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 衡 虞 坷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全球經濟持續陷入低迷,近乎無法掙脫。世界經濟艱難復蘇的進程表明,原有的世界經濟分工體系已經被打破;傳統的南北關系、南南合作、發達—發展中國家、中心—外圍等全球經濟概念、分工體系和思維方式正隨著二十國集團(G20)、金磚國家(BRICS)、展望五國、金鉆十一國、一體化的非洲等新興經濟體崛起而被打破;世界經濟結構進入深度轉型調整期,全球經濟格局正在重新塑造,世界政治經濟新秩序正在形成中。另一方面,在世界格局呈現多極化發展進程中,人類開始越來越多地面對一些需要共同治理與合作應對的共同問題,如全球金融危機、全球經濟增長問題、全球氣候問題、國際安全與恐怖主義、全球資源環境與食品安全問題等。因此,全球共同治理成為全球化發展至今的一個新的時代課題。全球穩定、協調與可持續發展亟待世界各國共同合作、攜手、參與,共同實現應對全球問題,共同治理全球經濟。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席2013年南非德班BRICS領導人第五次峰會時指出,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快速發展,必將推動金融危機后的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完善,這順應了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新時代潮流。毫無疑問,作為多極世界格局中的重要一極,特別是隨著BRICS在世界經濟的地位越來越重要,BRICS如何共同參與全球治理,在全球經濟共同治理中扮演什么角色、發揮什么作用以及如何發揮作用,是一個值得討論和研究的重大課題。
在全球金融危機與歐美債務危機雙重打擊下,世界經濟增長進入持續低迷階段。這意味著全球經濟共同治理進入一個新階段,同時也意味著全球經濟的新挑戰給全球經濟治理提出了新的要求。全球經濟共同治理呼吁 BRICS扮演重要角色,發揮重要作用。
首先,美日歐債務危機形勢紛繁復雜,全球經濟低迷增長仍未從根本上得到緩解。進入2013年,世界經濟低增長、高風險的態勢沒有根本改變。美國經濟雖逐步啟動溫和復蘇,但苦痛相伴的低增長速度將是其在新階段的長期狀態,①陳文玲、顏少君:《2012-2013年世界經濟形勢分析與展望》,載《南京社會科學》2013年第2期。總需求疲弱以及量化寬松貨幣政策的施行,加劇了金融領域新的不確定性。在這種背景和要求下,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將與傳統發達國家攜手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議程,共同應對全球經濟低迷增長,責無旁貸。其次,金融危機和債務危機進一步延宕,傳統國際經濟規則已經嚴重制約了新形勢下的全球經濟穩定發展,而且也忽略了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國家利益。傳統的國際經濟市場規則,多為歐美占據主導地位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所制定,長期以來不利于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BRICS和新興經濟體必須參與到全球經濟新秩序、新規則的調整和制定中來。第三,全球資源環境問題嚴峻,綠色經濟低碳環保發展成為時代新要求。全球資源與環境問題,需要全球共同治理,需要發達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特別是BRICS共同合作,合理利用好現有的地球資源,發展綠色環保可持續經濟。第四,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國家對世界經濟的影響正從邊緣向中心迅速邁進。伴隨占據全球主要人口和GDP增速前幾位的重要經濟體的迅速崛起,世界經濟重心正出現從西方向亞洲、非洲、拉美的發展中國家轉移的趨勢。作為一支迅速崛起的全球經濟重要力量,BRICS必然要面對全球經濟共同問題,必然要參與到全球經濟共同治理中來。
因此,創新和完善全球經濟治理模式,是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所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利益訴求和政治方向。從 2012年BRICS新德里峰會提出建立“BRICS發展銀行”,到2013年南非德班第五屆 BRICS峰會共同商討決定籌備建立 BRICS外匯儲備庫等具體措施,BRICS已經啟動合作發展模式,開始通過務實合作,積極參與平衡世界經濟,重構全球經濟共同治理新格局的戰略進程中。
