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言性話語標記語用功能探析*

周明強

（浙江外國語學院中國語言文化學院，杭州310012）

提 要 從語用功能上看，坦言性話語標記是表態性話語標記的一種。坦言性話語標記可以突出所說話語的真實程度，突出所說話語的坦誠程度，突出評論、批評、責怪的公正性和公平性程度，緩解批評或自我批評（自責）的語氣；可以用來表達敘實、評論、夸贊、不滿、批評以及說話者的自卑、自責、自謙、自得、自信等，從而突出其語境意義；還能激活言外之意。正確把握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表現為能理解話語標記所凸顯的語境意義和言外之意。

一、引 言

話語標記不僅是話語表達上起聯結作用的形式標記，也是話語理解時起引導作用的形式標記。前者為話語標記的篇章功能，后者為話語標記的人際功能，將篇章功能和人際功能緊密聯結起來的是話語標記的元語用功能，即在元語用意識的指導下對語言進行合語境、合交際目的的選擇功能。我們認為，話語標記的篇章功能與人際功能是一體兩面的，絕大多數的話語標記都是既有篇章功能，又有人際功能的。無論是篇章功能還是人際功能，都以人們的理解為基礎，能夠理解話語標記的功能，對于完善和優化話語意義的理解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本文以坦言性話語標記為例，側重討論其語用功能與認知特征。

話語標記的人際功能是說話人為了實現某種交際目的而選取的一種語言策略，它在不同程度上凸顯了說話人的元語用意識。董秀芳（2007）曾對話語標記作過這樣的闡述：“話語標記也可以表明說話人對所說的話的立場和態度，或者對聽話人在話語情景中的角色的立場或態度。”這里所說的說話人和聽話人的“立場和態度”就是從話語標記的人際功能來說的。從話語標記人際功能系統來看，主要有表態性標記、表情性標記、示意性標記、方式性標記等幾大類。本文選擇表態性話語標記中的坦言性標記，討論其語用功能。

本文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問卷調查法，調查人們對坦言性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的掌握情況，選取了16個有坦言性話語標記語的句子（每個標記語各兩句共32個例句）作問卷調查。具體方法有二：一是將句子中的話語標記抽離，讓受調查者根據語境將話語標記填入；二是給出例句，讓受調查者對該句內的話語標記語用功能作出判斷。以調查數據分析人們對這些話語標記的認知理解情況。調查的對象是大學中文系本科三年級學生，共發出問卷150份，收回有效問卷135份。

二、坦言性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

所謂“坦言”就是坦率地表明自己的想法、觀點、態度和情感。坦言性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從激活語義上看，主要是激活強調話語所含信息的真實性，以凸顯說話人的真實目的；從情感交流上看，是為了拉近與聽話人之間的距離，以增進交際雙方的感情；從篇章結構上看，“說話人在表述過程中對自己認為于觀點、立場至關重要的‘事實’前面使用坦言性標記語，是為了引導甚至促使對方向該‘事實’過渡”（席建國、劉冰2008）。使用不同的坦言性話語標記的句子，可以表現不同的“坦言”程度。

我們所討論的16個坦言性話語標記，從語用功能上看，可以分為以下四組①：

第一組：“不瞞你說”、“實不相瞞”、“說真的”、“說實在的”、“說（句）實話”、“說（句）實在話”等。這些話語標記形式重在突出所說話語的真實程度。例如：

（1）伊麗莎白嚷道：“不瞞你說，先生，我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你還要存著指望，那真太奇怪了。”

（2）陳毅風趣地說：“實不相瞞，榮毅仁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今天我要以老共產黨員的身份，為這位紅色資本家競選。”

（3）說真的，當時，我也沒有想到這首歌的生命力有這么強，因為當時只是將一個兵埋藏在心中的話語譜寫成了歌。

（4）說實在的，企業虧損并不是工人沒有出力，而是市場環境、經濟體制、經營決策和投資導向等多方面的問題。

（5）說實話，你與我們接觸過的許多企業家不同，既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沒有夸夸其談的炫耀。

（6）李士群正色言道：“關子，你應該理解我此時的心情。說實在話，我非常愛你，現在仍然如此。但是我也恨你，因為你騙了我，企圖把我引上一條不該我去走的路。”

