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成為熱詞的背景
中國過去30余年的經濟增長奇跡,可以用7個字概括:雙引擎,四輪驅動。雙引擎是指改革和開放;四輪驅動是指人口紅利、資本紅利、土地紅利和制度紅利。當中國經濟遭遇結構性困局,上述種種“紅利”不復存在,某些因素反而成為“負資產”,無論從微觀層面、中觀層面或是宏觀層面,人們都意識到一個樸素的道理:簡單地照搬、移植或改造或照抄他人的東西,已經無法在這個日新月異、突飛猛進的世界立足。因此,“創新”成為一個最熱的大眾詞匯、媒體焦點。大家的基本共識已經達成: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不竭動力。換言之,過去的那種由“四大紅利”驅動的經濟增長模式已經失去基礎,現在,中國需要建立一個全新的由“創新驅動”的經濟模式。十八大報告在論及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機制和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中,首次提及實施創新驅動戰略,強調“推動科技和經濟緊密結合”。隨后,“創新”一詞被各級政府、學術界以及企業界熱捧,成為各類媒體爭相報道的對象。
⊙創新理論和實踐的動態演進
什么是創新?奧地利裔美籍經濟學家熊彼特在其1912年問世的《經濟發展概論》中,首次提出了“創新”概念,指出創新是指把新的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結合”引入生產體系。這一定義比較抽象,從微觀上看,其包括了引入新產品、引入新的生產方法、開辟新的市場、獲得新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供應來源和實施新的組織結構等,即產品創新、技術創新、市場創新、資源配置創新和組織制度創新。由此看來,創新的內涵十分廣泛,不僅涉及技術性變化的創新,也涉及非技術性變化的創新。熊彼特尤其強調把“創新”與“發明”區別開來。他認為,新發明、新成果要被市場化并取得成功,才能稱為創新。
在熊彼特之后,創新理論不斷完善,但大致都是對熊彼特創新概念的精細化。20世紀60年代,隨著新技術革命的迅猛發展,美國經濟學家華爾特·羅斯托把“技術創新”提高到“創新”的主導地位,從而將“創新”的概念發展為“技術創新”。這也許是如今許多人容易將“創新”理解為“技術創新”的最初原因了。隨后許多研究創新的學者對“技術創新”也給出了自己的理解。如著名學者弗里曼認為技術創新在經濟學上的意義只是包括新產品、新過程、新系統和新裝備等形式在內的技術向商業化實現的首次轉化。傅家驥先生從企業角度定義,認為技術創新是:企業家抓住市場的潛在盈利機會,以獲取商業利益為目標,重新組織生產條件和要素,建立起效能更強、效率更高和費用更低的生產經營方法,從而推出新的產品、新的生產(工藝)方法、開辟新的市場,獲得新的原材料或半成品供給來源或建立企業新的組織,它包括科技、組織、商業和金融等一系列活動的綜合過程。創新是企業行為,企業是創新的主體。
最近一段時期,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重視“微創新”,即鼓勵創業企業從小處著眼,從一點一滴開始,貼近用戶需求,挖掘客戶潛在需求,快速出擊,不斷試錯,不斷完善,直至被市場接受。
⊙創新的制度保障
有什么樣的游戲規則就會有什么樣的行為。企業的創新行為急需新的制度鼓勵、引導。否則,創新僅是空談。基于此,制度創新亦是實施創新驅動戰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有創新活動都有賴于制度創新的持續激勵和積淀,通過制度創新得以固化,并以制度化的方式持續發揮著作用。
考察美國奪取科技創新大國地位的某些原因,將有助于我們理解制度創新的重要意義。許多人將美國“硅谷”的成功簡單歸為以斯坦福大學為首的科研院所與充裕的風險資本的結合,而沒有注重“硅谷”的體制環境。實際上,“硅谷”的成功真正體現了“制度重于技術”的內涵。
——以斯坦福大學為首的科研院所和“硅谷”聚積的大量技術精英是“硅谷”成功的前提,也是“硅谷”成功的結果。
——“硅谷”有著自由創新和創業的制度環境。
——“硅谷”有不斷促進創新和創業的風險投資市場。
——NASDAQ為“硅谷”技術產品提供了很好的定價機制與風險資本的退出機制。
——完善的市場機制,高效而高度專業化的市場服務體系。
——美國社會對私有財產、專利技術、知識產權的嚴格保護。
我們不難看出:在硅谷技術精英成功的背后,是美國的產權及產權保護制度、資本市場、人力資本、職業經理人制度以及成熟的期權激勵等制度在支撐著技術創新。否則,我們就難以理解一個基本的事實,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到21世紀初期,大約四分之一世紀,美國的高科技和資本市場取得了迅猛的發展,絕非偶然。在20世紀80年代的“解除金融管制”極大地解放了生產力,解放了市場要素,要素組合更方便,最終激活了資本市場,調動了科技精英的創新積極性。這樣,客觀上形成了高科技創新與資本市場的良性互動。但是,與此同時,除了美國之外,世界上其他國家就沒有取得相同意義上的“良性互動”。
