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運用漢語中的字母詞

張帥旗

(中州大學文化與傳播學院，鄭州450044)

一、什么是字母詞

我們所說的漢語中的字母詞，不包括數、理、化中一些認知符號的西文代詞，因為這些字母只稱代其學術領域的特定概念，庶幾不在日常生活中運用。例如，我們平常只說“水”而不說H2O。也不包括度量衡和其他計量單位涉及的西文字母。例如，平時我們只說“平方米”，而不說“㎡”。還不包括未進入漢語規范系統的網絡字母。因為大多數網絡中的字母詞，隨意性很大，又囿于一定范圍，所以，不能跨進字母詞的畛域。

那么，什么是字母詞呢?

此前，學術界有多種定義，但總體而言是日臻完美。

(一)“用西文字母構成的詞語。”(陳正瑜1999)

這個定義涵蓋了西文中的縮略語。這是字母詞的大多數，也是典型的字母詞。然而日文、韓文的一些詞匯也慨然地進入了漢語系統，不屬于西文。如“櫻花の小屋”、“C＆D”等。因此，這個定義厥有缺口。

(二)“用外文字母構成的詞語。”(沈孟瓔2001)

這一說法解決了日韓字母進入字母詞的問題，可是，如果用漢語拼音字母構成的縮略語，能不能堂而皇之的入伍?答案是肯定的。如“HSK”是“漢語水平考試”拼音的縮略、“PSC”是“普通話水平測試”拼音的縮略等。

(三)“用字母構成的詞。”(張會2001)

這種說法雖然解決前面(一)、(二)的問題，但卻不能顯示漢語本身的特性。因為英、法、希臘、西班牙、德、俄中的詞語，毫無疑問的都是由字母構成的詞。誠然，這個定義不能成立。

(四)“字母詞是漢語書寫系統中使用字母構成的詞。”(李小華2002)

這個定義把漢語中的字母詞同外語詞分開來的做法是對的，但有些網絡中已進入漢語系統的字母詞與外語中的縮略詞撞車，“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1］也是個問題。如網絡中的“TMD”，既可以表示“他媽的”，也可表示“戰區導彈防御系統”(Theater Missile Defence)所以，這個定義也有問題。

(五)“字母詞就是漢語中使用(口語和書面語都用)的完全或部分字母構成的詞。”(郭熙2005)

這個定義，到目前為止，多數學者普遍的認同，但也有人提出異議。例如，有些原形詞與字母共同構成了字母詞該如何解釋?如：“E－book(電子圖書)”“E”是“Electronic”的第一個字母，“book”是原形詞。因此，按照這個定義，它只能是踩著高蹺進入字母詞的。

總之，根據以上的說法，我認為：字母詞應該是字母和字母與漢字、數字、原形詞共同構成的漢語系統的詞。

這個定義包舉了以上各種情況，但是否周至，還有待于進一步研究。

二、字母詞的分類

明確了上文定義，我們把字母詞分為以下幾個類別：

(一)西文縮略語字母詞

據2004年1月，由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和語文出版社共同出版的李行健先生主編的《現代漢語規范詞典》1755頁－1758頁“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該部分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劉涌泉研究員提供)統計，在所收錄的132條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中，縮略語就有101條，占76%，也就是3/4的強勢。這些字母詞，應該說是字母詞的主體。

西文縮略語的字母詞，有下列三種形式：

①縮略語中絕大部分是英文縮略語。僅舉一例，如：【CD】光碟、光盤、激光唱片。是英文 Compact Disc的縮略。

②也有少數是英文以外的縮略語。如：【pH】氫離子濃度指數(即飲用水酸堿度值)。pH是法文pouvoir Hydrogène的縮寫。【VBC】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德文縮略語。

③還有一種是一半是縮寫，一半是原形詞：

電子圖書E－book

電子銀行E－bank

電子郵件E－mail

其中的“E”是英文的縮寫(見上文)，后面是原形詞。

(二)混合類字母詞

這類字母詞由漢字、數字和字母共同組成。該類字母詞可分為四種形式。

①一般混合類字母詞。諸如：

【相聲TV】【U盤】【B超】【γ射線】【γ刀(伽馬刀)】【卡拉OK】(一種源于日本用電視伴唱的娛樂形式。卡拉是“空的”，OK是英語orche——管弦樂隊。二者加起來是無人樂隊，實際就是一臺自動伴唱機)【紅桃K】(我國1995年以后流行的一種保健品)【三+X】一種新的高考方式。即考生在必考的課程(語、數、外)之外，可選一門文或理的課程考試。

