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5年,奧斯卡頒獎禮上有這么個家伙,一張大長臉,一臉猥瑣相。一上場就表現得跟個ADD患者似的。搖頭晃腦,手舞足蹈。他的獲獎感言冷得令人發指,翻譯過來大約是這樣:“我估摸著這該是我今晚唯一的一個獎了,所以我覺得我也許應該噴一晚上,把所有的話都噴出來,像個宇宙無敵大噴子那樣……但是我不會這么做,謝謝。”然后就撤了。
你會想,好吧!這哥們頭一次在這么大的場合上講話,他的事業剛剛起步,因為過于興奮而略二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相隔十幾年,大長臉長出邋遢胡子,見多了大場面,卻還是不可一世的樣子,夸張墨鏡,打歪的領帶。也許在多年之后,昆汀·塔倫蒂諾每一次獲獎感言的記憶都會化成空白,他只記得自己獲獎,卻不記得如何登臺,如何離場,也記不得當時說了些什么,或者比劃了一個多么粗魯的手勢。
聯想到,再次獲獎的李安依然儒雅淡定,丹尼爾·戴·劉易斯永遠的風度翩翩。以上的對比說明了什么?也許是證明了年齡的增長也無法改變一個人,如果一匹馬年輕的時候是路癡,老了以后也不會識途。如果一個人年輕的時候“鬼氣逼人”,老了之后還是一身橫練的“鬼斧神功”。顯然,昆汀這家伙就是為了讓人感到意外而存在的。
回到電影的主題,想在開篇導語里聊開昆汀的藝術風格,這顯然不合適,也做不到。不如講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昆汀·塔倫蒂諾。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21世紀初,已經憑借《落水狗》和《低俗小說》走上一線的昆汀窩在北京三里屯的88號做是什么。酒吧老板亨利也是一頭霧水,只知道這家伙忙于寫一部叫《殺死比爾》的劇本。
亨利記得自己當時愛嘲弄昆汀,說你閑的沒事殺死比爾干啥。有一天昆汀喝的醉醺醺,攬著亨利的肩頭說:“哥們,我要把你這個酒吧寫進去。”結果我們看到《殺死比爾1》里面有一幕戲的環境完全照搬88號二樓的場景。劉玉玲飾演老大的東京黑社會組織的名字也叫Crazy88。
那時昆汀白天在家寫本子,晚上沒事的時候就守在酒吧吧臺,人來瘋似的給所有人賣酒,《低俗小說》當時已在國際影壇上聲名鵲起,但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人就是那個自成一派的大導演,只是隱約覺得這個服務生怪怪的,總是擠眉弄眼,是不是有點像那個誰?昆???
“定位”昆汀
——《落水狗》
《落水狗》開場前,有一堆需要屏蔽掉的不良ABC,絕大部分出自昆少爺之口。一桌子“黨代表”圍坐在一起,從麥姐的“宛若處女”扯到靠小費糊口的女服務員。這就是浮躁、興奮、迷茫的八十年代。從那,就有了苗頭,暴力語言只夠意淫暖場用,真刀真槍干一票那才帶勁兒。還要注意,這不是星期六電影,把小孩兒看好,遙控器要放好。
接下來進入影片,觀眾可以了解到,有種人是一群混蛋的總調度,他自然是昆汀。他有意給這群混蛋刷上彩漆,金橙桔、藍白粉,隨意把玩這些彩蛋,像玩復活節游戲,藏起來,然后找出來,間歇還沖你眨一下眼睛。 鋼筋水泥夠冷吧。偏要一點一點地刺激你的感官承受力。一大片陰冷的水泥地面,一個只有巴掌那么大,正被熱氣騰騰的鮮血洗染的生命。告訴你,這是對比句。視覺上可能感受不到那么變態的沖擊力,但有種恐懼,它懾人的威力總能在事后潛入記憶,二次轟炸。作為昆汀暴力美學處女秀,他領悟出的絕望經此番詮釋,也就不難看出渴望成功的背后,他所做的功課了。
抓賊是落水狗的主題,像愛情三角戀,甚至結果都相似。警察抓賊,賊找臥底的警察,臥底的警察物色最值得信任的賊做掩護,最后決一死戰。有意思的是,昆汀還嫌故事不夠精彩,又玩了很多花槍。他從敘事結構上彰顯個性,超人就是把內褲穿到外面,打造個人品牌的。他還通過機智幽默的臺詞設計,給了觀眾另一個身份,才華橫溢的編劇。
可貴的是,昆汀也有柔情,而且很會用氣氛營造出來。出發前,Mr. Orange 一個人在房間里的表演,那種冥冥中預感到的,卻又不得不與命運對抗的心境,表現得特別自然。蒂姆·羅斯(《海上鋼琴師》)的演技毋庸置疑,但昆汀設置此橋段也有功可贊。山泉細流過后,“情“又在暴風雨中揮灑。那個倒霉的警察馬文,被割了耳朵,劃花了臉蛋,潑了汽油,還能堅持革命者的“打死我也不說”。說實話,在此片的場景中很多觀眾是被嚴重感動了的。只是過后回味,昆汀除了是個藝術工作者,他也是成功的商人。討主流歡心,只要處理的好,沒人在乎這是恭維還是出自肺腑。
而演員陣容,現在看來,是一亮點。片老也不見得質量會縮水,很多銀幕中的混蛋曾經在此聚首。最欣賞的還是一大串、一大串的對白,調侃,爭執,推理,辯證,對峙,這群亡命之徒一直有個最高的理想——做到“專業”。
至于昆汀一路在玩的商業元素,文藝并賺錢著,投觀眾所好,制作昆汀式電影,致力于他的暴力美學,而獲一席之地。有仰望,有唏噓,也有不屑,都屬正常。春蘭秋菊,各一時之秀吧。
可以說,《落水狗》昆汀·塔倫蒂諾最早期的轟動之作。雖然不能跟達芬奇的第一個雞蛋,愛因斯坦的第一個板凳做類比,但拋去偉大不偉大的后世之名,就昆汀的從影生涯,這部影片有相當大的存在價值。
從這里開始,昆汀,那張鯰魚臉跟他的電影一樣暴力,讓人越看越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