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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5月初夏,湖北、陜西、廣東、云南等地相繼發生電梯傷亡事故,引起了社會廣泛關注。這些事故暴露了乘用電梯在生產、安裝、使用、維修、保養、監管和使用等方面存在著突出問題。
上海已有1/4電梯邁入故障高發期。據上海市質監局提供的數據,今年以來由于管理責任不清、維修費用難以落實、維修保養不到位等問題,上海101個住宅小區發生電梯使用管理糾紛,涉及電梯1800余臺。作為國際大都市上海,及時排除電梯安全隱患,提高電梯質量安全管理水平,刻不容緩。在這方面,電梯生產單位、安裝單位、使用單位、維保單位,都有相應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6月13日下午,上海市質量協會、上海質量雜志社聯合舉行了“提升電梯管理水平,確保上上下下的安全”企業座談會,邀請市質協團體會員企業三菱電梯、永大電梯、迅達電梯、日立電梯、溧陽申菱電梯、上海陸家嘴物業、上海明華物業、上海百聯物業、上海仁恒物業、上海德律風物業研討、交流有效提升電梯質量安全管理之道。
座談會認為,近期電梯事故頻發,背后折射出的問題是多方面的。而目前,由于電梯責任主體不清、職責落實不到位、電梯維保市場不規范、電梯配置標準過低等,是導致電梯故障頻發的主要問題。為此,要科學把握責和權的關系,創新電梯運作管理模式。
“從電梯的整個生命周期來看,涉及設計、制造、安裝、改造、維修、銷售、使用、維護保養、檢驗檢測、監督管理等多個環節,多家單位,多個責任體。任何一環的缺失、任何一個責任體的疏忽、放任,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后果。”
有電梯企業代表認為:電梯生命周期的不同的環節,應該有不同的責任主體。“依據《特種設備安全監察條例》,電梯制造單位對電梯質量以及安全運行涉及的質量問題負責,對安裝、改造、維修活動的校驗和調試的結果負責。但在電梯使用交付后,電梯使用單位應該是主要的責任主體。”
而有的電梯企業代表則認為,在整個電梯的價值鏈中,所有權、使用權、物權、技術權、管理權,使用者都是主體,導致了整個安全責任鏈條不是很清晰,這是目前最為突出的問題。“因為權利和責任不是對等的,所以安全責任分不清楚。”
一些物業公司的代表認為,目前一些文件對電梯管理運作模式的責、權的規定確實都不太明晰。“物業一般是使用單位。有關電梯的維修、改造等,往往是做不了主的。因為從法理上說,居民住宅的全體業主是電梯的‘所有權者’,是使用單位的‘老板’。所以,要解決問題,都要找‘老板’商量,由業委會這個‘老板’來決定。”
談到業委會,嘆苦經的人更多:“目前業主委員會成員大多是一些退休的老人,缺乏基本的電梯安全管理知識,對‘幾分幾厘’看得很重。”“電梯修理要換零部件,他們經常就是上網去查哪家的東西便宜,然后說要最低價的零部件”。“我們算是物業費不低的樓盤了,這次檢驗下來有十多臺部件磨損,不能用了。但業主委員會就是不肯報廢。那我們只有走‘征詢業主’的途徑。一路走下去,起碼兩個月,其間的危險,可想而知!”