首先,BRICS經濟強勁增長給危機時期的世界經濟帶來信心。
從吉姆·奧尼爾于2001提出“BRIC”概念開始,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和南非用過去十多年來經濟高速增長的事實證明,當西方發達經濟體面臨更加嚴重的債務危機,世界經濟形勢低迷不振,人們對全球經濟發展持悲觀看法的時候,擁有世界42%的人口以及接近30%的世界經濟份額的BRICS讓人們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世界經濟發展的希望(表1、圖1)。

表1:BRICS在全球經濟的潛力
其次,BRICS正在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新動力。
受金融危機重創,美日歐經濟和金融增速大幅度下降,而BRICS卻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新動力。據IMF于2013年4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顯示,2012年世界經濟增長3.2%,較2011年回落0.8個百分點。其中發達國家增長1.2%,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增長5.1%,分別回落0.4和1.3個百分點。BRICS五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在全球中的占比在20世紀70年代時僅為6%,80年代末和90年代上升到8%—9%,2010年已經達到18%。20世紀七八十年代,五國資本形成占比約為5%—6%,90年代末上升到接近10%,2010年躍升至25.7%,2010年經合組織(OECD)國家平均增長率為2.7%,而南非、俄羅斯、巴西、印度和中國則分別為2.7%、3.8%、7.6%、9.5%和10.0%。新興經濟體已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內在動力之一(表2、圖2、圖3)。

表2:2011—2014年世界經濟增長趨勢(%)
再次,BRICS進出口貿易在世界貿易中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
在國際貨物貿易出口量方面,BRICS在世界經濟復蘇乏力的形勢下也不斷發揮其中流砥柱的作用。2012年全球貿易增速明顯下降,尤其是發達國家消費和投資需求低迷,進口萎縮。世界貿易組織(WTO)發布的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全球貨物貿易量僅增長2%,增速遠低于2011年的5.2%。其中,發達經濟體出口量增長1%,進口量下降0.1%;而以BRICS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出口量增長3.3%,進口量增長4.6%(表3、表4)。①商務部綜合司:《世界經濟貿易形勢》,2013年4月,北京。

表3:2009—2014年世界貨物貿易增長率(%)

表4:世界主要國家和地區貨物進出口總額 單位:億美元
第四,BRICS正在成為全球貿易自由化的重要推動者。
在全球經濟增長低迷和金融風險高企情況下,一些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貿易保護主義正在抬頭,2012年全球跨國直接投資(FDI)復蘇勢頭受挫。盡管BRICS等新興經濟體國家的FDI總額因此小幅下降,但其總額增長仍繼續領先全球,并首次超過發達國家。
最后,BRICS經濟發展優勢和要素稟賦決定了其對世界經濟增長的巨大貢獻和潛力。
BRICS自身具有的市場優勢和要素稟賦決定其對世界經濟的巨大貢獻,將對世界經濟格局產生深刻影響。首先,BRICS擁有全球最大的新興國內市場以及充沛的勞動力資源(巴西人口1.9億、俄羅斯1.4億、印度12億、中國13億),中印兩國還擁有大量的剩余農業勞動力。其次,BRICS的生產成本帶來強大的競爭優勢。例如,印度擁有12億人口的巨大國內市場、更為低廉的土地和勞動力成本,印度制造業,如汽車零部件工人月薪僅60—70美元。再次,BRICS普遍擁有較好的教育與人力資源。以中國和俄羅斯為例,其國民素質較高,教育系統完善,接受教育年限較長,分別為8.8年和7.5年。印度的高等教育水平較高,科技研發水平很高,與國際接軌的能力較強,其發達的軟件業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BRICS經濟增長進程中人類發展指數不斷提高,也為世界人類發展指數的提高作出了重大貢獻(表5)。

表5:BRICS人類發展能力指標(HDI)
