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力
(復旦大學經濟學院,上海 200433)
城市-工業體系非協調發展中的農村金融抑制研究
錢力
(復旦大學經濟學院,上海 200433)
本文研究改革以來城市-工業體系之間的非協調發展對農村金融深化的影響,并利用1988—2009年29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發展,實質上是經濟發展戰略透過資本積累、勞動力流動、收入分配等機制所產生的諸多經濟扭曲的反映,并主要地通過資金流動渠道將其負面影響傳遞到農村金融體系。本文實證結果表明,工業化和城市化趨于協調一致的發展有利于提高投向農業的信貸資金比例和提高農村金融機構的經營效率,從而抑制農村金融資源外流。
城市-工業體系;農村金融深化;農村金融抑制
自計劃經濟時期以來,國家對農村金融體系的安排顯著地受到經濟發展戰略的影響,農村金融機構基本上扮演了動員農村儲蓄并為城市工業戰略輸送資金的角色。改革以后,工業化和城市化過程并未完全脫離早期經濟發展戰略的固有邏輯。同時,在分權框架下,經濟增長的壓力被分解到各級地方政府。地方政府為了提高經濟增長績效,不約而同地采取加快發展工業化和城市化(城鎮化)的方法。在資金短缺時期,這依舊需要借助于金融體系。然而與改革前由中央政府控制金融體系的情況不同,由于1984年的投融資體制改革,地方政府開始積極干預地方金融。金融機構原先秉承的主要追求社會收益的經營方式,也迅速且明顯地商業化了。中央、地方和金融機構三種利益也在改革過程中相互沖突、相互協調(張杰,1996)。激勵的改變對農村金融深化產生了諸多方面的不利影響。
首先,政府積極推動工業化和城市化需要大量投資,這在短期內僅憑工業部門和城市內部的資金積累無法滿足。為了彌補資金缺口,一是以吸引外商投資的方式擴大投資渠道,二是從農村汲取資金。章奇和黃季焜(2004)指出,按照可比價格計算,1978—2000年,經各種渠道流出農村的資金達2.84萬億元,其中通過金融體系流出的資金占農村外流資金總額的40.4%,是農村資金外流的最主要渠道。從90年代中期到2000年,農村資金外流速度加快,1994—2000年,通過金融體系流出的農村資金占同期農村外流資金總額的49%,占到1978—2000年間通過金融體系農村外流資金總額的79%。蔡昉等(2008)估算,從90年代中期開始,通過價格機制轉移的農村資金量大幅縮減。但是從1994至2006年,通過金融體系(農信社、農業銀行、農村郵政儲蓄)外流的農村資金從2910.8億元上升到31483.9億元。而從90年代開始到2006年,累計資金凈流出量超過15萬億元。
其次,日益商業化的經營目標驅使農村金融機構主動地將資金配置到收益更高的城市部門。城市工業和商業的資金收益率相對于農業部門較高,帶動了農村金融機構的非農化經營傾向。周立、周向陽(2009)認為,從1996年開始,我國出現總體上的資金過剩局面,人民幣存款開始大于貸款,金融體系內部的流動性不斷積累,但是城市的流動性過剩和農村的流動性嚴重不足共存,流動性過剩局面極不平衡。
我國農村資金的外流現象具有深刻的經濟發展階段特征。但是,過去30多年間,通過金融體系的、持續且有不斷加大趨勢的農村資金外流卻也是非正常的。尤其是,自1996年大力開展農村金融體制改革以來,為什么農村資金外流依舊嚴重,農村金融抑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改變?本文擬從改革以來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發展中尋找解答。
學術界對工業化、城市化的非效率進行了比較系統的研究,而對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發展及其影響論及不深。通過觀察工業化和城市化非效率性的聯系,本文指出工業化和城市化協調發展的重要性,并解釋城市-工業體系非協調發展阻礙農村金融深化的傳導機制。
