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華著作的出版歷程

時宏宇

(濟南大學文學院，山東濟南250022)

宗白華著作的出版歷程

時宏宇

(濟南大學文學院，山東濟南250022)

宗白華一生致力于教育和學術研究，著述豐富，但其生前出版的著作并不多。近年來宗白華越來越受到學界的關注，他的著作和譯文被匯編成不同的版本出版。對其民國時期的著作、建國十七年和文革時期的譯文、新時期的著作和譯文的出版歷程進行梳理，能夠對宗白華研究提供些許的資料參考。

宗白華;著作;出版

宗白華一生致力于教育和學術研究，著述豐富，但其生前出版的著作并不多，他的著作和譯作，包括與人合著和合譯共出版8本。近年來學界越來越關注宗白華，他的著作和譯文被匯編成不同的版本出版。本文對其著作和譯文的出版歷程進行梳理，以期對宗白華研究提供些許的資料參考。

一、民國時期著作的出版

宗白華最早出版的著作是他與田漢、郭沫若的通信集《三葉集》，由上海亞東圖書館1920年5月出版。這本通信集涉及到詩歌、戲劇、婚姻、戀愛等問題，很受社會關注，書很暢銷，幾次重印，到1941年5月已印15版。《三葉集》對中國現代詩人馮至起到詩歌啟蒙的作用，馮至曾提到“讀郭沫若、田漢和宗白華的通信集《三葉集》，由此知道什么是詩和歌德的名字”［1］(P166)。安徽教育出版社在2000年重新出版了《三葉集》。

宗白華留學德國，讀冰心女士的小詩，撥動了詩情的心弦，化成了哲理的詩篇，集成詩集《流云》，1923年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1947年上海正風出版社出版時，書名為《流云小詩》，內容標題都有所修改［2］(P333-409)，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此版圖書。1996年中國文聯出版公司重新出版了《流云小詩》，2000年安徽教育出版社也重新出版。

1932年為紀念歌德逝世百年，宗白華把中國學者一些研究歌德的文章編成《歌德之認識》，1933年1月由南京鐘山書局出版。宗白華為此書所作的附言記載了出版的情況，此書的出版一開始并不順利，巴金在上海熱情的向幾個大書店接洽此書的出版，沒有圓滿的結果。［3］(P37)梁實秋在文章中也提到，周冰若先生編完在上海找不到出版處，把稿移到宗白華先生手里，加以重編，加些新材料，由南京鐘山書店出版了。像這樣一部書在上海找不到出版處是很可驚訝的事。把一堆雜色的文字編排的像一本書，這是宗白華先生的匠心，甚可欽佩。［4］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此版本的《歌德之認識》。

《歌德之認識》后來列入“中國文藝社叢書”，由中華書局出版，更名為《歌德研究》。從宗白華致舒新城的信函可知:宗白華同意中華書局發行《歌德之認識》的條件，并讓鐘山書局將該書尚存的815本全數寄至中華編輯所，宗白華新寫一小序擬刊在新封面之后，一切封面計劃，徐仲年和舒新城面商。紙板可照原價奉售，再版時自照《文藝叢書》其他書籍條件辦理。［3］(P390)這封信的寫作時間《宗白華全集》標注為1945年，而周紅認為是1936年，并作了令人信服的論證［5］，筆者也認為此信寫于1936年而不是1945年。但對于《歌德研究》的出版日期，周紅認為是1940年，“由于戰事的逼近、中華書局的南遷以及出版業的蕭條使得該書一拖再拖，直到1940年才得以再版發行”［5］，而筆者認為是1936年。筆者查閱錢炳寰編寫的《中華書局大事紀要(1912-1954)》一書，書中引用了《出版史料》對1934-1936年上海三大出版社的出版新書冊數統計，其中有中國文藝叢書的《歌德研究》，而在《中華書局圖書總目(1912-1949)》一書中，在德國文學的條目下注有《歌德研究》:宗白華等著，周輔成編，1936年8月出版，1940年9月再版［6］，所以筆者認為《歌德研究》應是在1936年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1936年宗白華致舒新城函中提到的小序，應該是為此版《歌德研究》所作。中華書局南遷后，此書1940年由昆明中華書局再版。

