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強,劉海峰,李建昌,余文璨
(同濟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上海200092)
根據國家商務部于2012年8月公布的《2011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數據計算,自2002年至2011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連續10年保持高速增長,年均增速高達44.6%,其存量年均增速達33.8%。隨著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持續增長,國內學者對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主導的對外直接投資的研究也逐漸升溫。
根據鄧寧的投資動機分類,對外直接投資可分為自然資源尋求型、市場尋求型、效率尋求型和戰略資產尋求型這四類。其中,戰略資產指難以模仿、稀缺的、供專用的專業資源與能力,主要包括技術、品牌、銷售渠道、市場知識等[1]。國外學者關于對外直接投資的研究開展得比較早,已形成一批經典理論,但研究對象主要是前三個類型的投資,其主要論斷是跨國公司開展對外投資需具備所謂的“壟斷競爭優勢”或“所有權優勢”。然而許多發展中國家的企業在進行對外投資時并不具備這類優勢戰略資產,其對外投資的動機不是利用戰略資產,而是尋求戰略資產。這類投資被稱為戰略資產尋求型投資,其中包括一類對自主創新具有特殊意義的投資——技術尋求型投資。國內在這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晚,2004年杜群陽首次提出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概念: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是以獲取東道國的智力要素、研發機構、信息等資源為目標,以新建或并購海外研發機構為手段,以提升企業技術競爭力為宗旨的跨境資本輸出行為[2]。
我國企業開展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形式多樣,主要有綠地建設、境外園區、孵化器培育、并購境外高新技術機構、現有海外機構拓展、轉型,以及組建中外產業技術聯盟等。但歸納起來,通過對外直接投資來尋求海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兩種:一是通過綠地投資在海外設立具有研發功能的機構;二是并購海外現成的具有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的企業。由此,筆者在杜陽群的基礎上對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定義加以補充,在此表述為: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是以獲取東道國的技術信息、管理經驗、智力資本、研發裝備和機構等科技資源為目標,以新建、并購或聯合海外研發機構為手段,以提升企業技術競爭力為目的的跨境資本輸出行為。
限于統計數據的可獲得性,我們沒有關于中國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具體數據,但若由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中的行業分類數據觀察,“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察業”和“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兩個科技高度相關行業的數據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此類投資的變化趨勢。在2005 至2011年間,中國這兩個行業的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年增速平均為151.82% 和118.91%,均顯著高于對外直接投資總流量年增速的平均值51.87%??梢娕c科技密切相關行業的對外直接投資增速顯著高于其它行業。
中國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對中國自主創新能力提升意義重大,但國內針對該類投資的研究卻相對較少,針對中國技術尋求型海外投資的現狀、問題和政策方面的分析則更少。因此,就此內容進行研究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國外學者針對海外直接投資的理論研究自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不斷發展,并逐漸形成較為清晰的理論發展脈絡,其中最具影響的主要有:壟斷優勢論、產品周期理論、內部化理論、比較優勢論、國際生產折衷理論、投資發展周期論、小規模技術理論、技術地方化理論、技術創新產業升級理論等。雖然這些理論都強調了技術因素,但基本都是以發揮技術優勢的角度進行對外直接投資論述的,關于發展中國家的技術尋求型對外投資的研究還很少。
