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st讓住宅更聰明

2007年，托尼·費德爾（Tony Fadell）覺得未來一目了然。他當時在蘋果公司擔任主管，剛剛創造了iPod，接著就要領導同事們推出iPhone。他知道，用戶很快就會對這部基于互聯網的便攜式電腦產生依戀，懷著這個想法，他開始了一個新的大項目：在太浩湖邊建造一座高能效的夢幻住宅。

他回憶道：“我當時心想：‘等到我面對的主要界面是我口袋里的這東西時，我又該怎么設計這座住宅呢？’”他對建筑師們提出了一個為難的要求：當今世界，互聯網和移動應用程序已經滲入了許多種服務，因此這座住宅里的所有設備，用電視到電線，都要為此做好準備?？墒?，在為他那個昂貴而環保的供暖、通風和空氣調節系統（HVAC）挑選可編程恒溫調節器時，費德爾卻發了脾氣：“那些調節器賣500塊錢一臺，它們設計得一塌糊涂，根本派不上用處，都是些沒腦子的貨色。我當時就想：‘算了，我還是自己來設計一部吧?！?/p>

沒過多久，40歲的費德爾就離開了蘋果，他認識到他的恒溫調節器需要做成智能手機的樣子，并且由智能手機操控。他想讓它具備足夠的智能，要能摸清主人的作息規律，并由此制定自己的工作時間，或者能在主人出門的時候自動關閉。他相信，如果一部恒溫調節器能夠成為一臺連接互聯網的小型電腦，它就能夠做到這一點。正當他在腦袋里盤算這臺調節器的功能和結構時，費德爾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應該也能吸引到其他人，盡管他們只是住在普通的房子里。美國每年售出的恒溫調節器達到1000萬部，這可是一樁利潤豐厚的買賣。再加上恒溫調節器控制著美國家庭一半的能量使用，一臺設計合理的調節器應該可以顯著減少電力消耗。他找到了馬特·羅杰斯（Matt Rogers），一位少年老成的27歲前同事，當時正領導著iPhone軟件的開發。費德爾勸說他離開蘋果，和自己共同創立了Nest公司。

費德爾的直覺是正確的。Nest在2011年10月推出了第一款產品，一只外形亮麗的恒溫調節器，它外面襯著一圈不銹鋼，中間是一塊圓形顯示屏，上市后廣受好評。這款調節器能從主人的行為中獲得信息，還可用一款精良的移動應用程序遙控。HVAC行業原本和他們造出的恒溫調節器一樣死氣沉沉，現在卻被這款產品背后的新鮮理念震動了。2012年10月，公司推出了第二款更加先進的恒溫調節器，并表示兩款產品都很快售完。Nest調節器的售價為250美元，據公司估計，它總共為消費者節省了2億2500萬千瓦時的電力，約合2900萬美元。這說明，光是憑借優雅的外形和運算能力，Nest的影響力，或許就超過了其他承諾“清潔技術”的硅谷企業。接著，公司又將推出一款新產品，它的細節還鮮為人知，不過有跡象表明，費德爾在恒溫調節器上的靈感已經掀起了一場技術革新，它終將使你家住宅的每一部分都變得更具智能。

重新編程

費德爾精力充沛，臉上常帶微笑，仿佛一個深夜談話節目的主持人，說起話來也總是很大聲。羅杰斯則個性安靜，喜歡埋頭技術。這對伙伴似乎從鉆研技術當中獲得了巨大的樂趣，而那技術，本質上就是一個電源開關。采訪那天，他們沖進Nest在帕洛阿圖的那間平平無奇的會議室，就像是兩個男孩從后院里玩耍歸來，氣喘吁吁，興高采烈，互相補充著對方的句子。他們曾經貢獻了近代史上最具代表性的兩件技術產品：iPod和iPhone，這兩部設備之所以出眾，不僅因為它們有用、時髦，還因為它們引入了前所未有的技術理念。在Nest，費德爾和羅杰斯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就：他們的產品比以前的同類產品都更加好用、更加強大。這也使得恒溫調節器的地位發生了巨變：以前，它都是由承包商購買、安裝的，現在卻變成了人們在出售電話和平板電腦的商店里自行購買。

