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兒:
暮色迷離,我坐在開往安吉的大巴上,車上人不多,我身邊是空位,一個感覺有你的位置。我的外套搭在上面。隨著車子的顛簸,外套在默默地玩漂移。我邊給你寫郵件,邊等它掉落,但一直都沒有發生。
我清楚記得我要走的那天,你帶我去城市廣場看奔馬的雕塑。坐在公交車后排,你無比放肆地說,那匹馬拉個車,車輪子像橫躺的B,其實是在罵:媽(馬)拉個逼。讓我笑震了。你網上聊天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形容的,你介紹說這馬是城市騰飛的象征,每年的那達慕大會都要在這里舉行慶典開幕式。
然后你就這樣,用我的外套搭在你的大腿上,抓了我的手,伸到你的褲襠里。那東西借著酒勁堅硬無比,而且很燙,隨著車子的顛簸,差一點就要噴射出來。光天化日之下,這種臉上不動聲色的刺激,我的心都要脫腔而出。你還淡定地咬我的耳朵,說這樣捉迷藏真好。你真壞,在床上是個十足的流氓。不過我喜歡。你能這樣發瘋地要我,我很開心。你不嫌棄我是個胖女人,而叫我可愛的活寶。我知道自己累抽了,有了“熊貓眼”,且胖乎乎的,笨得要死。三天四晚,我們只忙活三件事:做愛、吃飯、睡覺。顛來倒去翻來覆去。什么草原騎馬蒙古包藍天白云綿羊,統統都丟爪哇國去了。你要我騎你,說比騎馬刺激得多。你顛簸我,跟不知疲倦的大巴一樣。你說我身上就有大草原,毛發豐盛;蒙古包白云綿羊,都是我的兩座高大的乳房。至于藍天,我的確能在高潮里看到它。瓦藍的。藍到傷心的藍。
然后你喊著藍藍、藍藍,我喊著馬兒、馬兒。我就轟然從馬上倒下,感覺身體枯萎如塵埃。我胡思亂想這些,真覺得自己丟人。也許男男女女就這樣吧?只要赤身裸體面對過,就沒有什么說不出口的。我的矜持跟衣服一樣被你扒個精光。到現在,我還感覺自己赤身裸體顛簸在回家路上。我不會怪你什么地方都沒帶我去玩,一連三天都在賓館叫的外賣。我不會。馬春,為著這次見面,我苦等了五年。可惜你很忙,沒有更多的時間給我。但我也知足了。能不管不顧一次,愛個死去活來。我覺得值了。那些電影里的男女主人公,有的連一次機會都沒有,生命就戛然而止。我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男人的大腦解剖開,有五分之四的區域里都是sex(性),你也不例外。但有什么語言比身體語言更豐盈的呢?你幾乎不提我們之間的事情,你的沉默深不可測,你甚至有些害怕和我說話。你是不是如我一樣,擔心那種美好的感覺橫遭破壞?是不是如我一樣,想按捺住內心的悲喜,想盡量不動聲色地消磨掉見面的幸福光陰?你似乎也知道,這一次見面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而在我,只可能是最后一次。再過三個月,我就要去南方,和一個老實巴交的廣西仔過安分日子。在我離開之前,我想償還欠你的情債,我想給自己一個交代,也給過去的情愫畫上不那么圓滿的句號。
人們常說,朋友活著不見面就等于死了。我們雖則不能再見,但彼此都是對方的念想——至少你是我的念想。我想給你寫最后幾封信,雖然不像古人一樣有筆墨余香。我打算記錄下這次見面你給我的感覺,我想形容為轟轟烈烈的,又怕你笑話我。當然,我希望自己能把藏在心頭五年的秘密告訴你。你就祈禱我鼓足勇氣的那一刻吧。說真的,我很害怕你知道了會惡心到吐,然后暴跳如雷,恨不得昨天就殺了我,用賓館的黑塑料袋裝了去喂狗。賓館里那些黑塑料袋好大一個啊,估計洗手間的加房間里的三個就足夠了。這一點都不是幽默,我真的這樣想過。我好幾次對你欲言又止,實在說不出口。當時我就打量過這些塑料袋,覺得假如你殺了我之后,怎么樣把我身上這么多的肉運出去才是最安全穩妥的,而這幾個垃圾袋是絕配的,我捏巴過,厚實得很,肯定能承重。要真那樣,不知道你會不會把那些用過的避孕套帶走,里面有你的DNA樣本……我不能再胡說這個了,自己嚇自己,我真是服了自己。
