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反腐問題研究*

李 佳

(四川大學法學院 四川 成都 610207)

一、網絡反腐的發展概況

在我國，2003 年最高人民檢察院開始建立網絡舉報平臺，隨后被稱為“中國輿論監督第一人”的李新德創立了“中國輿論監督網”，接著又誕生《中國民生申訴網》《中國百姓喉舌網》等民間反腐網站，網絡反腐初見端倪。2005 年中共中央頒布的《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監督并重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實施綱要》，又為網絡反腐提供了有力的制度支持。同年12 月28 日，中央紀委、監察部首次公布了中央紀委信訪室、監察部舉報中心的網址，這標志著網上舉報正式納入了官方權威反腐渠道。2006 年元月伊始，最高人民檢察院開通了全國行賄檔案查詢系統并實現全國聯網。2007 年底中國國家預防腐敗局網站正式開通，這標志著網絡反腐功能的全面擴展。2009 年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發行的《中國黨建辭典》收錄了“網絡反腐”這一詞條，這不僅是與時俱進的體現，更具有反腐領域風向標的意義。［1］從2009 年9 月28 日起，中央紀委監察部統一開通全國紀檢監察舉報網站，這無疑進一步拓寬了信訪舉報渠道。2010 年1 月在北京舉行的中紀委第十七屆五次全體會議上，胡錦濤總書記重申了網絡反腐的重要性，再次使網民參與反腐的熱情和關注度高漲。到目前為至，全國省級紀檢監察機關包括一些市、縣紀檢監察機關都相繼開通舉報網站，有的地方還開通了工作QQ 舉報和手機短信舉報。為了鼓勵網上舉報，一些地方還出臺了獎勵措施。尤其是十八大之后各地掀起的反腐風暴中，雷政富、孫德江、單增德、齊放、李俊文，這些涉及官員的“不雅事件”均先由網絡曝出。12 月6 日，新華網公布消息，四川省委副書記李春城，正接受組織調查，成為十八大后首位被調查的省部級官員。這種經網絡曝光，由網民參與的網絡反腐熱潮正改變著中國的反腐格局。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網絡反腐的形式不斷創新。這些網絡反腐新形式和新內容，把公權放在陽光之下，為網絡監督提供了前提和條件，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腐敗滋生的土壤，從源頭上起到了反腐倡廉的作用。［2］

二、網絡反腐興盛的原因分析

(一) 現行反腐運行機制遇到障礙 腐敗現象發展迅猛的勢頭，既危及和破壞法律的權威性和有效實施，又破壞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動搖著社會的政治基礎，而現行的官方反腐公信力不足、防腐制度不健全、機制不完善、監督不到位的問題都嚴重影響反腐工作的進展，反腐新聞是當前中國民眾最關心的熱點之一。全國人大代表陳忠林認為，網絡反腐的興盛至少表示正常的反腐渠道不太暢通，老百姓對權力監督的現狀并不滿意，眾所周知，由于傳統舉報的高成本、高風險，尤其是舉報人權利保護機制上的缺失，讓舉報人頻頻面臨各種險境，使得舉報人在得不到妥善保護的情況下要么選擇了“封口”，要么轉而尋求一種自我保護式的隱性舉報。［3］“透明國際”公布了2012 年全球腐敗指數報告。在176 個國家和地區中，新西蘭、丹麥和芬蘭并列第一，中國位列第80 位，針對當前嚴峻的腐敗形勢，官方雖有所作為，但腐敗案件似乎被列為“敏感信息”，官方的本意也許是等查證核實再公布反腐進展，或者因為腐敗是內部問題而“低調處理”，從而給人以“遲延報道”“官官相護”的感覺，公信力也隨之下降。其實公眾急切需要的是過程透明，及時了解掌握反腐工作的新動態，所以公眾對官方反腐信任感不足的情況下，在尋求一個表達訴求的突破口。

( 二) 網絡搭建“民意表達”平臺

網絡作為公眾表達訴求的突破口為反腐工作出了不少力。網絡反腐是隨著信息技術的迅速發展而應運產生的，網絡反腐憑著其高效、便捷、安全等優勢，搭建“民意平臺”，使民眾普遍參與，得以迅猛發展。2012 年7 月19 日，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北京發布《第30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報告》顯示，截至2012 年6 月底，中國網民數量達到5.38 億，增長速度更加趨于平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手機網民規模達到3.88 億。2012 年《輿情藍皮書》指出近年來，由于網絡社會的迅速發展，由新媒體作為首次曝光媒介的輿情事件正逐漸增加，其占全年社會輿情熱點事件的比例從2007 年的略過半數到2011 年的65.2%，增加近15 個百分點，新媒體已然成為輿情事件首次曝光的主要渠道。［4］不得不說，網民數量的迅速膨脹，使得網絡“民意平臺”有了自己的觀眾源，并且不斷擴大影響。網絡作為民意的“噴井”使得草根們的心聲得以讓上層聽到，并做出回應，因此，網絡搭建的“民意表達”平臺為網絡反腐的迅猛發展提供了“溫床”。

