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先生放不下

蕭乾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個可愛的老頭，我很喜歡他。我讀過他很多的作品，買過他的很多書。就連平時散見報刊的文章也是一見到就認真欣賞。這次，當我看到他在《新民晚報·夜光杯》上發表的短文《窘》時，又不禁讓我樂而開懷，心里說：蕭乾真是一個可愛的老頭！

《窘》文說，他參加一屆“國際寫作計劃”時，在美國依阿華城五月花公寓，一位哥倫比亞作家邀請他吃晚飯，那位作家非常熱情，樣樣菜“都是他們親手做的”，“盡管是初交，談得很是融洽”。

這位哥倫比亞作家有位漂亮的妻子，大家都說長得像伊麗莎白·泰勒，蕭乾先生說他那時“早已不是影迷了”，但他對這位漂亮的女主人還是觀察得很仔細：“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主人確實酷似影星泰勒。身材苗條，皮膚白皙，面龐和眼睛尤其像那位好萊塢明星。”

所以當男主人邀請蕭乾去看他給夫人拍的照片時，蕭乾老“表示樂意聽從主人這一安排”。蕭乾老隨主人來到臥室時，蕭老顯然大吃了一驚，“天哪，照的全是這位伊麗莎白·泰勒的裸體照。有側身倚著沙發的，有仰臥的，還有一副托著腮，像是在模仿什么希臘雕像”。蕭老當時窘得簡直懵了，“趕快道了晚安就溜之乎也”，大嘆民族習慣的大不一樣。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蕭老寫下了這篇《窘》。

當我看到蕭老的這篇短文時，立即想到了一則古代幽默：一對和尚師徒過河，見一女人過河有困難，師父便背這位女人過河，過河后，等女子走遠，徒弟問師父：男女授受不親，您為什么還要背那女人過河呢？師父說，我都把她放下了，你還沒有放下。

這則充滿禪宗味道的幽默，讓我忍俊不禁地想到，時隔這么久，蕭老還寫這么一篇小文來談當時的情景，而此情景竟還那樣鮮活，那樣歷歷在目，不是蕭老“窘”得可以，而是蕭乾先生實在放不下那次難忘的經歷啊。

（選自《近墨者墨》/吳鴻 著/新星出版社/2012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