BRICS的經濟成就,決定了其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必然性和緊迫性。一方面,隨著經濟崛起及其對世界經濟的深刻影響,BRICS必然需要與發達國家平等對話,爭取更多國際話語權,努力調整創新對其發展不利的國際經濟秩序、國際金融體制機制,并進一步規范國際市場和秩序。另一方面,BRICS迫切需要在國際政治舞臺上爭取與其經濟地位相適應的政治地位和話語權,爭取更加平等的機會和權利;同時,BRICS也面臨與發達國家相同的全球性問題,如全球氣候變化、國際安全等,需要與發達國家開展全球共同治理,促進全球經濟復蘇和穩定增長,實現世界和平與繁榮發展的共同目標。
BRICS有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必要性、緊迫性和現實意義。但為什么到目前為止,它們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進程仍然十分緩慢,效果仍然不十分明顯呢?顯然,與其經濟崛起的影響相比較,BRICS在參與全球共同治理、爭取全球經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方面還十分有限。筆者認為,除了受制于全球經濟不公平的規則和秩序以及發達國家的影響外,主要原因仍在于BRICS的經濟自身,在于其經濟模式的內在缺陷及由此而來的發展不可持續性,這很大程度上影響和制約了其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進展和實際效果。
首先,BRICS經濟增長長期過度依賴全球外部市場。
BRICS經濟增長存在投資過度現象,即典型的投資驅動增長和外貿依賴模式。除巴西外,BRICS中以中國、印度為代表的高儲蓄高投資驅動型經濟發展模式對投資依賴嚴重。2009年中國投資對經濟增長貢獻率曾高達94.6%,同時投資效率卻從1990年的37.1%下降至2009年的9.5%。在高達69%和46%的經濟外向度下,中國、俄羅斯等國持有的美國國債高達8000億和1400億美元;如此高的外貿依存度必將在美元貶值和國債利率下降影響下大幅貶值。反觀近年來BRICS的相互間貿易,并未受金融危機太大影響反而增長迅猛,2009年中國超過美國成為巴西第一大貿易伙伴、最大的出口目的地以及第二大進口來源地,印度第二大貿易伙伴、第一大進口來源地以及第三大出口市場,俄羅斯第四大出口市場、超越德國成為俄羅斯最大的進口來源地。盡管如此,美日歐作為BRICS最主要貿易伙伴的地位并未動搖,BRICS對美日歐的出口占其總出口的比重依舊高于五國間相互出口的比重。原因主要在于BRICS間貿易相對集中在少數初級產品,均不是彼此間主要終極產品市場,而在向美日歐出口的過程中甚至還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互競爭關系。①霍建國:《關注金磚國家前景,推進內部貿易融合》,中國經濟網,2012年12月5日,http://intl.ce.cn/specials/zxgjzh/201212/05/t20121205_23908447.shtml。
其次,BRICS經濟增長長期呈現高投資、高耗能和低效率、低產出的粗放式特征。
長期以來的粗放式增長方式不僅導致單位投入產出水平低下,同時全要素貢獻度及其對經濟增長貢獻也持續下降。從資源消耗與投資效率角度出發,BRICS的單位產出資源消耗量長期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其能源消耗總量的全球占比高出其經濟總量全球占比一倍以上。以俄羅斯與中國為例,2008年俄羅斯石油消耗量為日本的約70%,但GDP僅為日本的約30%;占世界20%人口的中國在消耗全球30%資源下的產出僅不足全球10%。BRICS在近20年的人均勞動產出率遠低于發達國家,巴西全要素生產率對經濟增長貢獻率僅為0.2%,俄羅斯在世界高技術產品市場份額也僅為0.5%。
第三,BRICS經濟增長長期面臨內生增長動力不足的矛盾和問題。
作為新興市場經濟體,BRICS均存在相當程度的體制缺陷和制度扭曲,導致市場機制運轉不暢,內生增長動力不足,抵抗外部性沖擊能力較差等后果。特別是在當前全球經濟增長前景不明背景下,擴大生產、增加就業的動力不足,全球經濟整體投資需求增長潛力有限,BRICS等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面臨自身結構性矛盾加劇和外部需求減少的雙重沖擊,經濟結構調整和改革的壓力增大,增長率呈回調趨勢,長期增長缺乏內生性的動力。
第四,BRICS產業結構不合理與結構性剛性矛盾十分突出。