我知道五年前你也像我這樣,從滿洲里一路輾轉過來。簡直是披星戴月,一路風雨兼程……車停了,先寫到這里吧!我要下車去方便一下,這些天做的愛太多了,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我的“大姨媽”如期而至。
你的和已經不是你的 胖
2015年4月23日
2
馬兒:
我那么爽快答應你來草原約會,你始料未及吧?或者,你把我當成一個輕浮的女人,喜歡一夜情幾夜情什么的。要是這樣,你就完全看輕我了。我加你的QQ才一個月,就不遠千里上你的床,我想你心里該犯嘀咕才是。你并不知道,我決定鼓足勇氣重新加你QQ,就煎熬了自己三個月。你問我從哪得知你的QQ號的。我說是找你的真實粉絲要的。其實不然,你的QQ號就在我心里,哪里用得著去找?!
不管你怎么看我,哪怕把我當做一場游戲的對象,我也要和你見面。去滿洲里的交通指南,我早已爛熟于心,所有功課都已經做好。我故意裝傻裝曖昧,很快讓你覺得我極容易上鉤,而且一點都不纏人,沒有任何后顧之憂。我跟你講過,我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個月后要嫁給一個自己并不愛的廣西佬,但不甘心自己就沒有轟轟烈烈地愛過。我告訴你,為你的作家才華傾倒,和你的所有粉絲一樣,狂熱地暗戀你。你的懸疑名作,我幾乎能出口成章地背誦。五年前我就能背,那時候你并不出名。但在我心里,那時候的你比現在的你要可愛得多。現在的名氣反而讓你有些猙獰了,也許這正是你的本來面目。你淋漓盡致的張揚,讓我很是不適應。盡管如此,我還是遵照你的吩咐,像你安排所有女粉絲做的那樣,去新華書店買來你的新書,舉著勝利的手勢,一個像煮熟的雞爪那樣的惡心的“V”,嘴里喊著“耶”,拍了照片傳在你的粉絲群里。好在是大頭照,我對我的臉還有幾分可憐的自信。我之所以像個笨蛋一樣,之所以言聽令從,讓你像個奴隸主一樣高高在上,只是因為我愛你。人有時候就這樣難以理解,會做一些讓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事,出格的難以名狀的事,比如說愛你。我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臣服于自己的愛情。低賤也罷,輕浮也好,總之,我不想再讓自己后悔。
所謂名人是不是都這么虛偽?到最后,你也就只剩下褲衩這條皺巴巴的遮羞布,也就只剩下雞巴大點的能耐,卻把自己鼓吹成炙手可熱的香餑餑,美女們都如過江之鯽拜倒在你的兔唇之下。難怪你從頭到尾都不肯發照片給我,你其實對自己毫無自信,你的兔唇豁嘴,在來不及張口自我辯護,就將內心的猥瑣展露無遺,這難道就是上天懲罰你的標志?你肯定欺騙了不少女孩子的感情,你想通過征服女人的身體來標榜自己的聲名顯赫。
噢,馬兒,原諒我的嫉妒。我該死,我說的肯定不是你,也許,我只是嫉妒你的那些女孩子。我又胖又蠢,你的才華的確征服了我的心。我不能這樣俗氣地看待你。你的兔唇其實也并不難看。見面的時候,我本以為會有一個擁抱,而你只是靜靜地伸出手,用力一握,卻剎那間就電擊了我。我當時站都站不穩了,只覺得賓館里的一切都在搖晃,我想趴在桌上,那樣,我會覺得自己不會癱到地上。你的手心沒有出汗,而且洗得很干凈、柔和,像你的白襯衫領子。你的氣味就能攫取我,讓我體無完膚,讓我燃燒……莫說你兔唇,就是你侏儒,我也會覺得你是我要的巨人。