【“阿Q”和“小D”】(魯迅1921年的小說《阿Q正傳》中兩個人名)

②由數字和字母混合構成的詞。如：

【3C認證】中國的強制認證。3C是英文China Compulsory Certification的開頭字母。

【3W】(萬維網)是World Wide Wed的概稱。

此外還有：MP3 3D電影4A社會3C生活方式3K黨P53基因24K金G3型手機U2型飛機等。

③一半字母一半漢字混合的西人人名。

【F·尼采(1844～1900)】其中“F”是“Fridrich”的打頭字母。尼采是音譯過來的漢字。

【B·羅素(1872～1970)】其中“B”是“Bertrand”的打頭字母，羅素是音譯漢字。

此外還有【M?K?穆尼茨】等都是如此。

④一半漢語拼音縮寫一半英文縮寫構成的字母詞。如：

【GDTV】這是廣東電視臺臺標。其中“GD”是“廣東”漢語拼音縮略，“TV”是英文“Television(電視)”的縮寫。這可叫做半中半洋融入一體的混血兒。

山東電視臺臺標【SDTV】、北京衛視臺標【BTV】同樣如此。

(三)區別類字母詞

這類字母詞包括起辨識作用的字母詞，表示順序、等級、型號的字母詞和代表特殊意義的字母詞。

①起辨識作用的字母詞。

▲區別血型的字母詞：O、A、AB、B。

▲區別維生素的字母詞：維生素C維生素A維生素D 維生素E維生素B1、B2、B6、B12。

▲區別股票類別的：

【A股】人民幣普通股票。

【B股】在香港上市的股票。

【H股】用人民幣與外幣或港幣在滬、深兩地認購或交換的股票。

▲區別染色體的字母詞：

【X染色體】、【Y染色體】人體細胞有46個染色體，其中兩個是性染色體。女性有兩個X染色體，男性有一個X和一個Y染色體。受精時，帶X精子與卵子結合，產生雌性個體;帶Y的精子與卵子結合，產生雄性個體。

▲區別粒子與射線的字母詞。

【α粒子】、【β粒子】α粒子也稱甲種粒子，β粒子也稱乙種粒子。放射性物質在衰變時放射出氦原子核帶正電，叫α粒子，放射出來的高速運動的電子帶負電，叫β粒子。

【α射線】、【β射線】另外還有一種【γ射線】。

②區別順序、等級、型號的字母詞。

區別順序：可用拉丁字母的順序來表示，這相當于我們平常用的 1、2、3、4、5、6……

可用大寫：A、B、C、D

可用小寫：a、b、c、d

(商品樓一般用大寫A座、B座、C座、D座;文章小標題大寫后可用小寫表示順序。)

另外表示多次可用“N”來代替，“N+1”，表示你最后再作一次。

還有撲克牌：J(代表11)、Q(代表12)、K(代表13)

還有用字母代表地區的(汽車牌號)：如豫A、豫 B、豫 C……

代表等級的字母詞有：【5A景區】(景區級別)

【4S店】(維修店級別)

