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彧
(青島大學師范學院 山東 青島 266071)
我國的元代疆土幅員遼闊,民族眾多,為適應統治需要,元代統治者積極推動了各類專業的教習,帶動了職業教育的發展。元朝語言、文字、天文、醫學等學科的蓬勃發展成為古代教育史上的一大特色。元朝集賢院、國子監、儒學提舉司等機構實行多層次管理,儒學、蒙古字學、醫學、陰陽學等多種學科并存,形成了兼容并蓄的文教政策。元代教育的一大特色是學校設置了多種專科教育,注重教育的實用性。
元代的教育體系分中央和地方兩級。中央為官學,有漢人、蒙古、回回三所國子學,外加司天臺和太史院兩所專科學校。地方分官學和私學,官學中包括諸路、州、縣的儒學,小學(蒙學),諸路的蒙古字學、醫學、陰陽學,農村地區創立社學;私學中有書院,不過元代的書院逐漸官學化,還有私塾、義塾等形式。
中國歷史上的官與吏繼承了封建時代的士庶之分,官多出身于中上階層家庭,吏即辦事人員,多來自基層百姓。法制上對吏甚為歧視,一入吏途,終身無品秩之望,因而士人多視吏職為異途,寧可老死丘壑,也不肯屈身為吏。元代的特殊情況在于漢族官員不完全通識蒙古語言文字,而蒙古及色目官員又往往不通漢語,導致了不同民族間官員的溝通障礙,影響了正常的行政效率。于是元代在大多數官府中增設了譯史和通事,這些吏的來源“雜而多端”,可以由本地“耆老上戶”推舉,也可以出身于學校,也有被征用的隱士,甚至有賴捕盜敘功。元朝之官吏不是涇渭有別,吏是可以升遷補官的。吏雖然不具品級,但在考滿之后不僅可以做官,而且可以高達五、六品。元代用人最重“根腳”,所謂“根腳”即家庭背景,與皇室淵源愈深,則家族根腳愈大,政府中的高級職位幾乎為數十個家族所壟斷,雖然由刀筆吏晉升為高官顯爵極為困難,但是吏在一般官員中的比例還是很高的,很多中下層官僚都出身于吏。因此,想當官往往先設法補用為吏,然后升遷為官,再由下品升到上品。
從窩闊臺時期開始,起用的士人就偏重實用功能,有亡金高官、名士、遺老、下級官吏,還有普通士人。儒士并非以其具備的傳統社會功能輔治天下,而僅僅被看做能管理簿書、書寫文案的專業人才,以往處于社會支配地位的士大夫集團由此衰落。蒙古國子學、蒙古字學及回回國子學的設置,旨在培養語文及通譯人才,教育內容出現了多樣化和功用化傾向,吏學教育、醫學教育、蒙古字學教育等謀生教育比以前有了較快的發展。這些職能在之前通常是由儒士所鄙視的階層完成的。蒙元時期以儒任吏,最根本的原因固然是由于蒙古以異族統治中原,需要將統治權緊緊地控制在自己手中,僅僅需要一些從事輔助性事務的刀筆吏。另外,由于蒙古滅金后,中原地區政務繁多,也需要干練之才而非空談義理的儒生處理庶事。由于大部分士失去了做官的機會,或去富豪大戶的家塾執教,或受聘于民間社學、義塾、書院以求溫飽,因此,處于元朝社會中下層的儒士成為元朝基層啟蒙教育的主要力量。這種情況不僅使元代教育對象的數量和范圍擴大,也使元代儒學教育更加廣泛地深入基層社會,促進了傳統精英文化向基層社會的擴散。因此,元代的儒學教育在中國古代精英教育向大眾教育的轉化過程中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對提高整個民族的文化素質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國子學的授業也體現了實用功能,表現為匠藝兼授。《欽定國子監志》引《通諭受學弟子員》詔說:“習漢人文書之外,兼諳匠藝事,及藥材所用,彩色所出,地理州郡所紀,下至酒醴、曲蘗、水銀之造,飲食烹飪之制,皆欲周覽旁通。”在漢人傳統價值觀中,匠藝乃屬末流,不能成為精英教育的一部分。蒙古國子學的傳授匠藝,反映出蒙古人對匠藝重視并推崇的實用主義。值得注意的是,地方書院的科目設置上也頗具特色,比如歷山學院設有醫科,博山學院設有數學、書學,鄱江書院設有蒙古字學,皆體現出注重實用的時代特色。
地方上力圖培養儒、吏兼通的官員,加強了吏學的滲入,建立了歲貢制度。每年秋季按察司官員和學官一同對新生進行考試,選擇“學業有成,名近上者”為“系籍儒生”,次年由司、路官員會同本校學官再次對其進行考核,選拔“行義修明,文書優贍,深通經史,曉達事務,可以從政者”貢解,或命為學官,或錄為六部令史。元貞年間還通過國子學的積分法考核江南學子,也強調上貢儒人要“洞達經史,通曉吏事”,甚至有元人所籍的《習吏幼學指南》一書大為流傳。吏業教育的發展,促使學風轉而務實化、功用化。
中央的專科學校為司天臺和太史院。中統元年(1260年)設司天臺,“掌凡歷象之事”,分天文、三式、測驗、算歷、漏刻等科,設教授、提學、學正各二人,天文生員75人。至元十五年(1278年),設太史院“掌天文歷數之事”,內有教授、學正各一人,星歷生44人。司天臺和太史院皆掌管研習國家天文歷算,但兩者分工明確,“頒歷之政歸院,學校之事隸臺”,司天臺側重于教育一職。