( 三) 公眾反腐參政議政熱情高漲

在現有官方反腐機制運行有障礙，而網絡民意平臺搭建的情況下，公眾的參與度也是網絡反腐興盛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國務院總理溫家寶通過中國政府網、新華網，與網友在線交流，一度引發公眾參政議政的熱情，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進一步重申了反腐敗的重要性，向人們展示了執政黨反腐敗的決心和信心。彷佛是為了響應黨中央反腐敗的號召，互聯網絡的使用者通過互聯網絡，接二連三曝光腐敗分子的信息。這種獨具中國特色的反腐敗現象，反映出公眾反腐敗的高度熱情，也說明我國公眾主人翁意識的增強，映證了我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人們開始有意識地行使主人翁的權利，對黨與國家大事上心，關注時事熱點，參與評論、建議、監督。對于腐敗分子的行為加以揭露曝光，從而使空置的知情權、控告權、檢舉權得以落到實處，發揮作用。這樣，也進一步強化了公眾的參政議政的熱情與能力。

三、網絡反腐存在的問題

( 一) 信息泛濫，難辨真偽

網絡以其獨特的優勢，在反腐過程中發揮著重大作用，但網絡反腐也是一把雙刃劍，匿名發布、火速圍觀、海量的真偽信息，從一個普通網民的角度出發，很難對此作出甑別，這體現在兩方面，一是夸大事實，信息不對稱，經網絡廣泛傳播后，混淆人們的視聽，原本很小的事件，經網友的圍觀、評論、轉發、再評論、再轉發，最后演變成“超級巨貪”的新聞。2012 年11 月29 日，網上有人爆出猛料，稱寶安區石巖街道上下屋村董事長葉偉民名下有50 多棟房產、豪車20 輛，坐擁30 億身家。寶安區紀委稱獲知此消息，將進一步了解情況。從客觀情況上講，一個村官，30 億身家，可用富可敵國來形容，能信嗎?二是有的人出于種種目的，在網上對政府人員和政府的政策加以誹謗和詆毀。編造一些“貪污事實”，引起網民和反腐機構的關注，唯恐天下不亂，有些虛假信息被國際上不友好國利用，以達到他們離間我國國民感情、擾亂國家秩序的目的。總之，網絡時代的信息泛濫，為網絡反腐工作設置了阻力，夸大的、不實的、虛假的海量信息沖擊網民的神經，擾亂視聽，也為官方反腐工作帶來不小壓力。

( 二) 缺乏理性，易走極端

由于我國的網絡反腐尚未成熟，網民的素質與參政議政能力有待提高，公眾對于網友曝光的腐敗案件缺乏理性認識，容易走向極端，對于某官員“腐敗事件”的發帖，網友們往往只要看到有“腐敗”的字眼，不待官方核實，就開始義憤填膺地轉載、評論、抨擊謾罵，甚至對所謂當事人進行“人肉搜索”，演變成“網絡暴力”。全國人大代表、吉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張文顯說:“有時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中，網上就形成一邊倒的輿論，也可能影響司法活動的公正性。有時網民掌握的情況畢竟是表象的，而法律是用證據來說話的。”網友們在追求實現自己的知情權、監督權的過程中，不適當的手段與方法，將侵犯他人的名譽權、隱私權，過度的言論自由也會傷及無辜，近日出現的“雷政富不雅視頻案件”中，有網友貼出雷政富的“情人照”，后查實，該情人照系廈門某女大學生的寫真照，可能是為了達到所謂的“鐵證”效果，不理性地隨便附上他人照片，給該女大學生造成極大困擾，同時也讓大家對網絡監督產生質疑，不利于網絡反腐的健康發展，這與反腐的出發點背道而馳。

( 三) 先聲奪人，易打草驚蛇

在網絡時代，人人可以成為信息的發布者，貪官的監督者。比如一個餐廳的普通服務員，就可以對于官員們的“天價餐飲消費”進行拍照、配上文字說明，并發布到網絡上，引起網友們的圍觀，進而官方紀檢介入調查，待腐敗落實，官員下馬，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下的結果。在現實中，一些網絡出現的舉報信息還未來得及引起官方注意，“精明”的官員就有所準備，待之后的紀檢介入調查，很難查獲相關證據，官員在強大的網絡曝光氛圍中開始學會“隱蔽”，從而加大了反腐的難度。這樣的結果，一方面，是讓腐敗分子成為漏網之魚，以后他將更加小心，對于反腐工作極為不利。另一方面是一旦網上出現了不利于自己的言論，就迅速刪帖甚至查封ID，并動用公權力對發帖者進行跟蹤、報復，不利于舉報者的人身安全。