關于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意義和方式。Kogut 和Chang、Jaffe 等、Fosfuri和Motta、Head、Braconier 等、馬亞明、張巖貴、尹冰、趙偉、白潔等眾多國內外學者進行了有關對外直接投資的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的實證研究,并證明它的存在。楚天驕、杜德斌指出,由于知識主要是意會性的,所以地理距離的增加會加大知識轉移和吸收的難度,知識的溢出效應隨地理距離增大而衰減。知識越復雜、變化速度越快,所處的研究階段越早,則面對面交流越重要[3]。白潔認為在國外設立研發機構主要通過雇傭當地研發人員、跟蹤技術前沿信息、獲取先進知識或與當地研發機構合作研發等途徑主動取得反向技術溢出效應。這樣可以克服技術溢出效應隨空間距離增加而減弱的缺點[4]。所謂反向技術溢出效應是指通過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出實現東道國先進技術向母國的擴散,對投資母國的經濟效率、經濟增長或發展能力所產生的間接影響,這種效應與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入對東道國產生的技術溢出效應正好相反[5]。許多發展中國家在自身不具備所有權優勢的條件下,加大向擁有先進技術國家的直接投資,其目的之一就是為了主動獲取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由于先進的科技是跨國企業核心競爭力之一,因而跨國公司非但缺乏主動向東道國本土企業擴散技術的動機,而且還會防范其自身技術的溢出。在此情形下,以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尋求逆向技術溢出成為中國獲取技術和提升創新能力的重要途徑。鄒玉娟認為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反向外溢到我國的國際研發資本對我國的技術創新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蔡冬青、劉厚俊的研究也得出相同結論,但認為這一貢獻并不大,這主要是因為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還處于起步階段,總體規模較?。?]。
另一方面的研究則聚焦于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所需具備的條件,這些研究又可分為宏觀的國家視角和微觀的企業視角兩類。
首先,關于國家的宏觀視角的研究。20世紀80年代初,英國學者鄧寧繼1977年提出國際生產折衷理論后,又提出以人均GNP 為劃分依據的經濟發展階段理論。他指出:第一階段是人均GNP低于或等于400 美元的時期。此時,一國不會產生直接投資凈流出的現象。第二階段是人均GNP 在400~1500 美元之間的時期。在這一時期內,原材料及勞動力成本低廉,外資流入增加,而在對外投資方面仍停留在很低的水平上。第三階段是人均GNP 在2000~4750 美元之間的時期。此時東道國企業所有權優勢和內部化優勢大大增強,對外直接投資流出增加。第四階段是人均GNP 在2600~5600 美元之間的時期,這是一國對外直接投資凈流出的時期。此時,國內企業開始具有較強的所有權優勢和內部化優勢,并具備發現和利用外國區位優勢的能力。
其次,在微觀的企業視角開展的研究。早期關于跨國企業海外進入模式的研究主要考慮企業研發能力對于選擇進入模式的影響,Jan Johanson和Jan-Erik Vahlne 的企業國際化經營階段性理論揭示:從不規則的出口活動,到代理商出口、海外銷售子公司,并購海外生產和制造,最終建立海外研發中心,是一個連續、漸進的過程。這與中國企業走出去的總體進程也是一致的。企業借助海外機構獲取知識包括3 個相互承接的階段:海外分支機構獲得知識,海外分支機構向母公司傳遞知識,以及母公司消化吸收知識。企業在任何一個階段積累形成的知識學習能力,都直接影響著知識轉移的有效性。許多研究也表明,日本與韓國工業技術快速成長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日韓企業對新知識與新技術的吸收能力極強,通過模仿、改進、創新三步走構筑競爭優勢。Cohen 和Levinthal認為企業吸收能力與其研發投入具有密切關系,技術溢出能夠被企業所應用的前提條件是該企業具備對此技術的吸收能力[7]。
李剛通過實證研究指出,企業的海外投資決策與企業規模和盈利能力顯著相關[8]。在中國,對外投資能力和意愿最強的企業主要可歸為兩種,一種是處于壟斷地位,占據政策、市場、資本、人才等資源優勢的國有大企業;一種是在激烈的國內市場競爭中壯大起來的民營企業。這些走出國門進行海外投資的企業存在一個共同的特點:經過前期國內積累,擁有雄厚的資本、人才、技術、市場等優勢資產,從而具備海外投資所必要的條件和保障。
綜上所述,國內外有關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關于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意義和影響,另一方面是關于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所需具備的條件。針對中國此類投資的現狀、問題和政策方面的研究還很少。