我很惱火自己問你那么笨的問題,而且是在做愛的時候。你有幾個還是幾十個女朋友和我有什么關系?你愛不愛我?問這個有用嗎?說說更健康嗎?還不如洗洗睡罷了。不過,說實話,我真的沒料到你會一點鋪墊都不做,一點過渡都沒有,直奔你所要的主題去了。我以為一個作家,至少會再冠冕堂皇一點,至少會更多玩情調一點,至少會曲徑通幽一點,你沒有。你竟然不來接站,而是告訴我賓館的地址和房間號碼,要我自己送肉上砧板。你給出的理由是寫字太累,熬夜太多。也許,你是不想在站臺上,眾目睽睽之下,暴露你的兔唇?或者,你是怕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丟人現眼?我明白,離床越近,見面的環境越私密,上床的確可以省掉很多周折。你害怕我拒絕你嗎?我千里迢迢趕過來,肯定不會拒絕的。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答應你來見面意味著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行前半個多月就心緒不寧了,一天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我怕我的“大姨媽”提前,會煞某人的風景。我拼命地工作,加班,為了掙出這幾天寶貴的假期。我寢食難安,擔心自己變難看,怕你又會不喜歡。我希望自己瘦一點、再瘦一點,為了讓你能找到腰的感覺。我精心為你準備著自己。好像自己是一盤菜、一頓肉餃子、一塊等待標價的切糕。當我踏上火車,心頭的撞鹿終于含淚睡著,我隨手拍下窗外的景色,發給你,告訴你,我在奔向你的懷中,我離你越來越近了!而你不置可否,吭哧半天發過來一個“噢”,然后是一個“呵呵”。當時如果你在面前,我掐死你的心都有。
我剛才動身去泡了杯茶,你喜歡喝的龍井,我帶給你的,自己也留了點,感覺茶里面會有你的味道。我關掉了燈,窗外的星光一點點爬進來,有一星半點浸潤到茶水里。不知滿洲里的夜晚是否不寐?那賓館的502房間住下的又是何人?你說要像502膠水和我黏著,如膠似漆,一點縫兒都不留,你的,全在我身子里。我的,靈魂都被你吸吮掉了。女人的靈魂真的如你所說是從奶頭上生長的嗎?不知道我的靈魂有幾克重?我坐在安吉的山谷里,這座竹木加工廠的單身宿舍和以往一樣,潮濕且沉悶。我顯然失魂落魄,今天做了一天的糊涂賬,數字老是對不攏來。我的502膠水化作了淚水,你的奶頭山上只有無精打采的月亮。
寫著寫著就拉拉扯扯長了,對你的想念比行前更加嚴重,難怪人說相見不如不見,得著不如得不著。我累了,總還得睡幾個小時,來對付明天廠長那副“葛朗臺”式樣的嘴臉。對了,想起你定的賓館名字我就想笑,嘿嘿,“擠破門”,虧那取名的人想得出來,為啥不叫“打破頭”呢?我就有打破頭的感覺。
若有所失的 胖子藍藍
2015年4月24日凌晨
3
操蛋的馬兒:
一個字也不見你給我,但愿是你只是沒有時間上網收郵件。否則,我會寄幾個“擠破門”賓館那樣的黑色塑料袋給你,讓你自裁,嘿嘿。
今天早上睡著的時候還是做夢了。我趴在你身上,磨蹭著,找感覺,你睡得跟死豬似的,哼都不哼一聲。我們的衣服疊得四方四正,全新的,像是陳列在商場有燈光的柜臺里。整個房間突然變成了玻璃柜臺。聚光燈打在我們交媾的身體上,汗水像黃豆一樣熟了。我閉著雙眼,張開的嘴巴對著門。時間好漫長,好像又在安吉的山谷里,有一隊螞蟻在山頂的尖尖上咬,它們遠遠地到來,咬得我發癢,又像在電影幕布上的山影里飄忽。我摸到的床單原來是銀幕。我無法制止這一切,無法中斷自己做愛的進程。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商場里、電影院里、旅游的景點里……門靜靜地裂開,裂成無數雙眼睛,就在門裂開的那一刻,我可恥地抵達了高潮。我抓了你的身體去擦拭,你就變成一條毛巾的圖案,上面是你的名字的大寫拼音:MACHUN。