在科技與金融之間良性互動方面,美國之所以一枝獨秀,是因為它特別善于創新自己的制度,完善自己的各項制度(注意:完全沒有必要僅僅是狹隘地理解為“社會制度”),不讓制度成為創新的短板。正如旅美資深管理咨詢顧問袁曉明所指出的:談起美國的崛起部分得益于歐洲文明的深厚積淀,但同時應該注意到,美國并沒有照搬歐洲的制度,而是進行了大膽的創新。這正是作為西方文明延伸的美國成為當今西方世界領袖的重要原因。
制度創新的活力帶來了美國在科技和商業上的創新,從而構成國家創新的三個重要方面:制度、科技和商業。在制度創新與科技、商業創新之間,美國人更重視制度先行。鼓勵自由競爭的經濟制度為科技和商業上的創新奠定了制度上的基礎。從上面的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美國科技強勢地位的確立,以及美國霸主地位的確立,主要得益于它的制度創新。
從美國的實踐可以得出一個初步結論:任何一個國家(也可以推及企業、組織)如果疏于制度創新,那么,它的技術創新、組織創新都將無法持續推進。在制度創新滯后的情況之下,僅僅推進技術創新,將無法取得良好的結果。
⊙企業微觀層面的制度創新
前面所提到的美國為創新活動所創造的各種條件,在中國都已經做了相當多的工作,政府還在不斷完善。受本文篇幅限制,在這里,不作展開分析。
我們聚焦一下微觀層面的“微創新”問題。企業作為創新主體,踐行創新驅動,應通過內部機制轉變、升級,逐步將自身建設成為創新型組織。企業必須圍繞如何服務于“微創新”活動而展開一系列的“創新”。
1.組織結構創新。對中國絕大多數企業來說,要服務于“微創新”活動,企業首先要對自身的組織結構進行變革和創新,即廢除傳統金字塔式等級制的組織框架型結構,建立起扁平化的開放式的矩陣結構甚至是網狀結構。旨在形成一個隨意的自由流動的便于大家交流的網絡,這樣,有助于員工討論和解決工作中遇到的疑難問題,進行反思與總結,更主要的是有助于技術團隊與企業高層決策者交流,保證一線員工在制度創新和技術創新活動中的全方位參與權和話語權。
2.管理模式創新。拋棄與金字塔式組織結構對應的戰略模式,轉向賦能模式的管理。一般而言,傳統的戰略模式是線性的:管理層作出戰略決策,其他人遵照決策行動即可。領導決策與執行是脫節的、完全分開的兩個步驟,在這樣的管理模式之下,所謂的“創新”僅依賴于領導的遠見。而在賦能模式中,管理不再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式的,“創新型管理”無處不在,每一位員工都是自己的管理者。管理者走出辦公室、深入員工、了解客戶,到一切與組織相關的活動中去。從這種意義上講,賦能模式的管理旨在激發員工的積極性,營造濃厚的創意氛圍,最終目標是驅動自下而上的創新。
3.激勵機制創新。創新歸根到底離不開人才的作用,企業必須不斷完善激勵機制,以薪酬、股票期權和持續的培訓等方式吸引、留住人才,不斷提高創新能力。企業決策者應該意識到:所有員工都有著創新的潛質,將創新考核納入傳統激勵機制中,給創新者以積極的支持與幫助,并對那些創新失敗者以保護和鼓勵。需要特別強調的是,傳統文化對失敗的容忍度比較低,人們總是習慣于“成王敗寇”的直線思維邏輯,將“失敗者”置于被輕賤的地位,卻忘記了一條最樸素的真理——“失敗者乃成功之母”,沒有失敗,就沒有成功,顯然,成功是失敗的“兒子”,傳統觀念只想要“兒子”(成功),卻忘記了“母親”(失敗)。而創新文化最核心的內涵之一就是接受創新的失敗者。只有接受“失敗者”,才能最大限度地激發全體員工的創新潛力。
4.企業文化創新。建設創新型文化,在企業內部創造一種有利于創新的寬松環境和氛圍,使創新成為企業核心價值觀之一。企業必須樹立自身的創新理念,并使之深入人心。只有讓創新理念獲得全體員工的普遍認同,才能去影響各個層級管理者和廣大員工的行為,創新活動才能全面展開,以至于讓創新滲透到企業經營活動的各個方面、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流程,貫徹到每個員工的每一個日常行為之中。企業要形成一種良好的創新氛圍:既積極鼓勵創新活動中的“個人主義”精神,更要鼓勵集體主義的合作精神,以激發企業成員的整體創新熱情。
全面的完整的制度創新不僅包含微觀意義上的“制度創新”,更需要完善的宏觀層面的“頂層設計”,它需要政府為創新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如:完善市場化的資源配置體系、建立多層次的金融市場、嚴格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和強有力的執行體系、構建技術創新體系、創新財稅金融制度,等等。
(責任編輯:陳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