“維修改造資金難以落實,也是因為權責不對。電梯是長期使用的公共設備,但產權是業主的。使用者就是自由人,對產權、管理權什么關系都沒有,所以電梯屬于半公共的一種產品,針對性的維修保養資金怎么提取,在制度上、程序上目前沒有比較合適的。現在上海大部分使用房屋維修基金來承擔這個問題。但其他的方面,包括維保,一般的日常更新、部件的更換,缺乏制度上、程序上的明確。在市場競爭的大前提下,經營主體趨向成本方面的考慮,資金就比較難以保證,所以這塊有些缺陷。”
“在電梯使用交付后,電梯使用單位應該是主要的責任主體。我們認為電梯使用單位有責任選擇有資質的維修保養單位對電梯進行日常的維修和保養,有責任對電梯的維保質量進行監督。我們主要認為由于電梯制造單位在專業技術、原廠料件、品質控制、人力資源等等方面都具有非常明顯的優勢,制造單位原廠保養是保障電梯安全運行的最佳選擇。”
“其實廣東的模式可以借鑒。廣東省質監局在對廣州、東莞兩市的改革試點中,構建以制造單位為主的維保體系,逐步實現了電梯維保規范化。目前,兩市的新增電梯中由電梯制造企業或其委托授權的單位維保的比例由原來的不到30%上升到了80%以上,存量電梯由電梯制造企業或其委托授權的單位維保的比例也大幅上升。”
電梯安全運行難題的破解,有賴于整個宏觀環境的改善。我國已從2004年3月1日起施行《最低工資規定》,“十二五”期間,每年最低工資標準的調整不低于13%。但物業費上調卻十分艱難,10年前一個樓盤的物業管理費用是多少,今天還是多少。這直接導致“最低工資能漲、電梯維保費難漲”的死局。
不堪CPI、人工費上漲等壓力,不少物業公司選擇了服務質量縮水,很多注重品牌形象的物業公司則逐步從住宅管理中抽離。CCTV《經濟半小時》欄目曾報道上海一批一級資質的物業服務公司退出所管住宅項目、進行所謂的戰略調整的新聞,當時引起了社會的極大關注。
參與這次座談的物業企業都表示,物業公司在調整結構中退出住宅管理項目,是大勢所趨。即便不退出,服務質量“稀釋”也是難免的。原來一部電梯每月至少保養兩次,現在減到一次的已屬常見。座談中大家紛紛反映“一級退出二級接,二級退出三級接,三級接了再轉包”的資質掛靠的亂象。“算上CPI,算上人工等,最低最低,每部電梯的維保費每月不能少于350元。但是現在,許多小老板280元就接,200元就接,100元接的都有。接了怎么辦?不保養了唄,反正壞了就修。安全隱患多多少少!”“而且掛靠的問題比較難杜絕,除非出了問題,不出問題質監局很難查。”“結果是一個維修員一個月保養50臺的都有,質量會好嗎?”
事實上,正規的維保單位也很難。參加座談的一家維保單位代表就說:“物業公司簽了幾年就是幾年,它退了我們不敢退。電梯壞了我們維保公司怎么辦呢?物業會比較一下價格,選擇最低的價格。這些電梯元器件都很容易磨損、老化,今天修了這個,明天那個又壞了。”
高標準的服務需要較高的成本投入來支撐。“電梯維保費的化解,需要物業管理費這個源頭先松綁。這塊有了調價機制以后,后續的所有產業鏈、所有的服務鏈才能跟上去。”
可是,當上海相關居民小區的物業費可由原來1.5元/平方米,上調到1.8元/平方米,物業公司還是感到很難辦。“現在物業管理費實行政府指導價和市場調節價。要漲價,要50%以上業主投票通過,低端樓盤小區更是難以通過。”“即使物業公司勉強維持,它也會考慮到成本因素而裁員,導致服務標準減低,形成‘最低工資能漲、電梯維保費難漲’的死局。”有發言代表還形象地說:“國家每年最低工資標準漲10%以上,物業費不漲,物業公司趴掉;物業公司趴掉以后,接下來就是維保公司趴掉;維保公司趴掉,電梯維修資金就動用不了,業委會也會趴下;業委會做不下去就不做了,換屆了,但問題還是沒解決……”
“業委會手里的二三千萬元維修基金,其實不多。打個比方,最先壞的是弱電,所有監控系統全部都趴掉了,好,馬上修,一修,幾百萬元就沒了。接下來上水系統開始出毛病了,上水系統要改造,又是幾百萬元沒有了。再加上平時屋頂漏、墻面漏這些滴滴答答的小修小補,維修資金就不夠用了。接下來就籌集了。買房子的時候他愿意出這個錢,后來籌集就很難很難。業委會也是一屆一屆的,能不用盡量不用……比如電梯維修要通過業主大會,張三同意、李四不同意,就走不下去了。”