四、網絡反腐的完善措施

( 一) 組建反腐信息庫，篩選真假信息

針對海量信息，普通網民難以辨別真偽，往往隨大流，我國應建立一套專門的反腐信息庫，具體可以按下列流程操作，第一，反腐信息篩選階段，網絡上一旦出現關于腐敗信息的曝光，相關部門應組織專家進行分析、辨別、篩選出真假信息，并分類載入不同的信息庫，由“網絡發言人”及時發布權威信息，以解網民的疑惑。做得比較好的例子是，新浪網在2011 年歲末設立了“微博辟謠”官方賬戶，對舉報與求證信息進行甑別，造謠者被證偽后將暫停發帖和“被關注”功能。第二，反腐信息反饋階段，經過篩選后的反腐信息應及時傳遞給反腐部門，反腐部門介入調查、核實、處理，并將處理過程中的最新動態反饋給公眾，讓百姓可以真實地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反腐的成果，經處理后的網絡反腐成功案例可以掛在網上、編進法學教材，對以后的反腐工作與法治學習具有借鑒意義。總之，分辨真假信訪舉報信息，避免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還要加大辦案力度，加強與網絡舉報人的信息、線索的交流與溝通，從而有效、快捷地打擊腐敗。［5］

( 二) 加強網絡文化建設，強化官民互動

倡導文明辦網、文明上網，凈化網絡環境，努力營造文明健康、積極向上的網絡文化氛圍。一方面是激發各類網站維護良好網絡環境的自覺性。推動文明辦網，組織優秀網站評選活動，形成示范效應。網民也要自覺培養與提高網德，嚴格要求自己，理性看待各類腐敗案件，有自己的判斷，不能人云亦云。另一方面政府要引導廣大市民文明上網。加強政策法規宣傳教育，引導網民認識到在互聯網“虛擬空間”同樣必須守法，違法行為同樣會受到追究。官員應學會從網絡上聽取民意，并積極回應民間的質疑，加強官民互動，及時發布、公開民眾關心熱議的話題，不能“低調報道”“遮遮掩掩”。互聯網提供了政府與民眾的交流平臺，仿佛在上下左右之間架起了一座連接彼此的橋梁，可以進一步增強工作的前瞻性、互動性和針對性，及時了解信息、交換看法、理清頭緒，從而根據事實，順應民意，提出相關對策，以及進行有效干預，將危機化解于萌芽之中，最大限度地保護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6］

( 三) 規范網絡反腐行為，完善反腐機制

網絡反腐作為一種新興的監督方式，是傳統反腐的重要補充，但僅靠網絡反腐是不夠的，制度反腐才是關鍵，尤其是官民反腐的有效銜接機制，網絡舉報只是發現腐敗現象，還需要其他機關調查核實，并對腐敗現象作出處理。首先，要建立完善的網絡反腐制度平臺，及時處理與反饋舉報信息，讓每個公民都能平等有效地參與國家的政治生活、監督國家機關的權力運行;其次，要完善相關制度、法規。傅達林認為“缺乏法律規范已經成為網絡反腐的最大硬傷”。［7］因此，應 強化對網絡反腐的法律規范與約束，明確網民的權利與義務，既不能造成冤案，也要保護反腐網民。網民為反腐敗斗爭作出貢獻并支付成本后，政府理應及時給予認定和補償，以示對這種行為的鼓勵和支持，要多考慮其可操作性、群眾認同接受度以及對舉報人保護等等。最后，網絡反腐更需要政府信息在網絡上公開化、透明化，為網民知曉政府并監督政府提供條件，使網絡反腐敗機制更加暢通。在現有的政務公開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各政府網站的群眾影響，明確責任，分工協作，限期整改，切實解決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塑造出公正、高效、廉潔的政府形象。

五、結語

網絡反腐作為中國傳統反腐制度的重要補充，正以強大的生命力不斷發展，作為一股新生力量，她必然是在曲折中前進，我們應該正視她，揚長避短，讓網絡反腐的正能量不斷釋放出來，通過網絡反映基層聲音、揭露曝光社會問題，對國家政策方針建言獻策，充分發揮互聯網這一反腐平臺，號召群眾參與監督、反腐倡廉，形成全民參與的反腐監督機制，必將推動我國反腐事業的新發展。

［1］2009 反腐敗10 件大事［J］. 共產黨人，2010，(2) .

［2］牛先鋒. 網絡反腐的功能及其完善對策［J］.視野與理論，2009，(5) .

［3］傅達林.網絡反腐亟待走出三個困境［N］.檢察日報，2009－11－20.

［4］中國社會輿情與危機管理報告( 2012)［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28－29.

［5］黃木. 論網絡反腐及其發力路徑［J］. 經濟師，2008，(11) .

［6］網絡民聲與政府決策［N］. 文匯報，2008－06－26.

［7］傅達林.“網絡反腐”尚需法律支持［N］.經濟參考報，2009－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