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哈代《德伯家的苔絲》中苔絲的悲劇人生

托馬斯·哈代是19世紀英國一位在批判現實主義領域有獨特文學建樹的殿堂級人物。哈代對于莎士比亞的悲劇以及古希臘時代的悲劇接受得比較多，并且不斷地研讀這些悲劇作品當中的經典作品，反復揣摩，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學創作審美角度。同時，托馬斯·哈代受到德國近代哲學家亞瑟·叔本華的影響很深，因此逐漸形成了一種懷疑主義的思想，并且最終比較順從悲觀的宿命論。托馬斯·哈代在文學創作和思考當中，認為在人類文明的不斷發展之中，人類所創造的工業文明或者是精神文明多么發達，都不可能真正擺脫命運的捉弄和擺布，這也使得哈代的創作主要集中在悲劇之上。

本文主要圍繞托馬斯·哈代的經典代表作《德伯家的苔絲》，對苔絲的悲劇人生進行解讀，分析其悲劇的成因以及苔絲這個小說女主角的悲劇人生里的象征意義和蘊涵著的哈代深刻的人生和命運的思考。

一、托馬斯·哈代《德伯家的苔絲》中苔絲悲劇人生的概述

《德伯家的苔絲》是一部非常有影響力的悲劇小說。這部小說主要講述了一個純真并且美麗的少女在失身之后所遭遇的悲慘命運。哈代為《德伯家的苔絲》這部小說署上了一個副標題，里面評價苔絲是一個“純潔的女人”，這似乎又和傳統的道德觀念不相符，不過這也表明了托馬斯·哈代的這部小說明顯是對過去英國在維多利亞時代所建立的虛偽的道德體系的批判和反思。在這部小說當中，女主角苔絲是一個淳樸美麗、善良勤勞的農家姑娘，她的母親卻把這么善良的姑娘打發到一個所謂的本家——富有的亞雷家從事雜務工作，繼而苔絲慘遭亞雷的糟蹋蹂躪。

苔絲失去了自己的清白身軀，她一方面要面對自己家庭和生活之中的貧窮，另一方面還要面對社會上倫理道德的壓力。因此，苔絲只有跑到農村的牛奶場去做一名擠奶的女工。在牛奶場里，苔絲遇到了來自城里的小伙子——據稱擁有自由思想的安吉爾·克萊爾。安吉爾·克萊爾和苔絲相遇之后，兩人產生了愛情，走入了婚姻的殿堂。然而在新婚之夜，苔絲為了向自己的丈夫坦誠一切，向克萊爾談及到自己的往事，并且把自己已經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情也很坦白地說了出來。安吉爾·克萊爾全然不顧自己妻子苔絲在道德上的勇敢地坦白，完全不諒解苔絲所承受的苦難。苔絲決定離開這個辜負她真情實意的薄幸之人，自己忍住失去愛情的痛苦，咬緊牙關，并且充滿毅力地獨立尋找謀生之路。

這個時候，玷污她身體的亞雷又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亞雷對苔絲進行多番引誘，但是苔絲依然不為所動，并且對亞雷這個人表達了自己對其無比厭惡的感情，這些也都彰顯出苔絲作為一名女性的價值和尊嚴。最終，在亞雷的無數次騷擾之中，苔絲終于忍無可忍，親手殺死亞雷這個惡徒，但是苔絲也因此結束了自己充滿悲劇的一生。

苔絲的悲劇也是多層次的，正是不同層次的人生悲劇讓整部《德伯家的苔絲》所塑造出來的苔絲人物形象更加富有層次感及立體感。因此，下面筆者將從苔絲的悲劇人生當中的不同層次，對這個人所遭遇的悲劇人生進行更為細致的分析。

二、解讀哈代筆下苔絲的悲劇人生：社會的悲劇

苔絲所處的社會，是苔絲悲劇的一個非常深層次的根源，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社會背景。哈代所創作的苔絲，是在19世紀英國工業革命之后，農村經濟出現了嚴重的破產，而農民以及農民的家庭發生了嚴重的轉變。可以說，苔絲的命運悲劇其實也是整個19世紀農民以及農村經濟體所面臨的悲劇，是一個具備代表性意義的社會悲劇。傳統的農業生產已經被資本主義的大機器生產所取代，很多農民被迫成為了城市大資本擁有者的雇傭工人。

苔絲在小說當中也是如此。苔絲的祖先在英國的封建時代是一個富裕的貴族，但是因為種種原因衰敗了，苔絲的家庭里所飼養的老馬被不幸撞死之后，苔絲的家庭就徹底地破產了，完全失去了原本賴以存活的經濟基礎，而苔絲也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投靠所謂的本家，也就是到德伯家去養雞。本來是自給自足的農村家庭，最終因為家庭的破產致使家庭里面的農民也被迫轉化成為被人奴役和剝削的農業工人。

而后來，發生了亞雷的凌辱事件之后，苔絲離開了所謂的本家，由于被生計所迫，苔絲最終只能淪落到一家奶牛場當中，成為了一名擠奶的產業女工，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看到，苔絲從農業工人，真正進入到被資本主義機制所管理的奶牛場，最終成為了一名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工人。因為生活，為了保證有一份微薄的收入，苔絲和大部分英國當時的破產農民一樣，只能接受資本家的無情壓迫以及殘酷的剝削，在擠奶場這個惡劣的環境下繼續工作。