盡管美元的購買力和匯率已發生了很多變化,但從中國經濟的發展現狀和海外直接投資的流入和流出變化趨勢來看,鄧寧20世紀80年代初提出的經濟發展階段理論還是較能印證中國目前的實際情況的。2011年度中國人均GDP 達到5432 美元,此時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流入和流出量分別是1160.11 億美元和746.5 億美元。從1995-2011年中國年度外商直接投資和對外直接投資走勢(圖1)中可以看出,兩者的相對差距在迅速縮小。根據2011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數據計算,2011年我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中有75%來自東部地區,而中部和西部地區的貢獻僅分別占13%和12%。中國東部沿海地區同中西部地區在經濟發展水平上存在巨大的差距,處于不同的對外投資發展階段,東部沿海地區已經進入鄧寧所說的第四階段,中西部則還沒有。
由于官方統計口徑和數據的缺乏,有關中國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的統計數據難以直接獲得,簡單甄別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主要基于以下判斷:是否以獲取東道國的技術信息、管理經驗、智力資本、研發裝備和機構等科技資源為目標;是否在海外新建、并購或聯合具有科技應用或研發實力的機構;是否具有跨境資本輸出行為。根據以上標準,本研究整理了部分具有技術尋求作用的中國企業海外投資行為(表1)。很明顯,表中的企業對外投資行為全部可以歸入“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察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和“制造業”這3 個行業類別。

圖1 1995-2011年中國年度外商直接投資和對外直接投資情況(單位:億美元)
若從官方統計中關于行業的定義和范疇來看,“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察業”、“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和“制造業”是與技術尋求型投資關聯最密切的3 個行業。盡管中國在這些行業的對外直接投資中有相當部分是優勢資產利用型的,比如大多數對亞非、拉美等發展中國家的下行投資,但中國投向發達國家的上行投資卻往往不是以降低成本、發揮技術優勢為目的的,而是主要出于戰略資產獲取的目的,其中包括技術尋求動機。截至2011年,中國企業在上述3 個行業的對外直接投資存量分別為43.9 億美元、95.5 億美元和269.6 億美元,分別占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總額的1.03%、2.25%和6.35%,雖然比例不高,但在2005 至2011年間,中國這3 個行業的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年增速平均為151.82%、118.91%和63.6%,平均增速均顯著高于對外投資流量總額年增幅平均值51.87%,從一個側面表明中國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雖然尚處于起步階段,但卻發展迅猛。另外,與發達國家同行相比,實現走出去的中國企業總體上規模較小,技術能級較低,其海外研發方面的投資規模也相對較小。根據崔友平等2010年的研究,我國海外研發機構的年研發投資小于500 萬元的企業占海外研發投資企業總量的34%,500 萬~2000 萬之間的占44%,2000 萬~5000 萬的占22%。相比之下,發達國家單個研發機構(以在華研發投資為例)的平均注冊資金為1805 萬美元,約合人民幣1.49 億元。在人員配備方面,我國海外研發機構研發人員在1~20 人之間的企業占58%,20~50 人之間的占8%,50~100 人之間的占13%,超過100 人的占21%,而國外跨國公司海外研發機構一般都超過100人,相比發達國家和地區,我國企業海外研發機構的規模尚?。?]。
2012年之前20年間,全球大型企業并購事件中,真正取得預期效果的只有50%,而中國的海外收購則有67%不成功,經濟損失數額巨大[10]。中
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失敗往往是由于缺乏各種所在國和國際法律的知識、知識產權意識、國際金融市場的運作經驗、國際市場和科技信息,以及對投資國家的商業習慣、文化習俗和政治制度等的了解,歸根結底,是企業能級和運營機制的欠缺。

表1 中國企業具有技術尋求作用的海外投資行為(部分)

資料來源:作者根據有關資料整理
國有企業治理結構不完善,內部機制不到位,創新效率和積極性不高。國有企業對研發的投入占到了全國總研發投入的45%,然而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國有企業在專利的應用中所占比重僅為35.3%[11]。雖然他們更有實力和政策優勢,但運營機制的弊端和創新動力的缺乏影響了其技術創新和吸收能力。民營企業總體上規模偏小,在管理、科技、資金、人才等方面都是比較欠缺的,在市場準入和融資方面更是缺少政府的平等待遇,因而其發展壯大總體上是受到制約的。雖然中國企業跨國并購的所有動機中,民營企業獲取互補性技術的動機最為強烈[12],但民企在技術尋求型對外投資遭受較國企更多的外在制約因素。