半個世紀以來，可編程的恒溫調節器一直是住宅能耗控制的最前沿。它的設計意圖，是讓用戶能夠自行設置取暖和制冷系統開關的時間，這樣，當他們早上醒來、或者從外面回家時，系統就已經自行調節到了最舒適的溫度，再也不用整天把系統開著浪費能源了。但是HVAC產業卻把可編程恒溫調節器設計得難以使用，它們的表盤和滑塊都違反直覺，顯示屏也難以理解。由于這些“用戶界面的問題”，美國環保局在2009年把可編程恒溫調節器從能源之星認證中剔除了出去。而且研究顯示，這些產品的節能效果也并不理想。弗吉尼亞大學的計算機教授卡門懷特豪斯（Kamin Whitehouse）指出，由于許多用戶最后都換成了手動開關自家的系統，可編程恒溫調節器可能還使大多數人多用了電?！耙蠹覟樽约旱纳罹幹凭_的時間表是一件很難的事?！彼f。

面臨這類問題時，許多技術派都會往技術上尋答案，費德爾和羅杰斯想到的卻是簡化設備。“我們的出發點是一條基本原則：99.9%的時間里，你對恒溫調節器的操作都只是調高或者調低。”費德爾說，“那么最簡單的設計是什么？一個把手或者一個表盤嘛。”而那些復雜功能，比如設定運行時間之類，都可以交給一款移動應用程序來完成，那樣操作起來簡單，設計師也不必像設計其他可編程恒溫調節器那樣塞進大量按鈕了。于是，Nest最終的產品是一個結實的不銹鋼圓柱體，固定在墻上之后就可隨意轉動。

費德爾和羅杰斯保證了一點，那就是在Nest調節器的每一步安裝和操作中，一切可能的問題都會自動解決。比如將這部裝置裝上墻壁時，你不必在墻上鉆洞，也不必用塑料螺帽來固定螺絲。Nest的工程師已經檢驗了市場上的每一款螺絲，然后自己發明了一款，Nest的螺絲螺紋很寬，能夠扎進木材或者粉刷墻壁而不至其粉碎。裝置通過控制線和你家的HVAC系統連接、從中吸取電力，談到這個，羅杰斯不禁呵呵一笑，說他的工程師實在大膽。設備還內置了短程及長程紅外感應器，能在你走近時變亮，走開時變暗——它還能識別走開的是你、而不是你的貓咪，并跟著調低暖氣。安裝數天之后，這部恒溫調節器的智能將得到最大的體現：當你伸手調節溫度時，你會發現它已經了解了你的喜好、提前幫你調節好了?！跋胂胍话愕暮銣卣{節器，使用者每天要把它調高調低好幾次，我們可以從這個模式里得到啟發?！辟M德爾說道，“用了Nest的調節器，你就不必每年調節1500次了，只要調節個10次、20次，它就能自己總結出規律?！?/p>

費德爾可以大談那些和他的理想不符的產品，說得有聲有色，大概是在和喬布斯的密切合作的那幾年里，他的這個天性得到了強化。不過，他也十分愿意從硬數據中接受教訓，他的數據有Nest恒溫調節器收集到的證據，有對顧客所做的調查，還有約1000名顧客提供的新功能測試報告。例如，最初的Nest調節器，會在早晨感應到家中的人類活動停止后的兩小時啟動節能模式，所以要等那么久，是為了防止主人馬上回家。但后來收集到的匿名數據卻顯示，人們早晨外出之后一般會在外面待上一陣。于是，公司向每部調節器都發送了一份軟件更新，把這個因素也包括了進去?，F在，調節器在主人出門后30分鐘就調低了溫度。