“舊梯改造的一大難題就是資金落實的問題。住戶間誰多出、誰少出,出資比例很難達成一致,改造資金無法籌集到位。這個根據我們以往改造成功項目的經驗,往往需要政府牽頭進行政策引導,同時創新思維,采取多元化的資金籌集渠道,去解決好產權、所有權和使用權歸屬的難題。”
事實上,電梯屬于“準公共產品”。“政府是否可以建立一個和最低工資標準結合的聯動機制,物業費上漲幅度由房管局根據當年工資標準和物價指數評估,在相應增長幅度內可以不通過業主大會。”“國家能否建立一個電梯公積金制度?由國家來統籌,電梯由相關質監部門評估后決定該不該大修。而目前這種模式,是走不下去了。”

“要提升電梯的管理水平,首先要提高安裝質量,維保質量。如果說電梯不好,怎么管理也沒用。要提高安裝質量,維保質量,先要立一立‘做生活的規矩’”。
“我以前做了十幾年安裝,現在做了十幾年的維保,也做過調試。從安裝來說,以前我們是等大樓造好了,人還沒進去的時候來安裝,安裝環境比現在好。更關鍵的是我們有一幫好師傅帶著我們干,上一輩的老師傅很講究技術,很講究安全,樣樣都教你怎么做。我們做生活的規矩,就是這樣形成的。現在呢,一方面沒有好的帶教,另一方面電梯安裝和大樓建設又是同步的。電梯裝水泥、裝建筑垃圾,什么都裝,肯定影響后面的使用質量。”
“還有維保質量。電梯生產單位都有嚴格的維保制度,嚴格按照技術規范來做的。而且自己生產的電梯自己最熟悉,自己保養應該是最好的。我們很多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安裝的電梯到現在都很好用的,關鍵是自己調試、自己維保。正規大公司還很重視技術的,上崗證是必須送出去讀出來的。但現在師傅是沒了,‘做生活的規矩’沒有人帶了,干活的規矩沒了,態度好一點,把灰擦一擦就算好的了。你‘安全回路’不好,他下去把開關一個一個的拔,拔對就拔對了,拔不對就關掉……”
座談會上大家都認為,電梯安裝維修是個技術活。可是現在電梯管理進入“業主想少出錢、物業要降成本、維保壓價攬活”的怪圈,導致電梯安裝維修這種技術密集活,變成了農民丟掉鋤頭就能上崗的“粗活”。據統計,上海電梯事故中死亡的人員,90%以上為作業技能、安全意識欠缺的外來勞務人員。
“近期電梯事故發生很多,許多媒體提出電梯的‘大限論’,就是老舊電梯在運行十余年后‘大限將至’,呼吁強制報廢。我們的觀點與此不同,事實上單純以使用年限來定義電梯是否報廢,是不科學的。如果對電梯進行長期有效管理、規范維保,適時更新老化部件,能夠最大程度地發揮老舊電梯的效能。優質的產品、良好的維護、原廠持續的支持,是在用電梯永葆青春的不二法門。”
“做生活沒有規矩,其實也牽涉到各方面,跟價格也有關系,在維保方面我們有切身體會,辦公樓問題倒不大,總能談下來,怕是怕那些住宅樓,你想做改造,去了10次,沒有一次成功的。這次改造成功了一個,是因為這個小區的電梯出事了,街道、區里,包括業委都一致認為原廠家來改造的好,才做成功的。”
關于“做生活的規矩”,有代表主張立標準。“我是希望國家政府立一個標準,什么標準?就是你這個電梯要保養,保養到什么程度,然后就像最低工資一樣,最低價是多少。至于保養的水準,說個簡單的,門要輕、靜,動起來沒有聲音,平層要好,這是最起碼的。要立一個標準,然后在這個標準下執行,為什么?如果說真正有一個最低指導價,這個使用單位就說,你只有價沒有標準,應該是先做個標準。”
“現在的那個標準是2002年的。還有,關鍵是誰來監督這個標準。”
也有代表提出,“業主委員會”也需要提升素質,懂得“做意見領袖的規矩”。這方面,需要政府、企業、協會、媒體等聯手來喚醒市民參與小區管理的責任意識。政府部門對此也要加以關注,進行指導、培訓,讓業委會真正成為多數業主的意見領袖。
此外,使用者也要懂得安全使用的規矩。“企業要有企業的誠信,使用人要有使用的知識和常識,責任感很重要。”在安裝、維保的行業市場上,重要的還是要加強自律,這是從道德誠信角度來講的,還有一個就是規范,自我的規范,政府出臺標準的規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