例（1）的“不瞞你說”強調了“我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就不會改變的，也是為了提醒對方。例（2）的“實不相瞞”增強了“榮毅仁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的真實性，以強調為“紅色資本家”競選的目的。例（3）的“說真的”增強了“我”的想法的真實性，以達到自謙表達的目的。例（4）的“說實在的”強調以下是在糾正對“企業虧損”的不正確認識，意在提醒對方。例（5）的“說實話”增強了對“你”稱贊的真實性，增進了受話者的好感。例（6）的“說實在話”道出了自己的矛盾心情（“非常愛你”、“也恨你”），強調了“我”的感情的真實性和復雜性。

第二組：“坦率地講”、“坦率地說”、“說（句）心里話”、“說句真心話”等。這些話語標記形式重在突出所說話語的坦誠程度。例如：

（7）賽后，蔡振華這位僅32歲的年輕男隊主教練對記者說，坦率地講，我們男隊目前還不具備高于別人的實力，所以奪冠沒有把握。

（8）司繼雙最后跟應聘的工程師們這樣講道：“坦率地說，你們好好干，干出效益了，我重獎；你們不好好干，拿不出效益來，我照炒魷魚不誤。”

（9）說句心里話，我喜歡童聲合唱，喜歡孩子們表達的稚童的感情。我擔心一些孩子唱“搖滾”唱壞了自己。

（10）說句真心話，軍營與社會、部隊與地方、荒山與城市、洞里與洞外、我們和我們那些奉獻在生命禁區的年輕朋友，都應該有更多更好的溝通。

例（7）的“坦率地講”增強了說“奪冠沒有把握”之話的坦誠程度。例（8）的“坦率地說”增強了下文所說的賞罰分明態度的坦誠程度。例（9）的“說句心里話”增強了“我”說出喜歡聽“童聲合唱”、“我擔心一些孩子唱‘搖滾’唱壞了自己”矛盾心理的坦誠程度。例（10）的“說句真心話”增強了表達“年輕朋友”之間需要溝通這一觀點的坦誠程度。

第三組：“平心而論”、“憑心而論”②、“憑良心說”、“說（句）良心話”等。這類話語標記形式重在突出評論、批評、責怪的公正性和公平性。例如：

（11）（仔細觀察，人們會感到，這里很有些“導演”和“做戲”的味道。）平心而論，美國辦這次峰會確實費了大力氣，特別是公關工作，這從新聞服務異乎尋常的周到就可見一斑。

（12）憑心而論，傅春英對這位姓王的印象并不深，更談不上了解。

（13）憑良心說，她根本不相信世界會出現奇跡，因為她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奇跡。

（14）關起門來，說話良心話，這些情形也是我們造成的，別的不說，單講提款補稅一項，給國家納稅是工商界天經地義的事吧，如果我們過去按期如數繳納，不拖欠，就不會擱到現在去補稅了。

例（11）的“平心而論”是為了突出下文評論的公正性，以減弱人們對其“有些‘導演’和‘做戲’的味道”的負面印象。例（12）的“憑心而論”和例（13）的“憑良心說”都是為了突出下文否定的公正性，減弱言語的沖突。例（14）申明了自己的觀點，用“說句良心話”強調了自己觀點的公正性。

第四組：“說句不該說的（話）”、“說句不中聽的（話）”等。這類話語標記形式主要是為了使批評或自我批評（自責）顯得委婉。例如：

（15）說句不該說的話，浙東浙西，休戚相關；看在貴省同鄉的面上，無論如何要請你想辦法。

（16）說句不中聽的話，光忍饑挨餓而不思謀改變面貌，這不是艱苦奮斗。把忍饑挨餓的勁拿出來，把日子過好，這才光榮。

例（15）所說的內容帶有批評、揭短的意味，用上“說句不該說的話”，就使這種意味減弱了許多。例（16）的評論過于尖銳，用上“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緩和得多。

三、坦言性話語標記語用功能的認知

使用坦言性話語標記有助于提高話語的誠信程度，表現說話人的誠心程度，是禮貌的語用原則的體現。在中國人的文化心理中主張一種積極的“面子原則”，即一個人應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最大程度上服從于自己所在的社團或社會，在說話的態度上表現出有誠意，在話語內容中表現出對他人很尊重，并且用話語標記與之呼應。

由于人們表示坦言的語用心理有著細微的差異，所以，使用的話語標記也就有所不同。話語接受者必須依據語境體會出話語標記的語用功能，話語交際的效果才能達到最大化。由于人們對交際語境特點的認知存在差異，尤其是認知語境的差異，交際雙方在語言理解上總會存在一定的差距，對話語標記的功能的認識的差異也很明顯。