這種對用戶數據的敏感在HVAC行業里實屬罕見。這個行業是由幾家大公司主導的，比如霍尼威爾和威世達，它們的銷售對象是批發商和經銷商，而不是消費者。重視數據的做法在硅谷的公司里就較為常見了，這具體表現在Nest的雇員里有幾十位為蘋果發明了iPod和iPhone的工程師。在大學教過羅杰斯計算機、并贏得過麥克阿瑟天才獎的松岡容子（Yoky Matsuoka）現在領導著Nest的算法組。因此，你如果要在技術進化樹上標出Nest恒溫調節器，它將會是智能手機的一條分枝。羅杰斯也對我說了：“拆開一部三星智能手機，你會發現許多相同的零件?！边€有一件事也揭示了這部調節器和手機的關系：就像移動計算領域的巨頭們為了專利你爭我搶一樣，一年之前，霍尼威爾也以專利侵權將Nest告上了法庭?！八麄兪鞘澜珥敿獯蠊?，卻覺得一家新公司構成了威脅?！绷_杰斯說，“真是妙得很?！?/p>

軟電力

眼下，Nest正受到綠色技術研究者和投資者們的關注，他們相信公司會掀起新一輪技術革新，使美國的家庭用電量顯著降低；而家庭用電在美國的能量消耗中占到了大約10%的份額。每年美國政府都要向降低住宅能耗的項目投資數千萬美元。但懷特豪斯指出，許多住宅改進設施（如隔熱窗和防風窗）要在每座住宅上花費數千美元，而一部好恒溫調節器能用少得多的錢達到同樣的節能效果。

Nest稱安裝了其恒溫調節器的住宅相比只安裝不可編程調節器的住宅，每年可節省約173美元的電費和供暖費用，具體數字取決于當地的氣候和其他因素。這樣，這部調節器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就能賺回成本。（在歐洲，這個時間還要快得多，因為那里的能源開支更貴。）Nest系統之所以能夠省錢，主要是因為它能感應屋內沒人，還能了解主人的喜好。但同時它也會盡量少用空調冷卻機，多用風扇的方式，節約能量。此外它還會引導用戶降低能耗：當能耗降低，用戶就會在調節器及其移動和網絡界面上看見一片綠葉的圖案。這片葉子不會單單因為季節變化引起的能耗降低而出現，每當氣溫變化，調節器就會提高標準，用戶要繼續看見綠葉，就必須進一步降低能耗。

Nest可以改變人們消耗能量的方式，對電力公司也很有吸引力，因為它可以用來抹平用電峰值。利用調節器的聯網功能，電力公司將得以在未來啟用更具智能的“需求反應”機制，到那時，用戶在峰值時段節約用電就將獲得回扣。在依賴空調的德州，電力公司Reliant最近就開始將一項供電計劃和一臺免費Nest恒溫調節器綁定銷售。

顯然，Nest的周到設計可以應用到住宅的其他地方，公司的創立者們也承認，他們的計劃的確不止制造恒溫調節器那么簡單。羅杰斯表示：“我們的團隊是業界頂尖的”——說的是硅谷，不是HVAC行業——“他們加入公司，不是僅僅為了一件產品?！?/p>

不過，Nest也沿襲了蘋果的嚴格保密作風。我的采訪只涉足了公司那空曠的大堂和緊鄰大門的一間會議室，公司的公關總監解釋說，這是因為新品研發，公司正在“封鎖”。不過費德爾還是在我的追問下澄清了一則傳言，說公司不會向“家庭自動化”領域擴張，亦即不會推出遠程控制的家用電器和照明系統，以迎合那些自動化的狂熱愛好者。他表示：“我的目標不是討好技術迷，”而是研發出“惠及大眾”的簡單家用技術。

關于Nest的前景有一點很明確：這部恒溫調節器雖然表現不俗，但它不過是暖了暖場。光速創投（Lightspeed）的彼得·尼爾（Peter Nieh）主持了對于Nest的風險投資項目，他指出，蘋果在費德爾創造iPod之后又推出了一系列產品，使公司重獲新生：“iPod之后又有了iPhone和許多其他產品。而現在的這款恒溫調節器就是iPod，它僅僅是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