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就這樣跪在這條人來人往的道路旁,我緩緩地向她走去,這個孩子讓我難受極了。她手摁著路面不停地向人們磕著頭,發出不摻一點感情的乞討聲。這很難讓我相信她居然是個胸戴?;铡⒓绫硶男W生。
我雖為此而猶豫,但卻未在她面前有過多的停留,也未給她一分一毛。前者是由于我實在受不了她對我的接連磕頭與哀求,后者是因為我不想去踐踏一株幼苗。
對于乞丐寫在地上的那些凄慘的乞討原因,我向來是不低頭去看的。老弱病殘無論出于什么原因而乞討,我都會盲目地走到他們面前放錢。而這次不同,我俯下身子來,默讀了一遍她寫下的乞討原因。
“沒有錢回家,請借我6元錢打車回家。”
我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就這么簡單,就這么簡單的原因?
我離開她一段距離后,才再次回頭看向那個女孩,她依然在重復著磕頭的動作,而身前已換了一撥又一撥的路人。
我很難受。她在干嗎?是誰讓她這么干的?
孩子的判斷力是有限的,他們還不知道什么是榮什么是辱,他們還分不清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孩子或許是見多了在街上跪下就能獲取錢財的乞丐,見多了他們磕幾下腦門說兩句好話就能拿到一缸子紙幣鋼蹦,于是便鸚鵡學舌般地跪了下來。她不知道,為了得到這6元錢,她失去了自己的尊嚴。
在不經意間,她已用6元錢賣掉了自己的尊嚴,以至于日后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小時候都做了什么。也許當她回憶起這些,會歇斯底里地發狂。當她長大,懂事了,她會用多少個夜晚哭濕多少條枕巾,并且她不知道該去責怪誰。
我開始反思,我們給予乞丐的憐憫是不是錯了?我們把他們的破缸子填滿是不是錯了?我們的初衷是希望在他們困難的時候,拉他們一把,好讓他們重新站起來,但是沒成想,乞丐卻越來越多,等待救濟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走投無路便選擇賤賣自己的尊嚴,若那算是為了求生存的活法,我無話可說,但這個小孩子,賤賣自己的尊嚴求什么呢?求乘一次載她回家的計程車嗎?
我突然從沉思中驚醒,記起女孩的尊嚴還未完全喪失,她空蕩蕩的小手和那清新的粉筆印意味著她才剛跪下不久。我扭頭返回去,人們紛紛向逆行的我投來異樣的目光,而我卻只怕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會徹底擠散她稚嫩的尊嚴。
女孩已經不在了,只剩下那一行粉筆字。
我站在粉筆字的前面發起呆來,“借我6元錢”。
這般令人心痛的6元錢,女孩你怎么還得起呢?你不知道,尊嚴一旦失去,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作者系山東省東營一中二月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