民國時期，宗白華在東南大學(后來的國立中央大學)一直從事教學與學術研究，他的講稿《美學》、《藝術學》和手稿《形上學》等都沒有出版。從宗白華1933年致舒新城的信函中，我們得知:宗白華已經計劃出版《美學》，中華書局編輯所所長舒新城曾親自催稿，但宗白華不急于出版，計劃此書所寫內容至多不得超過五萬字，自己做文努力言簡意賅，并強調寫成須像個東西，要求此書出版時須插畫數幅，版權方面愿抽版稅，不賣稿。［3］(P65)從這封信函中可以看出宗白華對于出版著作的認真與謹慎;但最終此書是否完成，為何沒有出版，我們現在不得而知。

二、建國十七年和文革時期譯文的出版

20世紀50、60年代宗白華寫作了《西洋哲學史》、《中國哲學史提綱》、《近代思想史提綱(草稿)》、《中國近代思想史綱要》、《美學史》等手稿，但未出版，我們從宗白華發表于1957年4月18日《人民日報》第7版的《請出版界注意一個問題》一文可對當時學術圖書的出版情況有所了解，文中對解放后學術圖書出版提出了這樣的看法:“我知道有許多終身從事研究學術的人，他們辛辛苦苦寫的東西往往被迫‘藏之抽屜’，永世不能見天日，沒有機會拿出來受人批評(沉默的打擊是勝過于惡意的批評的)。這一類有價值的著作或文章在中國還是不少，想參考的人無法看到。”［5］宗白華呼吁給予學術性著作出版的機會。解放后，國家對民營出版業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政府加強了對私營出版業的領導和管理，在出版業體制的轉型中，出書并不容易，胡風在寫給友人阿垅的書信中說:“關于出書，非常困難。民營全部垮了，沒有人肯出書。”［7］(P31)從出版總署的報告中我們得知當時國營出版社更多關注馬克思、列寧主義書籍，科學、技術書籍，中國現代和古典的文學名著及蘇聯和其他國家的進步文學作品譯本的出版。［8］(P4-5)受出版業體制的轉型和當時的社會意識形態的影響，當代學人的學術專著出版的機會不多，所以宗白華才呼吁學術界關注學術著作出版的問題。

建國后，宗白華已經年過五旬，正是可以總結自己的學術成果，出版學術專著的最好時期，可由于當時專門性的學術著作出版困難，直到文革結束，宗白華也沒能出版自己的學術著作。在此期間，宗白華出版了三本譯著，分別是柏立可的《海涅的生活和創作》(新文藝出版社，1956年)和康德的《判斷力批判(上卷)》(商務印書館，1964年)，還與洪謙、唐鉞、梁志學合譯了奧地利哲學家馬赫的著作《感覺的分析》(商務印書館，1975年)。一生致力于學術研究的宗白華，用自己深厚的德國文學和語言的功底，翻譯西方的著作，尤其是康德著作的翻譯出版，對中國美學研究意義重大。

三、新時期著作和譯文的出版

新時期，隨著出版業的恢復和發展，中國學術圖書也不斷繁榮。1980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了宗白華的譯著——德國瓦爾特·赫斯的《歐洲現代畫派畫論選》。1980年上海書畫出版社匯編的《現代書法論文選》出版，其中收錄了宗白華的《中國書法里的美學思想》。