醒來的時候,我習慣性地把頭轉向左側,那是你睡過的方位。你是我的夢中人還是我是自己的夢中人?嗚呼,無法可想。
你愛看體育頻道和動物世界,看到孬腳就忍不住爆粗口靠,看到小動物搞怪的表情你也哈哈大笑,你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光著身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有時故意霸住廁所磨嘰,知道你在外間憋尿難耐,走來走去無從消解。你實在熬不住來敲門喊:哥們,你啥時候能出來啊?
這個時候我充分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最漫長的五分鐘就是等待如廁的五分鐘。我很缺德地更加磨蹭,想讓你來個印象深刻,直到你憋到極限幾乎要破門而入,才草草讓位。聽得你尿出一條松花江或者一座青海湖來,萬惡的我,躲在被子里偷笑,揣摩你一邊一瀉千里地爽著一邊對我恨得牙癢癢的樣子。
這就是我印象當中關于你的畫面。
我好幾次提及一些網聊的舊事,你裝懵懂無知,老是和我打哈哈,要不就是用嘴巴堵住我的嘴,用一場性愛來終結談話。要不是我心里對你有底,我肯定要懷疑你故意裝聾作啞。你不想碰及聊天時候某些虛無的許愿承諾,我也從未想過要有兌現的一天。我還沒那么小家子氣,也沒那么幼稚。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不想破壞難得的相處時光。可是,除了身體的揮霍,我們到底有幾分情感的交流呢?退房的時候,你故意問我何時能再見面。我心里知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是為著一份情債來的,沒想到只是用身體就償還個一干二凈,甚至覺得自己很多余。你竟然沒想到要送我去車站。盡管你沒有迫不及待要離開,但你并不顯得有多留戀,你的猶豫已經傷到了我,我堅決不讓你再陪著。是的,你還有很多事情積壓著要處理,你有點焦頭爛額,但你一點也不像那個曾經追我追到安吉的男人。
這是我的獨角戲。五年了。
看到這里你也許知道我是誰。
我就是小索。五年前認識你的那個小索。
只怨你,非得要我發照片,把我逼上梁山。
你還記得嗎?我們聊得那么好,當時你正和你的老婆鬧離婚。你對我無話不說的。你老婆和你在同一家殺雞廠上班。你說你老婆一點都不理解你,又胖又蠢,跟雞籠里的雞一樣,只知道扒食,過雞零狗碎的日子。你還說她及不上我的萬分之一好。你想靠寫字發跡,脫離殺雞的命運,但苦于作品無人問津。這些你都沒對藍藍這個愛情馬甲說起過,可能你覺得這一段是你恥辱的歷史吧?我愛屋及烏,從你的字里感覺到你那顆滴血的心,生活的骯臟和低下,才能磨練你的才華吧?我真心想陪伴你走出陰霾,哪怕就是遠遠地愛慕和撫慰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找我要照片,我豈敢奉上我的尊容,我怕失去你。我,一個拋在深山無人問的小會計,當然害怕失去知己。我也不想你失去一個真正懂你憐惜你的讀者。我信不過男人,我不甘心因為一張照片而毀掉這段美好的感情。