1.融資渠道不暢
由于易受政局、政治、法律、文化等因素的影響,對外直接投資較國內投資蘊含更高的風險,而技術尋求型海外投資由于其科技的特色更是增加了風險。新產品、新技術的研究和開發需要大量時間和成本投入,且具有很高風險,因而較國內融資和傳統產業項目融資面臨更大的門檻。國家進出口銀行、國家開發銀行等政策性銀行的優惠貸款往往只對大型項目和國有企業感興趣,中小企業只能依靠商業銀行貸款,難以獲得國家層面的金融扶持。在對外投資的融資方面,中小企業,特別是民營企業,面臨著比國企、大型企業更大的挑戰和困境[13]。然而企業進行對外直接投資,特別是開展海外并購時,往往需要巨額資金運作,能否得到強有力的金融支撐,對投資的成敗至關重要。對于技術尋求型投資,由于其風險高、見效慢的特點,更是需要持續的資金投入,因而融資困難的現實是該類投資的一大障礙。
2.專業信息和服務缺乏
企業在對外投資時需要政治、經濟、社會、技術、法律等各方面的專業信息和服務。尋求具有跨國并購或談判經驗,熟悉相關國家的國情特點、法律法規、投資政策、行業發展情況及當地的風土人情的人才或中介機構的參與和幫助,對于企業減少投資風險顯得十分重要。中國企業海外并購不乏因此短板而導致失敗的例子:由于不了解法國職工退休養老金制度,TCL 集團在收購阿爾卡特后不堪重負,被迫出讓,損失10 億歐元[14];由于缺乏對韓國工會力量的認知,上海汽車集團并購韓國雙龍公司遭遇重組失敗。
3.國內審批程序繁瑣
我國在執行的對外投資規范性文件主要有:發改委發布的《境外投資項目核準暫行管理辦法》(2004年10月執行)、《關于完善境外投資項目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2009年6月執行)、商務部發布的《境外投資管理辦法》(2009年5月執行)和外匯局發布的《境內機構境外直接投資外匯管理規定》(2009年8月執行)。簡單地說,商務部審核在境外投資開辦企業,發改委則審核對境外的投資項目,雖然有關部委已大為簡化和縮短相關流程,但重要申報的現象還難以避免。此外,較為繁瑣的審批手續還造成對外投資企業在時間、精力、人力乃至財力的額外負擔。
國家安全審查是以國家安全的名義來限制或禁止外資進入本國國內市場的重要手段,其目的是要求國家的經濟命脈掌握在本國政府和企業手中,關系國計民生的產業應由本國企業來掌握和經營,排除外國政府和企業對涉及本國經濟命脈及相關產業的介入和控制[15]。中國企業海外并購的不少失敗案例可歸咎于投資目標國的國家安全審查,例如,2012年美國撤銷中國三一重工對四處美國風電站的并購;2012年美國阻止中國華為技術有限公司和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在美開展投資貿易活動;2011年華為并購美國3COM 及3Leaf Systems 公司受挫。
根據上文的闡述,中國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尚處于起步發展的初級階段,在企業能級、自身積累、體制機制以及專業信息與服務、金融支撐、國內外審查等諸多方面存在問題。針對這些問題,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由于企業的技術水平和學習能力是影響其從東道國獲取逆向技術溢出的重要因素,企業開展技術尋求型對外直接投資需要首先在市場、資金、人才、技術等諸多方面的做好積累,并達到一定的水準,否則,即使一時實現走出去,也很可能會后勁不足,不僅不能在海外站穩腳跟,還有可能反過來拖累企業的長遠發展。在起步發展的初級階段,應優先關注營造有利的國內環境,促進企業在國內的成長,實現企業各方面實力的積累和提升,并達到吸收海外技術溢出所需的技術能級。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政府在制定市場準入、財稅、貿易、金融等諸多方面的政策時,應遵循非歧視的原則,對各種所有制性質、各種類型的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提供給平等的待遇。我國66%的專利發明、74%的技術創新,以及82%的新產品開發都來自以私營企業為主的中小企業[16]。民營企業的所有制形式決定了它們能夠集中各種資源,進行包括科技創新在內的自主決策,獲取市場競爭力。民營企業在自主創新方面有著迫切的需要和強大的動力,在對外直接投資領域也展示了更快的發展勢頭。施行普惠的政策,將更好地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促進自主創新能力的提升。減少政策歧視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在中國涉及到國有企業、金融、社會保障、物價、稅務等眾多方面的綜合改革,難以一蹴而就,但就當前而言,減弱甚至避免對不同所有制企業的歧視性待遇可以采用兩個比較直接有效的做法。