苔絲的這些不幸命運其實也就是英國社會不斷資本主義化的結果，因為農民的規模破產，最終苔絲的這種輾轉流離的悲劇也是不斷地上演，這種農民階級的淳樸生活最終也只能在資產階級的鐵蹄下逐漸踏碎而已。

三、哈代筆下苔絲的時代悲劇

苔絲的人生悲劇其實也是整個時代的悲劇。英國在19世紀的時候，雖然在經濟上實現了資本主義的高速發展，但是在倫理道德觀念上依然還是十分保守和封建的。苔絲在這部小說當中恰恰也象征著19世紀英國女性的集體悲劇。《德伯家的苔絲》出版之后，哈代和這部小說曾經受到過很多的指責，一些保守封建的英國國民指責這部小說是一部誨淫誨盜并且宣揚著不忠不貞的妄念邪風的小說。這可以看出，英國在維多利亞時代，男人在婚姻上依然還是主導，女性必須在男性的控制之下，在愛情以及婚姻上，這些英國女性不可以任意地選擇，只能夠聽憑家族的男性去安排。

苔絲也正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才會有如此悲劇的人生。苔絲身為女性，本來就是在這種不公平并且封建保守的倫理觀念以及道德觀念之下才會釀成自己的人生悲劇。在那些封建保守的時代道德規條里面，玩弄女性并且產生了外遇事件，被怪罪的不應該是男性，而應該視為女性的不忠貞。因此，苔絲最終只能夠被人們所歧視和謾罵，被世人投以異樣的眼光，而玩弄她的亞雷卻絲毫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她生下來的私生子，連牧師的祝福洗禮也無法獲得。包括她的愛情，曾經跟她兩情相悅并且自由戀愛的安吉爾·克萊爾，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的自由思想，最終仍然擺脫不了封建倫理道德觀念對自己的束縛，這些最終讓苔絲和克萊爾分手了。

從這些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到，苔絲的悲劇其實也就是整個時代的悲劇，在那個時代里，苔絲被曲解，被封建的道德倫理觀念所囚禁，最終走向了被社會歧視的悲劇之中。

四、苔絲的家庭悲劇

苔絲來自于一個已經快要崩塌的家庭之中。由于上文所說的社會階層的轉變，苔絲的家庭其實已經進入了破產階段，由于資本主義的發展而最終出現大規模的農田剝奪現象，很多失去了土地以及房屋的農民，最終也因為這些事件而一貧如洗。

苔絲正是來自于一個接近崩潰的家庭。苔絲的父親其實是一個小販，這個小販市儈氣很重，而且非常虛榮愚昧和懶散，當他從喜歡搬弄是非的特令安牧師那里聽說自己原來是來自于貴族家庭的歷史之時，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出了很大的洋相。苔絲的母親原先就是一名擠奶工人，后來是浣衣工人，因為沒有接受過什么教育，也是十分淺陋、無知，不懂得世事與人情。

苔絲有兄弟姐妹七人，這樣龐大的一家子已經給苔絲壓上了沉重的負擔。苔絲每次從學校上完課，回到家中，就要去給有錢人家做苦工，掙錢養家糊口，把家務活的擔子都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從這里可以看出，苔絲出身卑微，也是因為自己的家庭所面臨的種種苦難，最終她才會走向悲劇的命運中。可見，苔絲在家庭的影響下并不能夠完全主宰自己的命運，一開始自己的家庭就已經蘊涵著苔絲命運不幸的影子了。

五、哈代筆下苔絲的悲劇人生之命運的悲劇

苔絲人生最大的悲劇是她所面臨的命運。這也是哈代在這一部《德伯家的苔絲》中所賦予苔絲的一切苦難的根源。很多的巧合，很多的誤會，使本來善良天真、淳樸大方的苔絲竟然會遭受到如此多非人的待遇。

苔絲家庭里面的老馬因為發生了車禍而不幸死去。正是出于內心的不斷自責，苔絲才要去別的地方，去所謂的本家那里做苦工，也因此遭受到他人的凌辱與誘奸。

苔絲最初和克萊爾的相遇，最終的分開，其實都是巧合和命運在捉弄著她。苔絲為了表明自己的遭遇，向自己的丈夫坦白，寫了一封有關自己當初經歷的信，只可惜信件卻因為巧合沒有被克萊爾看到。最終，克萊爾拋棄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苔絲最后又再次遇見令人憎惡的亞雷，最終她被逼無奈，加上自己的丈夫克萊爾又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乞求諒解，苔絲在憎恨和愛情之中殺死了亞雷，也由此把自己悲劇的人生推向了終點。

由此可見，哈代《德伯家的苔絲》以多層次的悲劇塑造出了一個非常豐滿而且富有人格張力的苔絲形象，也正是這樣的一個苔絲形象，最終成為了眾多讀者們心目中那位純潔善良的農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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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聶磊（1980— ），女，江西南昌人，碩士，江西科技師范大學講師，研究方向為外語教學、外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