【3個A】(考試等級)等。

另外還有許多區別商品型號的字母詞，如“D”號胸罩、“A4紙”等，不勝枚舉。

③區別特定意義的字母詞。

【AA制】二人以上的事，每人承擔一份。

【AB角】在戲劇中，一個角色由兩個人擔任，如果其中一人不能上場，可由B角充任。

【APC大夫】表示只會開簡單藥物的醫生。

關于多項選擇的答案，可選A，也可選D，只表示對與錯的意義。

另外還有用“P”代表泊車點，“K”代表快速公交。這都是漢語拼音的第一個字母。

(四)漢語拼音縮略的字母詞

【GB】國際“國家標準”的簡稱。是漢語拼音GuóBiáo 的縮略。

【HSK】漢語水平考試。是漢語拼音 Hányǔ Shǔipíng Kǎoshì的縮略。

【PSC】普通話水平測試。是漢語拼音pǔtōnghuà Shǔipíng cèshì的縮略。

【RMB】人民幣對外的簡稱。是漢語拼音Rén mín bì的第一個字母。

(五)形狀字母詞

這類字母詞是比照字母所呈現的形狀構成的字母詞。

【T形臺(T型臺)】【S形彎道】或【S形鉤】

【A形塔】【O形(型)經濟戰略】【U型池】

【T恤衫】一種短袖針織上衣，略呈T形，也叫T恤(恤，英文Shivt的粵語音譯)。

除以上五類之外，還有少數的音譯原形詞的字母讀音。如【VISA】威世信用卡(美國的一種購物信用卡)。【BP機】也叫“BB”機，是英文“Beeper”讀音字母象聲。

三、如何使用字母詞

從上個世紀80年代，伴隨著改革開放，字母詞不斷進入了漢語系統。真可謂是“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這種狀況，是“地球村”信息快捷的體現，是中外文化交流的擴容，也是我國增強軟實力的需求。

漢語博大精深、歷史悠久。漢語的發展只有不斷地注入新鮮血液，才能更加健康、更加成熟。

語言也應該與時俱進，不少字母詞已經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已經成為全民所共有。如：

GDP(國民生產總值。綜合反映一國或一地區生產水平的最基本的總量指標)

WTO(世界貿易組織)

MBA(工商碩士)

NBA(美國職業籃球聯賽)

……

這些字母詞，用的人多了，用不著加以解釋，家喻戶曉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些字母詞，不但使用起來方便，而且國際通用，中外人士都懂。我們不是“國粹派”，為什么放著計算器不用，非要去“打算盤”不可呢?

中央電視臺(CCTV)轉播NBA賽事已經有31年歷史了，中國觀眾對NBA可說是耳熟能詳。CBA是中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對此，稍嫌生疏。據2010年4月8日《中國青年報》報道：“在2006年進行的中國籃球賽事及籃球消費者調研活動中有71.8%的受訪者知道CBA的準確含義。”這說明，就像CBA這樣字母詞，也有一定的群眾基礎。

不過，什么事情都有個“度”。古人說“過猶不及”，超過了這個“度”，群眾就不好接受。特別是網絡字母詞的增多，在一個時期，一定的范圍內像過江之鯽一樣破門而入，這樣，就阻滯了與普通老百姓的交流。還有當前的市場經濟，許多商家抬價洋貨，只要有一個外文字母的商標或商品，不論真假都趨之若鶩。這無疑使字母詞的運用泛濫成災，使大多數人墜入五里霧之中。特別是許多中老年人，沒有學過外文，看到這些字母詞，猶如一群青蛙掉到井里頭——不懂、不懂、不懂。

更有甚者，有些人“更名改姓”也用字母詞，姓歐的寫成姓“O”，有起名叫“趙C”的。這些報紙上披露過的事，說明有些人真想做“假洋鬼子”，影響了漢語的使用習慣和漢語本身的純潔性。

鑒于此，2010年，“有關部門”曾要求在電視媒體上屏蔽英文縮略語。這個“有關部門”的要求其用意是好的，是為了讓廣大不懂外文的電視觀念能更好地觀看電視節目。

但是，語言問題只能靠疏導，不能強行。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該禁令的全面實施終不可避免，那么，你看電視就會遇到這樣的麻煩事。如：

“只讀記憶壓縮光盤”(CD)

“影音壓縮光盤”(VCD)

“三維圖形電影”(3D電影)

如果在電視節目中只說前者，你腦子中還需要迅速轉換，真不如說后者方便簡明。

因此，濫用字母詞問題，不能一禁了之。

《中華人民共和國語言文字法》第二章第11條規定：“漢語出版物中需要使用外國語言文字的，應當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作必要的注釋。”