經濟結構是經濟增長質量的具體體現。與發達國家相比,由于要素稟賦、發展基礎、發展路徑的差異較大,BRICS國家普遍呈現產業結構不均衡、第三產業相對落后的現狀(表6)。當然,新興經濟體國家的產業結構也存在多樣性,既包括仍未完成工業化進程、制造業占據優勢地位的中國、印尼和越南等國,又有工業比重低但服務業優勢明顯的印度,而巴西、俄羅斯、南非、土耳其、墨西哥等國由于較早實現工業化進程,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占比最高。

表6:2009年新興經濟體國家產業結構(%)
最后,BRICS的工業化模式面臨全球資源不足與氣候規則的制約和挑戰。
發展中國家粗放型的工業化模式不僅受全球資源匱乏的約束和挑戰,也受到全球氣候變化應對規則及其具體實施辦法的制約。首先,BRICS多處于工業化起步階段,能源與重化工業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無法與進入后工業化階段的和發達國家相比。其次,發達國家的優勢產業集中在第三產業即服務業,BRICS等發展中國家的比較優勢產業集中于能源與制造業,全球氣候規則之下,BRICS目前的比較優勢無法得到發揮。第三,以美歐日為代表的發達經濟體國家在漫長的工業化進程中對氣候變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有義務補償協助發展中國家節能減排與發展進步,但發達國家對此一再推諉責任。從長期發展來看,BRICS必須對現有工業化模式進行調整和創新。
第一,經濟增長過度依賴資源和能源,屬于典型的資源能源依賴型增長模式,制約了BRICS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談判能力和影響力。
由于產業發展主要面向國際市場,產業結構及發展模式均存在問題和難點,金融危機對BRICS各國的產業均造成重大沖擊。俄羅斯和巴西在享受能源資源帶來的財富并為全球提供包括石油、鐵礦石、農產品等在內的大部分初級生產資料的同時,也遭遇結構失衡和經濟增長的不確定性問題。這類經濟體地域廣闊、自然資源富裕,對外資和外貿依賴度較高,但大宗商品交易不確定性因素太多,因此也容易受國際市場需求波動的影響。全球金融危機對能源產業影響巨大。例如,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僅2008年10月,俄羅斯國內市場石油價格下降42.5%,石油產品價格下降13.5%,礦產開采領域價格下降20.8%,生產加工領域價格下降2.1%,金屬合金價格下降8.4%,水泥價格下降 3.1%。原料價格普遍下降導致俄羅斯全國工業產品批發價格下降6.6%,創歷史紀錄;這也導致能源生產規模萎縮。2008年,俄羅斯石油開采量為4.881億噸,同比減少337.6萬噸;石油出口2.378億噸,同比減少1693.5萬噸;2009年,俄羅斯石油開采量4.82億噸,比上年減少約600萬噸。①宋魁、姜哲:《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的俄羅斯礦業政策調整》,載《俄羅斯中亞東歐市場》2009年第4期。
顯然,如果不及時調整發展戰略和路徑,單純依靠要素稟賦甚至過度依賴資源投入和消耗,任何經濟體都無法保持活力和可持續發展。擁有近30億人口的BRICS五國,其過度依賴資源的經濟增長模式必然對全球資源、環境和可持續增長產生無法預估的負面影響。如果繼續維持傳統工業化時代大國崛起模式的資源依賴和高消費,BRICS將無法實現可持續增長,在全球經濟可持續發展與全球治理參與等方面將難以贏得實質性話語權和影響力。
第二,高度依賴外部市場,屬于較為典型的出口依賴型增長模式,增加了BRICS參與全球貿易共同治理的難度。
從出口結構來看,中國、印度等國的工業品出口占其出口商品的 90%左右,并占據了全球主要工業產品出口市場份額,但產品結構偏于低端。加工出口導向的中國雖成功融入全球產業價值鏈,但由于技術對外依賴,遭遇“加工貿易陷阱”;服務外包拉動的印度雖擁有與發達國家一致的產業結構,但由于缺乏工業基礎支撐,經濟增長的后勁不足,就業壓力與減貧舉步維艱。
BRICS采取出口導向政策,可以充分利用比較優勢融入全球貿易分工,建立起面向國際市場的產業結構,通過外需實現經濟增長及產業升級。但是過度依賴出口導向型增長方式,會造成其國際貿易進出口失衡,增加對全球經濟貿易平衡的治理難度,同時也會帶來與發達國家之間的貿易摩擦和沖突,也不利于其貿易全球化水平的提高。
第三,產業結構亟待調整升級,經濟增長具有典型的低端化和低附加值特征,在國際分工體系中地位更加不利,使BRICS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難度上升。
長期以來,BRICS各國沿用傳統的以制造業為主導的工業化模式和以廉價勞動力市場和長期分割的二元結構為特征的傳統城市化模式。巴西和南非都是農業大國,印度與俄羅斯主要依靠服務業,印度制造業尤為不發達,產業發展不平衡。巴西和南非仍擁有工業化帶來的巨大潛在機遇,但面臨制造業升級和調整壓力;中國、印度和俄羅斯可通過產業優化升級,進一步實現經濟均衡發展。以中國為例,傳統制造業發展主要有賴于廉價勞動力與低端化、粗加工和低附加值的發展模式,“中國制造”不僅使得全球市場分享中國制造業的廉價紅利及其帶來的商品和勞務,同時也為中國經濟高速增長提供了重要基礎,并且享譽全球。但隨著近年來全球要素市場成本的通脹壓力上升,中國勞動力市場的成本也不斷攀升,由資源稟賦決定的中國制造業發展模式如何維持與升級轉型,面臨著極具現實意義的兩難抉擇。
