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說道:“這就是我那該死的宿命的開始。”
提起“常青樹”三個字。總感覺倚老賣老的討人嫌。還好,陳升一直都不是這樣的人。樂壇中的陳升絕對是一個異數,他唱歌,也寫歌:既填詞,又譜曲:既當歌手,又當導演:既成全自己,又包裝別人。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位流浪著的歌壇行吟詩人,時常戴上墨鏡、背著相機、攜上筆紙和畫板,如沙鷗一般在天地間行走。沒錯,他是歌手,他是音樂制作人,同時他也是一位攝影者、畫手、作家。他撰寫雜志專欄,出版了多部個人散文小說,記錄自己的音樂歷程和生命感悟。他一直都說,喜歡別人叫自己“書寫的人”,而非“歌手”、“音樂人”。而或許恰恰是這樣的流浪氣質和詩意情懷,才成就了他的諸多優秀作品吧?
他在歌里說真話,每句都是真實的感動。“寫歌的人啊假正經,聽歌的人啊最無情。”(《牡丹亭外》)他敢這樣寫,絲毫不擔心聽眾心生怨懟不買帳。他說,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調子,譜出來都是不同的調性、不同的旋律,他只能如實記錄,就比如他自己,從搖滾到抒情,這都是真實的他,看起來很怪,但是很真實。呈現在諸多粉絲眼中的陳升,是一個具有詩意、有點散漫、有點憂郁、有點脆弱的男人形象,在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溫存歌聲里,哪知這背后也潛藏著幽深狂放的巨大能量!于是他寫下了《恨情歌》——“原來我是一個愛四處游蕩的人,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停住了,你是否就離開我?”對人間情愛的反思和了悟使他的作品具備了特殊的表達力度,在那個“你愛我我愛你”隋歌泛濫成災的年代,他敢于這樣寫歌,敢于把專輯的封面繪制成一只妖嬈而單薄的藍色蝴蝶,這該要多大的沖破世俗的勇氣!
他在歌里寫情懷,和許許多多臺灣音樂人一樣,他心中濃郁的古典情懷給予了其作品特殊的人文關照。寫《北京一夜》的時候,陳升真的身處寒冬時節的京城深處,這首歌卻完全是在計劃之外的。而當他拐出名為“百花深處”的胡同口,踏著月色推開霧氣蒙蒙的的飯館門時,京腔京韻的吆喝聲“餛飩嘍……”讓他血液中的古典情結瞬間進發,“百花深處”的巷弄變成了舊世的后花園,幽深的小徑盡頭有位面容憔悴的美人在癡癡等待。而他,陳升,身著一襲沾滿風塵的冰涼鐵甲,拖著沉重的步伐從塞外歸來了……后來,陳升帶著不可思議又莫名其妙的表情說:“回過頭來看看,好像《北京一夜》不關我事呢,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我寫的,乖乖儂的咚。”那究竟該怎樣解釋呢?也許,這正是一種寫作的宿命:就算你不求,它自會來到身邊。才高八斗自不用說,他的安然和坦白更是一種無為的正能量。時至今日,《北京一夜》已經有數十個版本,不停地被人翻唱。“百花深處”的小胡同早已不在,感謝陳升,讓北京的這個小小角落擁有了永恒的生命。
他在歌里寫自己,既然說陳升,不能不說他的《把悲傷留給自己》。當時,他在海灘偶遇一位繪畫班女教師,帶領一群學畫的孩子出來寫生。要知道,陳升也是自幼學畫,并且立志要做一名畫家的。已是小有名氣音樂人的他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見如故的他和她聊了很久,最后,女孩說她馬上就要離開繪畫班去國外深造,歸來后的陳升懷著復雜的心情在一張草稿紙上為她寫下了那首驚世之作《把悲傷留給自己》。想來,對他而言,那偶遇又分離的女孩像是聊齋中的美麗狐仙,稍作停留,終要消散,卻帶著他畫畫的夢和纏綿的情,替他走向圓滿。看吧,歌里的哪一句做了掩飾?哪一段不是真情?包括后來紅遍大江南北的“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為愛癡狂》)這樣坦誠無畏的告白,正應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話,陳升早巳在歌里坦露了全部的真性情,只是天下知音難求,無人領會罷了。
這時候,也許我們能夠稍微了解,為什么陳升說他的音樂之路是“該死的宿命”。很多時候,生命無法選擇。陳升當年走上音樂之路,自然心中有一份對音樂的熱愛,然而更多的還是迫于生計、機遇使然。然而,既然選擇了,所以坦然地面對,也認真地生活了,從來不因為牽就市場而仵逆自己,從來不因為害怕暴露而掩藏真我。于是,陳升一邊繼續著行吟詩人般的浪漫旅行,一邊繡口輕吐即成好詞:一邊略帶憂郁地嗟嘆生命,一邊豁達地沉醉在歌曲的字里行間。“這世間,有點假,可我莫名愛上她。”(《牡丹亭外》)一點點放蕩不羈,加上一點點洞明通透,擁有了這樣通達心態的人,只怕不管做了哪行,都是一個成功且自足的人。
你看,陳升說:“我只是還沒有找到比做歌星更快樂的事可以做,就一朝醒來已是歌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