我只是想陪你靜靜走過,反正不會和你見面,不如得償你心所愿,讓你有個畫餅充饑的美女知己吧。我手頭上有廠長女秘書一組扮清純的定妝照,廠長說是給安吉竹木做產品形象代言人用的。我就陸續發給你了。這無疑讓你打了雞血一般,對我更是噓寒問暖的好。你的想入非非讓我更窘。我的那點可憐的墨水,硬是被你嗅出風華絕代的氣息。你說這是你三生修得的福氣,能得到小索的垂青。給照片之前,你還是矜持的,端著的。給照片以后,你變成了狂熱的,趴著的。萬千情愫敵不過一張狐貍臉。我順著你的意,才發覺自己的心也在滴血。我愛上了根本不應該愛上的馬春。你這個殺死過一萬只雞的馬春。我屬雞,網戀你的那年我剛好二十。
你開始在《草馬文學》發表作品,我記得你的處女作叫《殺雞廠的二愣子》,你漸漸結識了一些當地文學界的人士。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你要來安吉。你說你給文聯主席送去了五百只鹵雞屁股,那糟老頭愛吃雞屁股更甚于嫖妓,你換得一個來安吉參加全國筆會的名額。你用這么多雞屁股換得能和我見面的機會。你欣喜若狂,而我哭笑不得。我無法拒絕你計劃的實施,你仔細地詢問安吉住宿的價格、離我所在工廠的直線距離、附近有何既好吃又便宜的去處。我被動地參與,給出一些合理化建議。我說不出口,你魂牽夢縈的那個形象不是我。我知道我們玩完了。我束手無策,又不想你失去一個在寫作上積聚人脈的機會。從你抵達的那天起,我關掉了手機,斷絕和你的聯系。我知道你肯定要抓狂、發瘋,恨不得把我當一只雞剮、煮、燉、炒、鹵、燒……我去過你下榻的賓館,徘徊良久,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即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會認出我,叫我一聲小索。我悄然而出,感覺自己如一個可憐兮兮的女鬼。
這是你的悲哀還是我的悲哀?
果不其然,你回滿洲里后就迅速拉黑了我的QQ,做得如此干凈利落,雞毛蒜皮都不留。你的決絕一如我的決絕。但你知道嗎?我是自慚形穢不敢見你。你為何如此在意小索的相貌而不是她的內心世界?是你,讓我無法承受現實之重。你將我打入冷宮,讓我以淚洗面。我記得你曾十分自卑地對我說過: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意思是我美得高不可攀,讓你無地自容。但你不知道網絡這頭的我,早已泣不成聲,感覺萬劫不復。
廠長叫我去銀行辦票,昨天中午的郵件寫了個半途而廢。現在也不知道如何續下去了。昨天我分別去了建行、工行、農行、中國銀行排隊。在隊伍里無聊得要死,只能玩手機,玩貪食蛇游戲。很奇怪的是,從我踏上歸途那時起,你沒有給過我一個短信、一個電話。好像我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已經從你的世界消失。想想也是如此。男人么,抽掉雞巴不認人,是慣常的德行。我在這里糾結發癡,寫了那么多廢話,怕也變成了你郵箱里的垃圾郵件。我是小索也好,是藍藍也罷,總之是一個傻兮兮的胖女人。我的秘密在你那換得的也許只是一聲哂笑。
原本以為我的欺騙會傷了你,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已經百毒不侵刀槍不入,我純粹是杞人憂天自欺欺人罷了。如果你不回復,我相信這是我發給你的最后一個郵件。
