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很冷。
風像刀子一樣在人的臉上死命地刮,火辣辣地痛。
我送三木默默地向車站走去,身后,長長的水泥路往城里爬去。
路面上殘留的積雪早已結(jié)了厚厚的冰,泛著青光。進城的車輛都掛上了防滑鏈,“哧啦哧啦”的聲音讓人聽得心驚肉跳。我和三木不約而同地扭過臉來。野風撩動著他那剛剛卸了軍銜的很舊的軍裝,也深深地撩痛了我的心。
“連長,你在想什么?”三木打破了沉默。
“沒什么。”我想輕松地笑笑,卻沒能。
三木又說:“連長,俺對不住你,不該給連隊臉上抹黑,你多保重,往后,想你和連隊時俺就回來看看。”
我相信他說的是真心話,點點頭,心里卻酸溜溜的。對自己過去的一些做法,忽然覺得有點不近人情起來。
我說:“三木,其實你是個好兵。過去我也對不住你,可壞了軍紀誰都幫不了你,回去后好好做人,有什么難處就給我寫信,你也多保重!”
三木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耳邊的風依然有增無減。
我不知道三木這時在想什么,但我覺得部隊對他做出的處理是公正的。不準同駐地姑娘談戀愛,這早就是部隊的規(guī)定了,可三木他竟然把那姑娘帶回了家……唉!這大山溝里的兵。
“車來了,連長你回去吧!”三木說。
這時客車已往路邊駛來。三木扭轉(zhuǎn)身,想跟我握手道別。我的手正要去握他,突然客車上傳來一陣驚呼,與此同時,三木甩開手猛地向車前沖去。倏然間,被三木從車輪下救出的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紛紛聚集的人群撞進了我的視線……
“三木——”
我撥開人群,拼命地向三木撲去,抱起他血肉模糊的身軀,任憑我怎樣撕心肺裂地呼喊,三木終沒醒來。我顫抖著想掏手帕為他擦額角的血跡,卻摸到了昨晚給他填寫的《中退報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