顯然,BRICS的經濟增長運用低成本優勢發展制造業,但根本性問題卻是使本國產業被鎖定在國際產業價值鏈的低端,抑制和阻礙本國內生性的技術進步和結構調整升級,無法通過參與全球經濟治理提升產業能級和水平。
第四,科技創新水平低下,經濟增長缺乏競爭力和質量效益,造成BRICS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缺乏核心競爭力。
BRICS各國科技創新水平普遍相對較低,直接制約了其在世界產業發展鏈條中分利的能力與份額。2007年,研發支出占中國GDP比重約為1.49%,巴西為1.13%,俄羅斯約為1.08%;印度更是在較長時間里徘徊在0.8%左右。為加快技術創新步伐,上述四國均制定了增加公共投資、鼓勵和支持私人部門研發投資等計劃,并大幅提高各國的研發力度。其中,中國和俄羅斯都提出到2010年研發投入達到占國內生產總值2%(相當于加拿大2005年水平)的目標,印度提出到2012年實現同一目標,巴西則計劃在未來10年里將研發投入占GDP的比例提高到1.5%(相當于挪威2006年水平)(表7)。

表7:BRICS各國科研開發及創新能力指標,2005—2010年
但在企業研發投入方面,BRICS的企業主體角色均未得到充分體現,且總體研發投入水平不高。巴西的公共部門和私人部門在科技研發上的投資各占 50%,而政府的研發投資多集中于研究機構的科研,并非企業的技術推廣和升級。印度的企業研發投資占研發總投入的比重不足 30%,俄羅斯在研發投入方面則更依靠政府的財政支持。自2000年以來,中國的企業研發支出占GDP的比例盡管在提高,但總體水平仍然不高。盡管經濟持續崛起,但BRICS國家科技創新能力普遍不足,將影響到其國際競爭力的提升,導致經濟長期增長活力和動力不足。顯然這既不利于新興經濟體整體力量的發展和壯大,也制約了BRICS對全球經濟和全球科技創新的參與和共享。
在國際金融危機影響與歐美債務危機雙重沖擊下,全球經濟面臨再平衡。必須認識到,全球經濟再平衡過程,其實就是全球經濟結構性調整和創新轉型的過程,發達國家需要對于自身經濟進行結構調整,發展中國家尤其是BRICS更需創新轉型自身發展模式。同時,全球經濟再平衡也需要全球經濟秩序改革和完善、金融體制機制再造、國際貨幣制度體系重構,共同治理和應對全球性經濟增長、環境和資源問題等。在這個過程中,BRICS的作用和地位尤為突出和重要。BRICS通過調整自身經濟結構,實現轉型升級發展,不僅可對全球經濟再平衡產生重大影響,而且本身就是通過自身模式創新轉型重新塑造和完善全球經濟共同治理機制,有著深刻而重大的意義。第一,BRICS的產業結構升級與技術進步將有力推動全球第三次產業革命的發展;第二,BRICS正在開展的金融貨幣合作機制一旦成功,對減少美元匯率貶值以及國際金融危機所帶來的市場風險都將起到積極作用,也有助于推動全球金融機制和貨幣制度的創新和發展;第三,優化和調整BRICS等新興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結構,轉變發展模式,提高發展質量和效益,必將有助于優化世界經濟的結構,改善全球經濟發展的質量,增強全球可持續發展能力。第四,BRICS開展資源環境節約型增長方式,同樣會為世界資源環境發展帶來新的契機。例如,巴西將不再被自然資源和投資能力所累,俄羅斯金融體系與財政體系將不再為世界能源價格的波動所牽連,印度將擺脫對外部市場的依賴,而中國龐大的經濟總量與低端的經濟質量以及較大的收入差距和低下的人均GDP等不均衡狀態都將得到緩解。
全球經濟治理的目標不是確保全球經濟的超常規增長,也不是確保經濟高速增長,關鍵在于能否通過全球共同治理提高世界經濟增長的質量和效益,實現全球經濟可持續增長。同時,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的經濟轉型發展,不僅意味著全球經濟共同治理水平的提高,也意味著發展經濟學的重大理論創新和發展。為此,從實現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意義和目標來看,BRICS經濟發展首先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實現創新和轉型發展。
第一,工業化模式轉型與創新升級。BRICS必須實現制造業結構轉型、優化、升級,形成內外分工合理、資源配置最優的產業結構,這樣才會解決生產效率問題,從而更好地融入以發達國家為代表的后工業浪潮之中。