1.坦言性話語標記語境適應性的認知

“所有的話語標記都具有指別功能。這種指別功能為生成和理解語句提示語境坐標。”（Deborah Schiffrin2007）不同的話語標記可用于不同的話語語境，從而決定不同的交際效果。其中話語內容是主體，坦言性話語標記所指向的內容或為自己，或為自己一方，或為其他方面。如果能根據語境選擇合適話語標記，表明話語接受者既能理解話語的意義，也能把握話語標記的功能。

為此，我們作了話語標記語境適應性的認知調查。方式是將原句中的話語標記抽離，讓受調查者根據句子語境填寫話語標記。受調查者填寫時一要考慮話語標記在形式上與語境的聯系，二要考慮話語標記在意義上與語境的聯系，三要考慮話語標記所能產生的言外之意與語境的聯系。理論上說能正確依據語境填寫相應的話語標記，說明對這三種聯系都有比較正確的把握。然而，受調查者在填寫時往往是憑語感來填寫的，不可能幾方面都能兼顧到。各組話語標記放在一起，填寫話語標記時還需要辨析異同，實際上其細微差別一般人也很難理性地感覺出來，特別是在缺乏背景語境之下，言外之意主要靠認知語境來把握，其難度是較大的。但是，我們的調查可以得出兩個認知數據：與原句相同的認知程度、各組話語標記的互通程度。

表1是例（1）-（16）所用話語標記的認知情況：

表1：例（1）-（16）所用話語標記的認知情況統計（%）

從表1看到雖然兩類數據差別較大，但各組卻有比較相近的特點。第一組使用話語標記重在突出所說話語的真實程度。有這些話語標記的句子大多或是陳述自己或自己一方的情況，或表達自己的看法，或陳述自己知道的其他情況，話語標記的區別性特征較小，互通程度就較高（平均為80.48%），相同程度就較低（平均為19.52%）。值得注意的是，例（1）的“不瞞你說”和例（2）的“實不相瞞”的功能非常相近，而認知情況卻相差很遠。這是因為“實不相瞞”重在凸顯結果，“不瞞你說”重在表示對聽話人的信任。例（2）話語標記后陳述的結果“榮毅仁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是“為這位紅色資本家競選”的理由，是一種因果關系，在于強調結果，這種特點被受調查者發現了，認知的相同程度提高了，達到39.3%。

第二組使用話語標記重在突出所說話語的坦誠程度。這組話語標記語都用于自己或自己一方，意思相同，用法相同，或敘實，或表態，或評論。如“坦率地說”和“坦率地講”相同，例（7）敘實，例（8）表態。“說句真心話”和“說句心里話”相同，例（9）敘實，例（10）評論。這幾個話語標記的認知相同程度都很高，最高的達到了78.5%，最低的也有43.7%，平均為59.83%；互通程度平均為40.17%。

第三組使用話語標記重在突出評論、批評、責怪的公正性和公平性。這組話語標記的認知率不很平衡，相同程度最高為64.4%，最低為27.4%，平均為33.03%；互通程度平均為66.97%。從調查結果看，受調查者對本組話語標記用于否定評價不及用于肯定評價。例（12）“憑心而論”與例（13）“憑良心說”的意思相似，都是“根據自己的主觀想法作出評價”，后續內容都是否定性的評價，認知相同程度就很低，分別為27.4%和25.9%。例（11）“平心而論”與例（14）“說（句）良心話”，一個是“平心靜氣地給予客觀評價”，一個是“根據良心發表意見”，意思雖不一樣，但是二者后續內容均為肯定評價，認知相同程度提高了，分別為40.0%和64.4%。

第四組使用話語標記重在使批評或自我批評（自責）顯得委婉。后續句子的內容都是否定意義的，與話語標記“說句不該說的話”、“說句不中聽的話”較匹配，認知相同程度提高（平均為75.55%），互通程度降低（平均為24.45%）。“說句不該說的話”后續內容多與自己相關，“說句不中聽的話”后續內容多與別人相關，這個特點容易把握，所以互通程度就降低了。

上述調查說明話語標記的使用受諸多因素影響，情況較為復雜。但調查出的兩個數據卻有意義：相同程度反映了使用者的認知對話語標記的選擇性，互通程度反映的是話語標記的客觀互通性。我們將16個例句問卷調查情況的數據與16句語料使用的語境情況的數據作了比較分析，經SPSS17軟件分析，其Pearson相關性為0.716，在0.01水平（雙側）上顯著相關（見表2）。這說明我們的調查與語言使用的整體情況是一致的。