對工業效率的討論主要圍繞所有制類型展開。林毅夫和劉明興(2004)指出改革以來中國的工業化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農村工業化是一個公認的事實。他們認為中國農村工業化的成功源自鄉鎮企業在發展中遵循了農村勞動力豐富的比較優勢,城市(國有)工業由于承擔了政府的趕超戰略目標和社會政策負擔,效率提升空間受到限制。利用1995年工業普查數據,劉小玄(2000)發現,在所有制變量上,國有企業效率最低;在隸屬等級變量上,隸屬等級較低的非國有企業效率超過等級較高的國有企業,并導致后者喪失規模優勢(效率)。姚洋和章奇(2001)發現在技術效率上,非國有企業也比國有企業更高。
盡管從90年代后期開始的對城市國有企業的大舉改革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扭轉國有企業低效率的難度相當大。利用1998—2003年全國工業企業的大樣本面板數據,白重恩等(2006)認為,改制后的國有企業在提高生產效率、節約生產成本方面仍需要努力。劉瑞明和石磊(2010)利用1985—2004年的省級面板數據提供了以下證據:國有企業具有雙重效率損失,不僅城市(國有)工業本身效率較低,還拖累了整體工業效率。進一步,國有企業的軟預算約束問題尤其值得關注,軟約束既是國有企業資金使用效率低的原因,又是銀行體系巨額不良資產積累的原因。除了從所有制角度分析,對工業企業高投入高消耗的研究也成為熱點。唐玲和楊正林(2009)以工業行業作為觀測單位,利用1998—2007年的數據實證發現,我國的工業能源效率總體水平偏低,那些開放程度低、壟斷程度高的行業能源效率水平相對更低。
以上討論均表明,我國工業化效率在提升,但仍未進入高效率區段,這在城市(國有)工業部門中尤為顯著。那么工業化過程的非效率是否影響到城市化過程?如果城市化本身也是非效率的,則這兩個過程必然是非協調的。依據發達國家經驗,城市化進程與一國的產業結構變遷密切相關。在工業化起步和發展階段,城市化和工業化亦步亦趨、相互促進。由于工業生產過程與資本使用方式密切相關,當工業化進入成熟期后,工業部門提供就業崗位,特別是低技能崗位的能力逐漸飽和,城市化進程此時轉而與第三產業的發展同步起來。于是,在工業化開始后的較長時期里,城市化應與工業化同步協調發展,伴隨工業化過程,工業人口逐步增加,農業人口逐漸減少。
然而,我國的情況卻非如此。從時間緯度來觀察,伍曉鷹(1986)認為從建國以后到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只有“城市發展”意義上的、沒有“人口城市化”意義上的城市化,主要表現為這一階段的城市化是在城鄉二元分割條件下進行的,以人為地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自由流動為前提;城市發展以擴大市鎮建制、有計劃的農轉非和依托城市人口的自然增長率來實現。為了工業發展而犧牲農業利益的特殊工業積累模式以及相應的經濟體制人為地切斷了城市化和工業化的協同性。
80年代中期以后,城鄉勞動力流動限制不斷松弛,城市化進入加速發展時期。圖1顯示,1949年我國城市化率為 10.64%,1981年首次超過20%,隨后在1996年和2003年分別跨過30%和40%的整數門檻,到2010年末,幾乎一半人口生活在城市中。從1981—2010的30年間,城市化率上升了30個百分點。

圖1 城市化和工業化(1949—2010)(城市化率=城鎮人口/總人口,工業比重=GDP中的工業產出比重)
鑒于我國在改革初期就已經達到了較高的工業比重(1980年為43.92%),對于我國城市化的實際發展程度,有低度城市化、淺度城市化等說法。低度城市化認為我國的城市化水平落后于同等人均收入國家,或落后于我國的工業化。淺度城市化關心的則是離開土地的準城市人口如何實現市民化的問題(左學金,2010)。2003年之前,工業比重確實高于城市化比率,但這是否就能支持低度城市化一說?郭克莎(2002)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判斷依據是我國的工業化比重出現了偏差,屬于偏離了經濟發展階段的過度工業化,是實施趕超戰略的必然結果。因此,我國的城市化主要不是跟工業的就業比重或工業的產值比重相聯系,而是與非農產業的就業比重相聯系,由于非效率的工業化過程中服務業發展嚴重滯后,所以不能帶動整個非農產業的就業比重較快增長。由此,即使從改革算起,我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雖然聯系緊密,卻并非協調。