1981年由林同華收集、編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宗白華的論文集《美學散步》。關于《美學散步》的出版情況，林同華發表了《〈美學散步〉整編的來龍去脈》一文進行了介紹:首先，林同華闡述了出版的原因是“1980年6月4日，中華美學學會在昆明召開成立大會。宗白華沒有出席大會。會議結束前夕選舉理事和顧問，當提名‘宗白華’時，許多人還不知道這三個字怎么寫，我感到責任重大，便和參加會議的上海人民出版社編輯朱一智先生商量，為宗白華先生匯編整理出版一本論文集”［9］。其次，林同華回憶了編選查找宗白華文章的艱辛，并闡明了自己編選的想法:保持原來的正確的文字和韻味，原來收集編入的文章共26篇，包括宗先生最欣賞的《歌德之人生啟示》、《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略論文藝與象征》、《略談藝術的“價值結構”》、《荷馬史詩中突羅尼亞城的發現者希里曼對中國長城的驚贊》等篇章。［9］再次，由于當時出版界受到意識形態的影響，宗白華欣賞的文章尤其是研究歌德的文章不能收錄，并要求對宗白華原文中的觀點進行修改，林同華征得宗先生的同意，對宗白華早期的觀點進行了修改。最后，由于當時物質條件的限制和排版校對的原因，以及朱一智先生的早逝，《美學散步》有許多錯誤，上海人民出版社再版時沒有改正。林同華還揭秘，《美學散步》的后記并非宗白華先生所寫，而是一篇假后記，為此林同華沒有把這篇后記收錄《宗白華全集》。從林同華對《美學散步》整編的來龍去脈的敘述中，我們得知《美學散步》出版的艱辛和再版時應改進的方向。《美學散步》第一版印行十一萬冊，很快銷售一空，可謂當時名副其實的暢銷書。

1981年，臺灣學者秦賢次也編選了宗白華的論文集，定名為《美學的散步Ⅰ》，著名學者楊牧先生寫有序言，臺灣洪范書店出版。大陸與臺灣兩個版本的書同時都收錄了宗白華的代表作《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美學散步》、《中國詩畫中所表現的空間意識》、《論世說新語和晉人的美》等。秦賢次所選取的宗白華民國時期的重要論文，比如《藝術與中國社會生活》、《略論文藝與象征》、《常人欣賞文藝的形式》等，大陸出版的《美學散步》未收入。秦賢次對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美學散步》中收錄的《唐人詩歌中所表現的民族精神》一文提出了異議，認為這篇發表于1935年《建國月刊》署名“白華”的文章作者不是宗白華而可能是馮白樺［10］，所以《美學的散步Ⅰ》中并未收錄此篇。

1982年，“文藝美學叢書”編輯委員會編選了宗白華的譯文選集《宗白華美學文學譯文選》，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其中有《溫克爾曼美學論文選譯》、《拉奧孔(節譯)》、《席勒與民族》、《席勒和歌德的三封通信》、《歌德論》、《黑格爾的美學和普遍人性》、《海涅的生活和創作》、《羅丹在談話和信札中》、《歐洲現代畫派畫論選》等，這是學術界第一次比較系統地出版宗白華的譯文，這些譯文的出版讓我們看到了宗白華的翻譯世界。

宗白華在1986年去世之前能看到《美學散步》和《宗白華美學文學譯文選》的出版是對他畢生致力于學術研究的最好安慰。1987年4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美學與意境》一書，林同華編選了宗白華60篇文章，并附有林同華兩篇文章:《宗白華生平著述年譜》和《我的美學導師宗白華先生》，相比較《美學散步》，《美學與意境》更為全面地刊載了宗白華的文章。1987年6月，“文藝美學叢書”編輯委員會編選《藝境》一書，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書中選錄了宗白華55篇論文和60首詩歌，分為上下兩編，上編為“藝境”，刊載了55篇論文，下編為“流云”，刊載了60首詩歌，其中大部分是流云小詩。《美學與意境》和《藝境》所選論文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復的，《藝境》的最大特色是建國后第一次正式出版了宗白華的詩歌。北京大學出版社曾多次再版和重印此書，1989年第一版第二次印刷，1997年第二版，1999年第三版。1987年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國園林藝術概觀》，里面收錄了宗白華的文章，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有此版圖書。

1994年，在前期材料積累的基礎上，林同華經過14年的收集，匯編整理了4卷本的《宗白華全集》，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此書較全面地收集了宗白華的著作和譯文，包括宗白華未發表的講稿和筆記，比如收入第一卷的《美學》和《藝術學》，收入第二卷的《西洋哲學史》和《中國哲學史提綱》，收入第三卷的《近代史綱要》等都是首次出版面世。《宗白華全集》榮獲第二屆“國家圖書獎”，季羨林先生在推薦《宗白華全集》參加第二屆國家圖書獎評選時寫道:“宗先生的美學思想應當重新研究，宗先生在中國美學史上的地位要重新評定。”［11］《宗白華全集》出版后在學界引起很大的反響，1996年此版第二次印刷，又補充了很多內容，2008年《宗白華全集》第二版印刷出版，與1996年收錄的文章大體一致。