表2：16個話語標記的語料分析與認知調查的相關性

2.坦言性話語標記語用功能與言外之意的認知

對話語標記語用功能的認知體現在對話語標記的語用目的的把握上。坦言性話語標記的語用目的是為了坦率地表明自己的想法、觀點和態度，強調話語所含信息的真實性，以增強表達的效果。具體而言，坦言性話語標記主要可以表達敘實、評論、夸贊或表態、不滿或批評、自卑或自責、自謙或致歉、自得或自信等語用目的，有時也可表達請求與推測的語用目的。因為話語標記語是“語用標記語”，“它們所起的作用主要是語用的，且具有功能的多樣性”（何自然、冉永平主編2009）。坦言性話語標記的一個重要特點是，話語標記除了表示“坦言”外，還傳遞出一定的言外之意。話語接受者只有理解了話語標記所提供的“坦言”意義，且能解讀出言外之意，才算真正聽/讀懂了話語的全部意義。我們將語用目的和語境結合歸納出語境意義和言外之意兩種意義，用16個例句進行問卷調查。可以看到不同的話語標記在激活人們對語境意義和言外意義的認知上有明顯差異。其例句如下：

（17）李桂梅面露難色：“大妹子，不瞞你說，俺咋不想干，可到哪去弄本錢？”

（18）劉先生，實不相瞞，我有一個朋友喜愛寫作，我想幫她把原稿印成冊子，留作紀念。

（19）說實在的，開始我還擔心孩子們第一次出遠門拘束。沒想到兩岸小朋友一見如故……

（20）父親24歲時在別人撮合下與母親相識，說實在話，當時誰也看不上家徒四壁、滿身是債的父親，只因外祖父看中了父親也有和他一樣的木匠手藝，才答應將女兒許配給父親。

（21）說實話，何淑云也沒想到自己能以較多的選票當選為朝陽區副區長。

（22）說真的，如果我只有二十歲，只為他的那個長途，只為他的這一句話，我便會跟定了他。

受調查者從例（17）的話語標記“不瞞你說”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對聽話人是沒有隱瞞的”意義占62%；能感受到“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不會有隱瞞”的言外之意的占45.9%。從例（18）的話語標記“實不相瞞”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對聽話人是沒有隱瞞的”占42%，能感受到“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不會有隱瞞”的言外之意的占31.1%。從例（19）的話語標記“說實在的”能感受到“強調所說的話語的實在性（真實性）”意義的占27.4%；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才是實在的”占37.0%。從例（20）“說實在話”能感受到“強調所說的話語的實在性（真實性）”意義的占25.9%；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才是實在的”占35.0%。從例（21）“說實話”能感受到“強調所說的話語的實在性（真實性）”意義的占22.2%；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才是實話”占30.0%。從例（22）“說真的”能感受到“強調所說的話語的實在性（真實性）”意義的占19.3%；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才會是真的”占26.0%。

這組話語標記在激活語境意義上的順序是：不瞞你說＞實不相瞞＞說實在的＞說實在話＞說實話＞說真的。在激活言外之意上的順序是：不瞞你說＞說實在的＞說實在話＞實不相瞞＞說實話＞說真的。可見“不瞞你說”的語用效果最好，“說真的”隨口而說的特點更明顯，語用功能就降低。

（23）坦率地說，不用別人提醒我就動過心，有了錢，就可以自己主演，就可以在媒體上自吹自擂，就可能一舉成名。

（24）坦率地講，中國隊的精神面貌不佳，場上缺乏積極的進取精神和頑強拚搏的斗志造成了主要敗因。

（25）說句真心話，軍營與社會、部隊與地方、荒山與城市、洞里與洞外、我們和我們那些奉獻在生命禁區的年輕朋友，都應該有更多更好的溝通。

（26）說句心里話，我去過全國好些城市，北京也來過不止一兩次，可服務態度這么好的售票員只在報紙上看過，親身經歷還真是頭一回。

受調查者從例（23）話語標記“坦率地說”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在聽話人面前坦率地發表的某種看法”意義占44%；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帶有坦誠性”占32.6%。從例（24）話語標記“坦率地講”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在聽話人面前坦率地發表的某種看法”意義占46%；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帶有坦誠性”占34.1%。從例（25）話語標記“說句真心話”能感受到“強調所說的話語的真實性”意義的占51.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才是真心話”的占37.8%。從例（26）話語標記“說句心里話”“強調所說的話語的真實性”意義的占51.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是心里話”的占37.8%。