元代的地方官學設有具專業劃分及民族特色的蒙古字學和醫學、陰陽學。諸路蒙古字學創設于至元六年(1269年),招收諸路府州官員子弟及民間子弟,普及八思巴所創的 “蒙古新字”。至元十九年(1282年),將蒙古字學推廣到州縣,各置教授,以蒙古文《通鑒節要》、《蒙古字百家姓》、《蒙古字韻》等為教學內容。生員不限種族,數額上規定上路官員子弟2人,民間子弟30人,下路官員子弟2人,民間子弟20人;府州的數額在大德四年(1300年)規定為散府20人,上中州15人,下州10人。生員成年后可以通過考試擔任學官和譯史,以示對其的重視和鼓勵。命有司割地充作學田,為學官、生員提取俸祿和察給。生員學成后若通過翰林考試,可授“學官譯史”。諸路蒙古字學和蒙古國子學都是“國字”教學,都以蒙文譯寫的《通鑒節要》為教材,二者的學生來源大致相同,蒙古人、色目人、漢官子弟和民間子弟都有前來學習的。該校的設置雖有普及蒙古文之意,同時也有培養譯史的作用。元代與西域諸國交通頻繁,除了蒙古字外,還提倡亦思替非即波斯文的學習,設有專門的亦思替非文字博士。
諸路醫學創始于世祖中統三年(1262年),直屬太醫院,建有醫戶制度,享有免除“差役”的權利。在諸路設置醫學,置教授一人,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將醫學推廣到州縣,制定了“醫學格例”,正式規定路醫設教授、學正各一人,州醫設學正一人,縣醫設教諭一人。學習內容以 《本草》、《素問》、《難經》和仲景、叔和脈訣之類的醫經文字為主,研習十三科(大方脈、小方脈、雜醫科、風科、產科、眼科、咽喉科、口齒科、針灸科、正骨科、金瘡腫科、祝由科、禁科),但也必須通“四書”,不通“四書”者不得行醫。醫學教官在醫學創立之初采取“保舉制”,即由各地保舉名醫,經地方守官任命后成為醫官,享有免除部分雜役的優惠待遇,以便于在短期內獲得足夠的醫教人員,從而保證醫學的順利發展。為了督促學生成才,世祖皇帝還注意考核醫生的平日成績,方法是當醫學生員學有所成時,每月考察各類疑難雜癥,以答對成績的優劣作為獎罰依據。同時又命各道按察司檢察醫學生員,每年出十三科題目,讓醫學生員每月研習醫義醫道,年終考查優劣。太醫院也制定了考試醫學生的方法,由中書省議行,頒行醫學官罰體條例,規定凡有醫學生員不“坐齋肄業”和“有名無實”者,對教授、學正、學錄罰其俸祿,以正學風。元朝對醫學教師的管理制度日漸完善,至元九年(1272年),正式在太醫院下設立醫學提舉司,行省和諸路設官醫提舉司,設提舉、副提舉各一員,“掌考較諸路醫生課義,試驗太醫教官,訓誨太醫子弟,校勘名醫撰述文字,辦驗藥材”,專門負責考較各地醫學生和教官,成為全國醫學事務的專管機構。
由于征戰的需要和迷信的傳統,元人十分重視天文、占卜、歷數等陰陽知識,通曉陰陽之士往往隨軍出戰,推測天氣,占卜吉兇,因而對此方面人才的需求還是很大的。諸路陰陽學創設于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隸屬司天臺,是培養訓練關于天文、歷算方面人才的專門學校。按照儒學、醫學的教學方法,每路都設有教授掌管教學,“其有數術精通者,每歲錄呈省府赴都試驗”。學習內容有天文、術數、測驗、漏刻、陰陽、司辰等科,學有成就者可在司天臺就職。延佑初年,又按照儒、醫的學例在府州各設教授一人,陰陽教授由公眾推選,再從三元經書內出題考核,經廉訪司復核后呈集賢院定奪。學生來源則為陰陽戶及其子弟,元貞元年(1295年),將學習內容定制為占算、三命、五星、周易、數學、入宅通真論等。陰陽學的創設對后世影響深遠,并為明代所繼承。
元代之所以要在地方諸路普設蒙古字學、醫學和陰陽學,既是軍事、對外貿易和農業上的需要,也是統治者本身利益之所在。非儒學學校的興盛表明了元代統治者的草原本位政策及其對知識精英的態度,儒學在元代務實少文的風俗習尚和多民族融合的統治形勢下并無太大實用價值,自然不能取得以往朝代中獨尊的地位,早期設立學校的詔令多是因許衡等大儒的號召,其目的是為國家培養、儲備人才,儒學內涵并非核心。然而,國家詔令畢竟在客觀上為知識的普及創造了條件,亦為淪落的精英提供了安身之所,對于理學的推廣、知識的普及均有極大的推動作用。民間辦學的興起使一般民眾獲得了接受知識的機會,而士人亦在維持生計的同時部分地實現了“教以化之”的傳統職能。元代各類職業教育百花齊放的現象充分反映出兼容實用的文化特色,是中國古代教育的一大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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