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性主要與勞動力市場和就業機制有關聯。從非農就業比重角度出發,還能解釋2003年以后數據上顯示的城市化率高于工業比重的特征。由于城市(國有)工業企業的非效率,過早地使得城市工業吸納勞動力的機能減退。國有企業對于勞動力戶籍資格的嚴格要求,使得外來勞動力根本無法進入體制內企業。即使許多年輕的外來勞動力進入了制造業部門,也大多從事一些低端工作,容易受到各種沖擊引起的工業生產波動影響。農村勞動力轉而更多地選擇了建筑行業。由于工業化過程中的服務業發展滯后,所以服務業勞動市場最早向城市或城郊居民開放,最后向外來勞動力開放,并且在工作內容、等級、收入及福利等方面向城市居民傾斜。最終,雖然城市化率高過了工業比重,但卻落入了淺度城市化陷阱。淺度城市化和工業非效率無法有效地創造價值和收入來支持它們本身。
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對于農村金融體系的直接影響便是農村金融抑制。從一般邏輯看,發展中國家的政府往往只看到了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重要性,卻忽視了技術約束,進而不僅兩者效率改進有限,同時也彼此不協調。從具體機制上看,在技術進步有限的情況下,資本的邊際報酬會趨于遞減。起初,工業化和城市化需要大量資金,由于工業和城市的資金收益率相對農業較高,資金通過農村金融體系流入城市。如果工業化和城市化的資金利用是集約的,即相同數量的資金能夠生產出更多的工業產品和公共服務,則在資金不斷涌入的情況下,資金價格從而收益率會降低。這樣,部分資金會流向其他地方,或者流回農村。但是,如果工業和城市的資金使用是非效率的,則工業化和城市化對資金的需求就會不斷增加,資金價格從而收益率就會提高。高收益率吸引的大量資金會首先留在城市金融體系,資金出借者既要花費更多的成本來識別風險,又要為這些資金尋找回報率更高的機會,如資本市場、房地產市場和其他重要的商品市場。如此,城市的流動性出現了過剩,而農村在面對流動性缺失的困難時,卻總是處于資金回流的最后一站。因此,要緩解農村的金融抑制問題,不僅要提高工業化和城市化效率,而且必須提高兩者的協調性。
本文首次嘗試用工業化水平與城市化水平之差來度量兩者之間的非協調性,稱其為工業化偏差值(GAP=GDP中的工業比重-非農人口在總人口中的比重)。從我國的實際經濟發展內力看,本文認為如果工業化偏差值是正的,表明過度工業化造成的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非協調性;如果工業化偏差值是負的,則體現的是淺度城市化背后工業的非效率,是工業化帶動城市服務業的發展存在困難,城市化缺乏技術效率。限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整理了我國大陸地區29個省份(不含西藏自治區)的工業化偏差值自改革以來的變化趨勢,基本情況是:
第一,絕大部分省份的工業化偏差值自改革以來都出現了下降。改革之初所有省份的工業化偏差值都為正數。目前一些省份的工業化偏差值出現了負值,但工業化偏差值自改革以來一直為正值的省份在29個樣本中占到了55%,其中不少省份是農業大省。在出現過負值的省份中,負值也比較接近于零。除了京津滬三個直轄市和海南之外,工業化偏差值為正或接近于零的省份共有25個。
第二,在京津滬,工業化偏差在改革后出現快速下降,并且工業產值比重大大小于城市化率,除了海南(2009年為-0.21)之外,三個直轄市目前的工業化偏差值為全國最低,主要原因是京津滬的農業比重較小,第三產業發展迅速,第三產業的GDP占比在2010年分別為北京75.1%、天津46.0%、上海57.3%。海南的特點是改革以來第一和第三產業比重始終較第二產業高,2010年第三產業比重也達到了46.2%。這說明,初始的產業結構會影響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進程。
第三,改革初期工業化偏差值較大的(超過中值0.22)省份中,包含了較多有較好工業基礎的東部沿海地區。到2009年,工業化偏差值較大省份(超過中值0.10)中,除了浙江、山東和河北之外,其余全部為中西部地區省份。相對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工業化偏差調整速度較快。當前,東、中部地區的工業化偏差值處在全國中值水平之下,西部地區仍然高于全國水平。
