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不敢將自己那顆并不強大的心去觸碰這個在中國農歷和民俗上都有著特殊定義的日子。也許,是因為敬畏;也許,是因為恐懼;也許,是因為擔憂;更多的時候,也許只是一種無奈。
思緒總是遠遠地站離視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看著門外紅紙粉碎紛揚,青煙繚繞彌漫,不敢向前半步。
情感則緊緊地堵塞住所有可以進入的通道,任憑那一團團的驚心動魄炸響在林將青翠,草已綠茵的空間。不動半點聲色。
不管是真情的流露,還是假意的敷衍,人們總是在頂禮膜拜中走過世俗的紅塵。一次又一次,一幕又一幕重復表演著對祖先前輩的哀婉痛惜;也是在對后人的啟迪與暗示,垂范和希望——假如有一天我也長眠此處(那是肯定的),兒孫后輩們也能像今日一樣,在碑前三拜九叩,涕淚長流么?
人們常常嘆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副安生立命的模樣,骨子里卻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富可敵國。
現實和理想在這個時刻,尤為糾結矛盾,特別清晰凸現出人性弱點的悲哀。
想法可以很豐滿,現實照樣會骨感。
孩提時代的清明,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古樸而蒼老,青藤攀織的石拱橋下,清澈的流水婉蜒地滑過苔癬已厚的條石,幾朵粉白的桃李落在石隙組成的水漩里起伏,相互推搡嘻鬧,三五條初醒的黑色小魚,光著溜滑的脊背在落英間穿梭,激起一串串細微的漣漪。
河畔的油菜花地一片金黃,陽光攜著和風在空中游走,陣陣清香在空氣里漫不經心地飄蕩。林間花叢中鳥兒們的合唱時而高吭,時而低沉,雖然參差不齊,卻也錯落有致,滿蘊著對仲春的喜悅。大人們在成群的土堆間忙碌,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我們,雙腳在家族祭奠的人群中溜跶,兩眼卻貪婪地瞟著簸箕里那一排排點著紅色印記的小糍粑,小肚皮里不斷分泌著饑餓的渴望。那里還顧得上“離地三尺有神靈”的告誡呢!
那一刻,期待和等候是一種快樂,一小塊香甜的糯米粑,便足以令我們理解了什么是“知足常樂”。
許多時候,對需求過高的期望,其實就是產生痛苦的根源。我們的先人們,在科技并不發達,物質也不豐富的過去,卻往往比我們今天豁達和歡愉。“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講的就是這個節氣的苦惱和困惑,除了天氣,自然也有心情的煩緒和不爽。
然而,他們在困苦中并不消沉——“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詩人和他的朋友們是如何在春雨杏花掩映的酒旗下開懷暢飲,談道論經的,我們不得而知,然那種平和,那種歡快,那種坦然,那種溫馨,卻是可以體會得到的。
或許,正是這種平淡的美麗,才是真的幸福所在。真正讓自己懂得清明含義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后半截那一個舉國哀痛的日子。
共和國第一任總理在年頭的過世,讓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悲慟和哀傷之中。那個經歷了就無法忘記的清明,人海、花潮、詩林、楹山,偌大的廣場,每一處都系滿了無盡的思念,每一處都掛滿了靈魂的痛楚。那一刻,讓整整一個世紀所有的偉大和榮光全部黯然失色,無足輕重!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這并非描寫清明的詩句,卻是人們在清明時候最應該擁有的。只有在此時的人們,無論職位高低,無論貧賤富貴,無論美丑胖瘦,其實都是凡胎,份量都是均等的。當然,靈魂和思想除外。
常言道“清明要清,谷雨要雨”,主要是指兩個節氣的天氣而言。在現實生活中,清明也有不清不明的時候。要不然就不會有“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描述了。
清明時節愿清明,恐怕并非是哪一個人單獨的企盼吧?清明是歲月和歷史的重要載體,是可以讓每一雙眼睛來仔細閱讀的。
澍萌簡介:
澍萌,本名劉澍萌。
廣西散文創作研究會副會長,桂林電視藝術家協會副主席,桂林電視臺首席記者。先后擔任過桂林電視臺專題部、對外部、新聞部、農村部、紀錄片工作室主任。共有60余部電視專題紀錄片獲國家及自治區各種獎勵。是廣西十三年入選優秀文藝家,獲桂林市五十年文藝成就獎、廣西電視藝術十佳。
創作有散文七百余篇,電視劇四部七集、詩歌三百余首,另有短篇小說四篇。著有散文集《男兒有淚》《腳下生風》文獻集《話說靈源》,詩集《初戀,一個不成熟的季節》。其中《男兒有淚》獲廣西文學藝術最高獎“銅鼓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