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新中國以一種嶄新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隨著時代的更替,民國服飾除了旗袍仍有流行,其他都退出了歷史舞臺。從此,黃色的粗布軍裝、灰色的干部裝、藍色的列寧裝、彩色的布拉吉以及蝙蝠衫和喇叭褲一一走進了人們的生活。
當電影《護士日記》中的女護士簡素華哼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這支曲子時,看過這部影片的中國男性,也為這位有點小資情調的美麗護士所傾倒。
1956年,為展示社會主義建設的欣欣向榮,政府提出“人人穿花衣裳”的口號,才使捆扎著的女裝松開了束縛,一時間,愛勞動穿花衣成了人們生活的新口號。當《護士日記》走俏大江南北之時,“花衣裳”的歌曲與花衣裳也在新中國大地流行起來。艷麗的花衣裳與革命的列寧裝、蘇式的布拉吉三足鼎立,成為50年代女裝中的時尚。
布拉吉上街
寬松的短袖、褶皺裙、簡單的圓領、碎花、格子和條紋,腰際系一條布帶,這就是從前蘇聯傳來的布拉吉。布拉吉本是前蘇聯女子的日常服裝,上世紀50年代流傳至中國。當時在中國大眾的視野中,多是蘇聯畫報、期刊和電影,那里面人物的著裝和專門開辟的時裝專欄間接影響著中國大眾,身穿“布拉吉”的援華女專家則成了大眾直接模仿的對象。后來,由于中蘇兩國關系惡化,布拉吉的名稱不用了,但“連衣裙”即布拉吉的意譯名一直沿用下來。
當蘇聯女英雄卓婭穿布拉吉就義時,飄逸的布拉吉顯示出最革命的姿態。無論是自愿還是被動,卓婭的布拉吉成為一種象征,也因此成為新中國初期最進步、最流行的女性服飾。
陽光明媚的年代,一群群年輕的女孩子,臉上寫滿笑容,身上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滿懷著革命的激情,她們梳著油黑的大辮子或劉海齊眉的短發,穿著五顏六色的布拉吉,嘴里唱著流行的歌曲,上學、上班、開會、集會、游園,投身于新中國百廢待興的建設之中。
火熱的50年代,勞動最光榮,革命最時髦,布拉吉流行在大街小巷、建設工地,上至知名女性,社會名流,下至基層女工,都曾穿過布拉吉,甚至幼兒園的小女孩也會有一件屬于自己的布拉吉。布拉吉在女性之中幾乎人手一件,大概穿不穿布拉吉,不僅僅是風尚的取向,更多的是覺悟與思想意識的問題。
列寧裝,最時尚
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健康風尚與服裝款式、色調也隨著大軍南下、西進而傳遍全國,旗袍亮麗輝煌的地位被干部裝取而代之。社會開始鄙夷掛紅穿綠的服飾風尚,旗袍映襯出的悠閑、舒適的女性形象失去了生存的氛圍,人們對衣著時尚的追求化為對革命工作的狂熱,勞動美、心靈美為社會所認同。
女裝流行代表是儉樸的布拉吉連衣裙、列寧裝以及兩用衫、長西褲。
列寧裝的普及率最高,年齡適應性最廣,開始列寧裝本是男裝上衣,在中國卻演變出女裝,并成為與中山裝齊名的革命“時裝”。這一男性政治領袖的著裝,攜帶著革命的政治意識,悄悄接近并包裹了女性的身體。它的式樣為西裝開領,雙排扣、雙襟中下方均帶一個暗斜口袋,腰中束一根布帶,各有三粒紐扣。列寧裝或多或少帶有裝飾性元素——雙排紐扣和大翻領,腰帶的作用有助于女性身體線條的凸現。
穿列寧裝、留短發是那時年輕女性的時髦打扮,看上去樸素干練、英姿颯爽。中國第一個女拖拉機手梁君、第一個女火車司機田桂英,都曾是列寧裝的模特,勞模的示范,帶動了時代的風尚潮流。美中不足的是,當時列寧裝可供挑選的顏色并不多,清一色的藍、灰、黑。