這組話語標記在激活語境意義和激活言外之意上的順序是一致的，均為：說句真心話=說句心里話＞坦率地講＞坦率地說。“說句真心話”和“說句心里話”激活程度一樣，“坦率地講”和“坦率地說”激活程度相近。可見，“說句真心話”和“說句心里話”更能讓人感受到親近感，所以其語用效果更好。

（27）憑心而論，以香港人口密度之高、居住環境之擁擠、對外之開放，以港警現有的人力物力，基本上維護了香港治安的穩定，實屬不易。

（28）平心而論，上任剛剛兩個月，從未抓過海洋工作的煙臺市市長張福，談起海洋話題還是相當在行的。

（29）可能所有的婚姻一開始都是好的，別看我們今天到了這個份兒上，憑良心說，第一年還是挺好的。

（30）說句良心話，未來學的許多先驅思想是在歐洲萌生的，這并非吃了幾年法式面包就也神氣起來，而是歐洲未來學的發展的確有它自己的道路。

受調查者從例（27）話語標記“憑心而論”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公正的評論或看法”意義占57.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是真心話，符合一般的評價標準”占42.2%。從例（28）話語標記“平心而論”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公正的評論或看法”意義占54.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是真心話，符合一般的評價標準”占40.0%。從例（29）話語標記“憑良心說”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公正的評論或看法”意義的占39.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占28.9%。從例（30）話語標記“說句良心話”“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公正的評論或看法”意義的占55.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對聽話人信任，所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占40.7%。

這組話語標記在激活語境意義與激活言外之意上的順序相同，均為：憑心而論＞說句良心話＞平心而論＞憑良心說。前三個話語標記在激活語境意義與言外之意上都分別比較接近，而“憑良心說”與其他三個相差較大。可見，“憑良心說”更具隨意性，語用效果相對差一些。

（31）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們師師團一級軍事主官，除了范英明勉強能跟朱海鵬過著外，其他的都無法同場較量了。

（32）說句不中聽的話，要是真查究起來，我可以說全國沒有一處不假！不管哪個地方，他多多少少都是有點假的。

受調查者從例（31）話語標記“說句不該說的話”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評論或看法”意義占68.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所說的話是會傷及聽話人的感情”占50.4%。從例（32）話語標記“說句不中聽的話”能感受到“強調后面所說的話是一種評論或看法”意義占42.0%；能感受到言外之意“強調所說的話是對評論對象是不利的”占31.1%。

這組話語標記在激活語境意義和激活言外之意上的順序是一樣的，均為：說句不該說的話＞說句不中聽的話。可見，“說句不中聽的話”的語用功能的把握難于“說句不該說的話”。

本項調查顯示話語標記對語境意義的激活優于對言外之意的激活，這是因為言外之意的解讀要受話語接受者認知的影響。因此，正確認識話語標記激活言外之意的功能，是學生語用能力的一種重要表現，是語言教學中值得重視的內容。

四、結 語

有人認為“語用標記語、語境及其語用功能三個維度之間具有動態性和相互制約關系，即有限的標記語通過動態性的認知語境,可以表達豐富的語用功能。”（何自然、冉永平主編2009）在這三個維度中，語境和語用功能的動態性是更為靈活的維度，尤其是認知語境是更為重要的維度。本文以語料與認知調查對照的研究方式揭示了坦言性話語標記的運用中的兩大規律：一是話語標記的運用的頻率與人們的認知間存在著正相關的關系，某種話語標記使用得越多，使用面越寬，人們對其形式和意義的把握就越全面。二是話語標記語的語用功能的把握和言外之意的激活程度，遠不是我們想象得那樣有效。調查的16個例句顯示前者平均為44.11%，后者為36.28%。因此，提高人們對話語標記語語用功能的認知應該成為語言教學的一項重要任務。

注 釋

①所有例句均選自北京大學中國語言研究中心語料庫，特此致以謝意。

②“平心而論”是成語，“憑心而論”是臨時組合的短語，不是成語，以往人們把“憑心而論”當作錯誤用法，而實際使用中有大量的用例，我們認為它可以看作是話語標記語。在意思和用法上與“平心而論”不完全一樣，而更接近于“憑良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