自2001年1月1日施行的“語言文字法”，既然是法，就沒有討論的余地。條文中明確了兩個問題：(一)可以使用字母詞;(二)作“必要的注釋”。

這里的關鍵詞是“必要”二字。換句話說，就是有些不必要的注釋，可以不注釋。如你到醫院作“B超”，作“CT”檢查，如果非要說成“B型超聲診斷”和“X射線電子計算機斷層掃描”不可，別人不唯不明白，還會懷疑你腦子有病。這種畫蛇添足的做法，增加了生活的成本。

個別字母詞，進入漢語系統之后，已經成為基本詞匯，如“MBA”(工商碩士)，加上“E ”，就成為高級工商碩士，是另一個新的字母詞。

有些字母詞還起到“婉言”的作用，使人聽了不受刺激。當下不少醫院把“重病監護室”用字母詞“ICU”代替，這種做法非常明智，撫慰了患者的心理。

著名的語言學家胡明揚先生早先曾經說過：“青年人最急于尋求獨立性……不喜歡陳詞濫調，什么都愛新鮮，愛好玩兒。”［2］80后、90后的年輕人，在網絡上使用了大量的字母詞來快捷表達，而且也急于把這種表達擴大給社會，這是造成字母詞泛濫的原因之一。

《現代漢語規范詞典》中所收錄的132條“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這不是字母詞的全部)，一半以上的詞條，不是圈內的人，大多數都不熟悉，更談不上普遍的運用。

2012年5月30日，王樂先生在《文匯報》上撰文說“2011年全部594個新造詞中，573個完全由漢字構成，另有21個字母詞，如CDI(綜合發展指數)、U 站、4D 報紙……”［3］

老的字母詞還沒完全熟悉，新的字母詞接踵而來，而且每年以占新詞的3%的數量增加，這是不可小覷的。為此，國家語委副主任、教育部語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司長李宇明說：“國家語委對字母詞的使用持比較謹慎的態度，希望能盡快漢語化，以符合中國人的表達習慣。”又說：“一方面，維護母語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面，語言生活非常豐富，首先要滿足人們的表達要求”(見2010年4月12日的《大河報》)。

符合中國人的表達習慣就是漢語化。比如，上個世紀的“五四”運動時期，“德先生”和“賽先生”叫得震天響，其實，這是兩個英文“民主”與“科學”的縮略語。為什么沒有用字母詞而用漢字呢?這與當時的國情和民眾文化水平有關系。從派生作用看，這應該是字母詞漢語化的范例。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時間過了將近一個世紀，如今，連幼兒園、小學都學外語，面對字母詞的鋪天蓋地，為了維護母語的健康發展，必須對字母詞的運用持慎重態度。

“語言屬于社會現象之列，這意義就是它為整個社會服務。”［4］如何為整個社會服務，就是要滿足表達要求。具體辦法是：“疏而不堵”。只有經常疏導，才會“疏花個個團冰雪”，才能暢達地運用字母詞，才能習慣成自然地運用字母詞。

最后還要提及的是：2012年8月28日，國內百余名學者聯名舉報修訂第6版《現代漢語詞典》收錄的239條“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舉報信稱，這些詞條應立即刪除并向社會公開道歉，原因是違反了有關語言文字的法規。

其實，早在1996年《現代漢語詞典》首次修訂，就在正文后附錄了39條“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此后，每次修訂都增多刪少，到2005年第5次修訂，刪除9條，增加49條，這種累加的趨勢是由于語言依附社會發展造成的。

據《現代漢語詞典》修訂6版主持人江藍生介紹：“我們選擇的標準(指字母詞)是根據使用的頻率和人民群眾生活的相關度”［5］才收錄的，因此，說《現代漢語詞典》修訂6版違反了相關法規，要么是不了解情況，要么是感情用事。我們不能片面地強調漢語純正的“血統”，更不能硬逼語言去“守貞”，更不能違背語言自身發展規律。況且“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并不是字母詞的全部，漢語拼音字母詞作為正統，正翹首以待準備登堂入室呢!

［1］莊子.莊子·秋水.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0.

［2］胡明揚.70－80年代北京的流行語［J］.語文建設，1990(1).

［3］王樂.新詞速生速消亡［N］.文匯報，2012－05－30.

［4］陳原.社會語言學［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3.

［5］羅皓菱，劉婷.修訂主持人：工具書是要為查閱提供方便［N］.大河報，2012－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