第二,城市化模式轉型與創新發展。BRICS快速的城市化進程、人口流動、城市工商業發展一方面加快了城市經濟社會的發展,另一方面也不斷地加快土地城市化和空間城市化發展。但BRICS特別是中國、印度等的城市化并沒有真正解決一般意義上的城市化進程中的人口城市化和城鄉二元結構一體化發展的問題;其當前的城市化進程實質是半城市化,或為淺度城市化。未來的城市化如何發展,能否真正解決人口意義上的城市化,特別是消除城市內部的新二元結構,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這是BRICS城市化模式轉型的重要內容和方向之一。只有真正消除城鄉二元經濟結構,才能真正完成有質量的城市化進程,也才能為全球城市化發展作出新貢獻。
第三,深度市場化轉型與政府職能轉變。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市場與全球市場化機制形成互動機制,國內外兩個市場雙重資源配置機制已經形成。正是BRICS市場化機制配置資源,才使得工業化、城市化高效發展。但到目前為止,BRICS普遍面臨的問題之一是如何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問題,政府與市場邊界不清,政府干預過多,市場機制不健全。這要求BRICS進一步推進市場化改革和轉型,同時積極推動政府職能轉型,創造公平、高效的法治政府、透明政府和服務性政府。
第四,更加開放的全球化視野與開發模式轉型。BRICS必須進一步推進全球化機制,通過內外合作與共贏發展,促進全球貿易更加自由化。BRICS需要轉變各自的開放模式,從純粹的外資外貿依賴型和單向引進來模式,轉向注重提升外資外貿的質量和效益,提高外資外貿競爭力,重新塑造開放型經濟新優勢。這本身就是有效參與全球經濟共同治理的途徑和方法。
第五,促進信息化轉型與產業融合發展的新模式。全球科技革命及其產業發展方式對BRICS的產業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從傳統速度型產業增長模式向高質量增長模式轉型,①林躍勤:《金磚四國:經濟轉型與持續增長》,載《大國經濟研究》2012年第4期。應當成為BRICS努力的方向和目標。這里的重點是大力提升信息化水平,促進信息化和工業化,信息化與城市化相互融合,互動發展,大力提升傳統產業發展的能力和水平,提升城市化的效益和質量。
第六,走向平衡發展的新模式。BRICS在長期發展過程中普遍存在城鄉發展不平衡、地區發展不平衡、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和分配不公等“發展失衡”問題。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一部分已經進入中等收入發展階段,未來發展正在面臨“中等收入陷阱”的挑戰,能否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實現可持續發展進而順利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對多數BRICS而言是個巨大的挑戰。BRICS必須調整發展模式,堅持平衡發展新戰略,通過穩步推進城鄉一體化發展,深化收入分配制度、社會保障制度改革,合理有序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大力減貧,提高勞動者教育水平,實現全面協調發展。
伴隨世界經濟政治格局在逐步轉變中發展,全球經濟正邁向發達經濟體和以BRICS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求同存異、共同發展的新紀元。G20、BRICS及新興經濟體十一國(E11)等國際協調與對話平臺,大大提升了全球治理的平等性。未來,BRICS需要進一步創新自身發展模式,在創新發展和轉型升級的基礎上,鞏固和提升各方合作,積極參與國際規則的制定,為新興和發展中國家爭取更多的發展權和話語權。BRICS肩負著與其他國家和地區共同攜手,努力構建一個更加公正、合理的全球政治經濟新秩序的歷史重任。
可以相信,轉型后的BRICS經濟新模式一定會成為未來全球經濟增長的新生力量和新動力。BRICS作為新興市場經濟體的中堅力量,有可能在自身轉型發展的同時,更好地推動全球經濟升級轉型,更好地拉動全球產業結構調整,更好地滿足全球市場需求,更好地推動全球技術創新。也唯有這樣,才能更好地促進合作,積極參與并引導全球經濟新秩序的重構,才能夠更好地提升在全球經濟治理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同時,在加快經濟增長模式轉型過程中,BRICS各國相互之間也要加強相互團結與合作,與 G20、OECD、G7/8、歐盟、IMF和世界銀行等平等對話,攜手推動全球經濟共同治理,實現世界經濟可持續、穩定發展的共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