我想起去年春節,我一個人留守在山里,一場異乎尋常的大雪把沿途的竹林都壓塌了,道路中斷,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沒有什么事物可以保持原來的形狀。我不能,我的愛情也不能。快到大年夜的時候,連手機信號都沒有了。我和這個世界失去了聯系。只有看廠子的一條狗陪著我。我生了火爐,看著煤火漸漸亮起,我烤火、燒水、煮泡面,像一個機器人一樣完成每一個動作。無聲的雪花落滿了工廠,不堪負重的屋頂發出吱呀聲。我拿一截被雪壓斷的樹枝,在空曠的雪地里寫滿你的名字:馬春。一筆一劃的馬春。旁邊是撒歡的狗蹄子印。然后看著雪繼續填充、抹去所有的行跡……
別了,作家馬春先生。別了,我深愛過五年的那個殺雞廠的男人。
殺雞取卵不留遺憾的 胖
2015年4月26日
4
馬主席馬老師:
終于收到您的來信了。如果不是為了找我借這兩萬塊錢,我敢打賭您不會給我半個字的回信。這個世界真奇妙。我把我的身體快遞給了你,而且是自己付的快遞費,你用完之后沒有一聲謝謝,反過來一開口就是找我借錢。我給你寫的又臭又長的郵件,竟然沒有絲毫熏到你!我不敢奢望你一字一句看過,但你對我是小索這點提都不提,好像在你的意料之中,又好像這是很無聊的身份辨識問題。
的確,你還是保留了對我無話不說的習慣,你習慣性找我吐槽,把我當你的排泄馬桶或者扔字紙的垃圾桶。你無所顧忌,什么都敢跟我說,我只不過是一枚供你玩弄股掌的棋子。最后的用處就是會理所當然急人所難借錢給你。這是我最后可榨取的可憐的剩余價值嗎?
你真厚顏無恥,竟然說是那些女孩子自己犯賤,排著隊等你的臨幸!你去北京參加筆會,那女孩帶你去天安門看完了升旗,你就讓她在賓館里血染了風采!你如此荒唐,那女孩被你搞懷孕了!可她還在讀高中三年級!她被你活生生毀了!你還反過來用最惡毒的話罵她!真沒想到您竟然慌不擇路饑不擇食,竟然找我借錢去付她的補償。要我支付她的墮胎費、營養費、處女膜費、精神損失費?!我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我真后悔,愛上你這個殺千刀的人渣!你被你老婆的親戚暴打一頓,找我這來裝什么可憐?要不是他們顧念你女兒的份上,打死你都活該!那北京女孩和你女兒一般大,你就不擔心報應到你女兒身上?!你走投無路了?堂而皇之的作協副主席,風生水起的馬大才子,在我面前裝什么孫子?你欺騙我的感情還不夠嗎?還想讓我落個人財兩空?
那北京女孩一直在滿洲里纏著你?那幾天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啊?也沒聽見你的電話響過啊?難不成你只是想找我借錢?隨便編個理由敷衍我?希望真的如此,否則,真要人神共憤!
又及:我準備提前去廣西了。我見過離譜的,沒見過像您這般離譜的。廣西仔是沒什么才華,但他實誠,在我眼里,他比你強一萬倍。我那點可憐的積蓄,會置辦一點必要的嫁妝。您祝我幸福吧!
謝絕騷擾。
知名不具
2015年4月28日
5
死胖妞:
你他媽給我聽好了:找你借錢是看得起你,既然給你臉你不要臉,我就最后送你一程吧!
你來的那天,沒想到北京妞逃學偷偷趕來,我正在信誓旦旦哄她去墮胎。她執意要為我生下孩子,一個偉大作家之后,羅曼蒂克愛情結晶呢!這是她的原話。
我實在脫不開身周旋于你,只好安排我的一個哥們來接待你的。他也是個寫字的,想加入作協,也有一個作家夢。他送了一萬塊錢給我,還幫我聯系了相熟的醫生。為了彌補遺憾,他還錄制了一段502房間的視頻。(已作為附件請您欣賞)
跟我玩,您還嫩點。
另:我不是兔唇,只是有點腋臭。
工行卡號:458750034535636588
過期不候。
2015年4月29日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