1949年5月上海解放時,配音演員蘇秀年齡尚不滿24歲。聽著那令人振奮的腰鼓聲,她是多么羨慕那些剪著短發、戴著藍布帽、穿著藍布列寧裝的女干部啊!渴望著自己也能那樣地穿著,渴望著走到社會上去,渴望著工作。1950年初,她報考了上海人民廣播電臺廣播劇團演員,可畢竟是業余演員,心里總覺得自己不是國家干部,不能去穿那象征干部身份的列寧裝。后來她又報考了北京電影演員表演藝術研究所(北京電影學院前身)演員,就是為了能堂而皇之地穿上列寧裝。(蘇秀《我的配音生涯》)
旗袍的余暉
當50年代中后期,壓箱底的旗袍被重新拾起,中國新女性以一種嶄新的姿態展示在世人面前,從骨子里流淌出東方端莊的情調,雅致的美麗。典雅的旗袍,呈現出性感的元素,柔滑的觸感,有一種肌膚之親的感覺。
此時的旗袍款式簡潔,腰身比四十年代寬松,很少用刺繡、鑲滾等裝飾,色調素雅和諧,體現出“得體大方”的風尚。面料以棉為主,少用絲、毛織物。穿法也多種多樣,外罩背心的比較普遍,此外,也可搭配毛衣、列寧裝、軍便服。
這是旗袍落日的余暉,迸發出最后一抹靚麗,很快旗袍與花衣裳都再次被打倒。
穿蝙蝠衫、喇叭褲的“流氓”
一個時代的躁動,是從一條蝙蝠衫和喇叭褲開始的。
上世紀70年代末,隨著國門的打開,各種新思想新潮流涌入中國,蝙蝠衫和喇叭褲正是在這個時期流入中國。在喇叭褲出現的前一年,年輕人走進了高考考場,從公平的人才選拔中,體會到知識的價值。他們的內心已像外面世界那樣變得五彩斑斕。
喇叭褲最初是如何映入中國人眼簾的,大致和1978年風靡中國的兩部日本電影有些關聯。一部是《望鄉》,栗原小卷扮演的記者穿的一條白色的喇叭褲讓她的身材更顯裊娜。另一部是《追捕》中矢村警長的墨鏡、鬢角、長發和一條上窄下寬的喇叭褲,更成了當時年輕人眼中的時尚。
而蝙蝠衫的袖幅寬大,跟衣服側面連在一起,雙臂展開,形似蝙蝠。袖幅的寬度有大有小,袖幅夸張的,展開后袖子與衣服下擺幾乎連成了直角三角形。
當時還在上中學的馬克云是個愛打扮的女孩,一見到蝙蝠衫就喜歡上了。可是想擁有一件也并非易事,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買服裝還需要布票。她在南京的一家商店排了一個下午,快輪到了,蝙蝠衫沒有了。后來還是靠家里一個親戚在商業局,與商店營業員打了招呼,專門為她留下一件,才終于擁有了一件屬于自己的蝙蝠衫。
喇叭褲也悄悄闖進了國門,它的出現,顛覆了幾十年來中國人對服裝的刻板認知。這種褲子低腰短襠,緊裹臀部,褲腿上窄下寬,從膝蓋向下逐漸張開,形成喇叭狀,有的褲腳寬大到像一把掃街的掃帚。最讓保守人士無法忍受的,是它不論男女,拉鏈全開在正前方。要知道,在此前女裝褲從來都是“右側開口”。
當時邢如君買了一條喇叭褲,自個兒躲在屋子里試穿了幾回,不敢出門,怕笑話鬧大了,嫁不了人家,好不容易挨到大過年的,她換上喇叭褲。好在有太陽,不太寒冷,往大路上昂首挺胸這么一站,可沒把幾個姐妹笑死。原來,喇叭褲是中間開口子上拉鏈的,男女平等,而她的喇叭褲是古典的,側面開口釘扣子的。幾個姐妹壞勁可大了,故意揮動她們的大喇叭,揚眉吐氣,她的倒成了“等外品”。(文白《追逐的狂潮》)
作為流行先鋒的蝙蝠衫、喇叭褲,開始時卻沒落個好名聲。第一批穿蝙蝠衫、喇叭褲的人,被視為“男流氓”或“女流氓”,嚴重的還牽扯上道德問題。漸漸學校穿喇叭褲的同學多了起來,同學們興高采烈,互相比著誰的喇叭口大,老師卻犯愁起來,于是,每天清晨上學時,老師們拿著剪刀站在校門口,看到褲腳寬的就留下來量,然后拿剪刀沿褲線一剪,喇叭口就沒了,穿喇叭褲的同學還要寫檢查。同學們上學時不敢穿喇叭褲,可是逛街,走親訪友時,更要穿上蝙蝠衫、喇叭褲,炫耀一番。
在此之后,服飾之禁漸開,當年哼唱“小燕子穿花衣”的王丹鳳遠走香港,而“花衣裳”也演變成各種艷麗的服裝,個性化的款式。進入90年代以后,中國的服飾更加絢麗多彩。
(選自《解禁:中國風尚百年》/唐建光 編/金城出版社/2011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