1996年，王岳川編《宗白華學術文化隨筆》，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書中選取宗白華的文章編成人生篇、美學篇和藝術篇，雖所選文章《宗白華全集》都有收錄，但此版的選集對宗白華的精要篇章進行了分類，條理清晰，所選篇章也很恰當地表現了分類的主題。1996年，葉朗、彭鋒編選了《宗白華選集》，此書屬于“中國現代社會科學家選集叢書”，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書中所選宗白華的40多篇文章在《宗白華全集》都有收錄。1998年新世紀出版社出版的《秋日談往》選編了宗白華的隨筆散文，是季羨林主編的學者小品經典(第二輯)。

21世紀，進入了一個編選宗白華著作的高峰，2000年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七卷本的《宗白華著譯精品選》;2005年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五卷本的《宗白華別集》;2005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西洋景》、《天光云影》等宗白華的譯作與論文集;2009年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宗白華美學與藝術文選》，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宗白華中西美學論集》，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中國現代美學名家文叢·宗白華卷》;2010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美議》;2011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藝境》;2012年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美與人生》等宗白華的著作。這些編選的文章在《宗白華全集》中幾乎都有收錄，出版社之間重復編選的內容太多，其中只有《中國現代美學名家文叢·宗白華卷》所收錄《說思想改革》一文，《宗白華全集》未收錄。

21世紀編選的宗白華文集中很少新內容，幾乎都是《宗白華全集》中收錄的文章。近年來，宗白華的文章和書信不斷有新的發現，比如周紅發現的一組宗白華的佚文:《浮士德與歐洲近代人文主義思想》、《略談油畫的欣賞》、《戲劇與國民教育》、《呂吳畫展》、《寫在〈歌德研究〉前面》、《給〈星期評論〉主編劉英士的信》、《請出版界注意一個問題》［5］，嚴曉星發現的《宗白華殘簡一通》［12］，廖科發現的《與沈子善論書》、《徐悲鴻與中國美術學院》［13］，筆者新發現的宗白華的文章:《哲學與人生》、《中華民族新生活之意義》、《文藝的境界》等(注:筆者會另外作文對這些文章作詳細闡述)，把這些新發現的未收入宗白華文集的文章和書信進行匯編出版，比重復性選編出版更有價值。對已經出版的宗白華的文章進行考證和校勘，比如對其文章發表的時間、期刊的考證，對發表在不同刊物上的兩種文本作詳細的校勘，也是今后宗白華著作修訂出版的方向。

［1］張輝．馮至:未完成的自我［M］．北京:文津出版社，2005．

［2］宗白華．宗白華全集:第1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

［3］宗白華．宗白華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

［4］梁實秋．歌德之認識［N］．益世報·文學周刊，1933-02-11．

［5］周紅．新發現的一組宗白華佚文［J］．新文學史料，2007，(3)．

［6］中華書局編輯部．中華書局圖書總目(1912-1949)［M］．北京:中華書局，1987．

［7］胡風．胡風全集:第九卷［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

［8］中央出版科學研究所中央檔案館．中華人民共和國出版史料(1954)［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9．

［9］林同華．《美學散步》整編的來龍去脈［N］．社會科學報，2010 -03-25．

［10］秦賢次．朱湘魯迅宗白華——30年代中國文壇鉤沉［J］．湖南人文科技學院學報，2007，(2)．

［11］賀嵐．宗白華著譯精品選編后記［N］．中華讀書報，2000-11 -01．

［12］嚴曉星．宗白華殘簡一通［C］//董寧，蔡玉洗．鳳凰臺上:第三卷［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

［13］宗白華．宗白華論文兩篇［J］．書畫世界，2009，(1)．

責任編輯：陳東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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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3

時宏宇(1977-)，女，山東章丘人，講師，文學博士。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宗白華與中國當代藝術學的建設”(11YJC76006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