一是盡可能用稅收減免代替財政資金直接資助。首先,政府資助計劃,諸如對外經濟技術合作專項資金、境外經貿合作發展資金、支持紡織企業“走出去”專項資金等等,一般通過前期補助和貸款貼息對企業提供支持,但在眾多申請政府資助的企業中,獲得資助的只能是少數,絕大多數企業得不到資助,更為廣泛而公平的公共利益難以得到保證。其次,政府資金補貼方式容易造成反補貼貿易審查和不必要的爭端,而稅收減免卻是國際通行和認可的做法。因而稅收減免是受益面更廣、力度更大的扶持政策。在稅收減免方面,建議政府推進國際稅收協定的談判和簽約,減輕或避免雙重征稅;建議放松間接稅收抵免的適用條件,將目前母公司間接持股20%以上的門檻降低,進一步同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的通行做法接軌;建議建立海外投資準備金制度,包括海外市場開發、投資損失準備金、折舊準備金等,允許企業在海外所得中計提一定比例的準備金,并按一定的標準進行稅金抵扣。
二是盡可能用事后補助代替事前資助。中國現有對企業研發的資助多采用事前撥款資助的方式,由于體制、機制和管理的原因,可能出現弄虛作假、騙取經費的情況。為提高政府資助的使用效率和公平待遇,應更多采用后補助的形式,尤其是對由大中型企業承擔的應用性研發項目。采用后補助方式更加有利于辨別出好的項目和創新行為,便于可以提高政府科研經費的安全和效率,并減少因信任原因而產生的對民營企業的歧視待遇。在財政部2009年出臺的《民口科技重大專項資金管理暫行辦法》中就指出:對于具有明確的、可考核的產品目標和產業化目標的項目(課題),以及具有相同研發目標和任務、并由多個單位分別開展研發的項目(課題),一般采取后補助方式支持。但是在實際操作中,此原則的落實和推廣還有很大空間,需要政府繼續大力推進。
(2)中國企業開展對外投資實際受到的管制較多,不利于企業業務的開展。應減少政府對企業境外投資事項的審批,盡量采用備案制替代審批制,用監督、舉報的機制來取代事前核準的機制,特別是在使用外匯方面;實在必要的審核事項應盡量簡化,縮短流程和時間。另外,如前所述,對企業對外直接投資事項存在多頭審批的現狀,這無疑加重企業的人力、財力和時間的投入和負擔。建議明確單一的政府歸口部門,對確需多部門交叉的事項,也應實施一門式服務,明確各部門分工和責任,并加強各政府部門間的磋商和信息共享。
(3)應加強政府同外國政府和國際組織的溝通協調,利用官方的協調機制和渠道,諸如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歐戰略對話、中俄總理定期會晤等,來反映中國企業的利益訴求,對一些共性的、超越市場調節能力的問題,諸如國外政府對中國企業海外并購事件的安全審查,海外投資企業的重復納稅,高技術及其相關人員、設備的流動限制等,同外方溝通協調,促進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相關國際環境的改善。比如,在歷時近一年的中歐光伏貿易爭端中,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親自指揮和參與談判,終于在2013年8月與歐盟委員會達成友好解決方案,維護了中方光伏產業界的利益。
(4)加強政府對企業的服務,并帶動相關服務業的發展,諸如統計信息、專業咨詢和培訓等。中國政府在此方面做了積極的嘗試,自2003年以來國家商務部連續發布年度《國別貿易投資環境報告》,至2011年,該報告的內容已涵蓋了我國16 個主要貿易伙伴新出臺或擬發布的950 多項貿易投資政策和壁壘信息以及66 起新立貿易救濟措施的情況,促進了中國企業對國外投資環境的了解和對國際經營風險的防范,成為中國企業了解目標市場的重要參考工具。但是隨著中國企業對外投資領域和地域的擴展,數量和規模的擴大,投資企業對相關信息和服務的廣度、深度、時效和附加值等將會不斷提出更高的要求,僅憑政府組織和提供服務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在法律、金融等方面,企業需要的往往是量身定做的、國際水平的專業服務,這就需要發達的社會化專業服務體系,而這正是中國目前所缺乏的。政府應該促進國內相關專業服務體系的建設與完善,從而為高效服務的來源提供保障。
(5)發展市場機制下的金融服務業。與動輒以數千萬、數億美金計的投資金額和數百億的對外投資流量相比,政府的資助無論是在個案還是總量上都可以算是“杯水車薪”,中國企業的對外投資行為更需要金融系統的支持。然而國內金融體系自身的一些問題限制了這項功能的發揮。其一,由于政策限制,我國商業銀行既不能認購企業股權,也不能將貸款利率提高到與風險和成本相適應的水準,從而喪失了提供科技金融的動力。與之形成反差的有美國的實例:美國硅谷銀行在為科技型企業提供貸款時,貫徹高風險理對應高回報的理念,將利率上調2%至5%,且約定在貸款期限內擁有對貸款對象的優先認股權,從而既實現了對科技企業的服務,又確保了自身的收益[17]。為此,建議改革國家金融體制,促進融資的市場化定價和運作。其二,相比國有企業和大型企業,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難以從國內以銀行為主體的金融體系獲得融資,而與銀行惜貸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數萬億元中國民間資本堆積,苦于缺乏合法進入金融業的通道。為此,建議放松對民間資本進入金融業的限制,以此拓寬私募股權、風險投資、債券等融資渠道,用民間資本助力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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