話不念稿子，但這種場合不念稿子還是挺危險的，有被人“捧殺”的可能，引來全場笑聲。

痛斥腐敗 清道前行

2012年11月15日中午，在掌聲中習近平總書記率新當選的十八大中央政治局7位常委與記者見面，王岐山位列第六出場，表情十分沉靜淡定。從陜西延安一名普通下鄉知青成長為泱泱大國最高核心決策者之一，40多年政經風雨歷程，64歲的王岐山個性依然。

王岐山說，他老想修改刑法，因為現在工作中就面對著問題。比如，民間金融和所謂的非法高利貸，就得研究、界定。“金融問題，最怕的是小微企業的弱勢，民生的最大根本是就業，小微企業承擔著解決就業的最大民生。”王岐山曾對農村金融改革發出過質疑：“農民養豬那點兒利潤，哪兒養得了你們開汽車、住大樓的銀行人員？”

王歧山說：“金融危機起因是貪婪”！他在最近的金融機構高層會議上發怒指出：“金融機構，特別是上層，不是全部也差不多九成已是千萬富翁，借1億元收2000萬（人民幣）私人回傭，每月薪金5000元，獎金4、5萬，這是哪家訂立的，夠黑、太黑。”

2012年12月20日中紀委召開官員財產公開尤其是房產公開座談會，王歧山請了8位熟識專家座談，給每位10分鐘的發言時間。第一位發言的專家開頭提到“尊敬的王書記”，話沒說完，就被王岐山打斷，他請在場專家少說客套話，言簡意賅。

在座談會上，王岐山在座談會上稱，黨的作風關乎人心向背，關乎黨的生死存亡。他強調轉變作風要從自身做起，從點滴做起，要和專家學者做朋友。以前做金融工作時他就經常和經濟學家有互動。

“歷史學者”、“金融專家”、“救火隊長”、“解困高手”、“言信市長”…… 公眾賦予他的綽號頗多，而如今已是中紀委書記的王岐山又多了個“改革清道夫”的番號。

與王岐山有過接觸的投資人士也告訴記者：“王岐山作為一名成熟的中共黨政要員，在金融領域已默默歷練了二十多個春秋，他是名符其實的中國政壇當紅金融家。”

2013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已定調“穩中求進”，人們有理由相信更專業的管理層會讓中國經濟更加繁榮，中國金融市場也必將走得更穩更遠，而國家和人民又賦予了王岐山“改革清道夫”的新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