為了更準確地反映工業化和城市化的非協調性發展對農村金融體系的影響,我們使用中國1988—2009年的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用所有貸款中農業貸款的比重作為農村金融發展的度量指標。這個指標在其他的相關研究中被廣泛采用。圖2顯示了農業貸款比重(RLOAN)和工業化偏差值(GAP)之間的散點圖,剔除了京津滬的數據,可以看到農業貸款比重和工業化偏差值之間并不存在簡單的線性關系,但似乎存在二次項關系。

圖2 農業貸款比重和工業化偏差值的散點圖及擬合曲線
本文采用基于省級面板數據的固定或隨機效應方法來估計工業化和城市化非協調發展對農村金融深化的影響,將回歸模型設定為:
RLOAN=c+c*GAP+c*GAP+
∑(β*CONTROL)+μ和 t(i=1,……,29,t=1988,……,2009)(1)
代表省份和年,在中國內地的31個省(市、自治區)中,由于西藏自治區的數據相對不全,未將其納入樣本,對重慶市的數據與四川省的數據做了合并,樣本最終涵蓋29個截面。除了農業貸款比重(RLOAN)之外,還使用農村存貸比(DIFF=農戶存款/農業貸款)作為被解釋變量,一般認為農村存貸比越高,農村金融抑制問題就越嚴重;工業化偏差值(GAP)與其二次項是關鍵解釋變量,是擾動項;CONTROL是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了:
(1)經濟增長 (GRTH=實際人均GDP增長率)。對金融服務的需求會隨收入水平上升而增加,這會推動金融體系的運轉效率,從而收入增長對農村金融體系具有正面影響。不過,農村金融深化對于提高經濟效率,從而增加收入也會起到作用。為了控制變量的內生性,在估計過程中對收入增長指標取一階滯后值。此外,收入增長對金融體系的效率推動可能并不那樣直接,或者即使存在,其影響也是比較小的,這種情形在低收入國家或地區尤為明顯。Greenwood和 Jovanovic(1990)就表明,只有經濟發展水平躍過一定門檻之后,更多的人口才能獲取金融服務。
(2)政府干預能力(GOVN=財政支出/GDP),越高的指標值代表政府對經濟的干預能力越大。在當前農村金融體制下,政府干預金融流量至少包括兩種可能的效應:第一,市場失靈,政策有效。政府對金融體系的干預能力越大,就越容易調配信貸資金,不過由于農業的重要性,以及政府在處理市場失靈問題上具有一定能力,政府總是會保證一部分信貸資金流向農業,促進農業生產。第二,市場失靈,政策無效。指導性信貸配置方式可能是低效率的,它忽視了金融交易中信息不對稱的負面影響,因而對金融體系具有破壞性。因此,政府干預具有雙重影響,它對維持農業信貸量具有正面影響,但對農村金融機構的經營效率產生了不利影響。
(3)財政支農(AGRI=財政支出中用于農業的比重)。財政支出對農業的資金支持往往投向扶貧、醫療衛生、教育、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因此,財政對于農業的支持對于農村金融來說是一種補充。它可能會對農村金融深化起作用,如改善農村金融機構的經營環境,不過由于財政支農偏向的是公共服務,其收益難以在短期內體現。
(4)民營化(RPV=全部職工人數中不在國有部門工作的人數占全部職工人數的比率)。在改革過程中民營企業數量不斷增加,它們更加遵循市場法則,對改善市場環境具有重要作用。這對于政府干預力量來講是一種制約因素。民營經濟也是工業化過程中最為重要的一支力量,它對于資金的需求十分旺盛。由于回歸方程的被解釋變量是農業貸款在所有貸款中的比重,沒有包含鄉鎮企業獲得的貸款,所以,民營經濟的發展會對農業貸款產生擠出效應。總體上,民營化指標的最終影響也是不定的。
(5)對外開放(OPEN=進出口總額/GDP)。對外開放引入了外部資金來補充國內工業化和城市化過程中的資金不足問題。一些研究認為引入外資可以對金融抑制下的國內市場起到補充作用,甚至成為眾多企業的主要資金來源。但是,我國的對外開放具有顯著的發展戰略特性,具有明顯的工業化和城市化傾向,政府通過各種優惠措施吸引外部資金,也對地方財政支出形成壓力。此外,一些研究還把對外開放指標作為市場環境改善的一種度量,市場環境的改善對農村金融發展有促進效應。由于對外開放的工業化和城市化傾向效應比較顯著,改善市場環境的效應難以在短期中顯現,所以該指標可能對農村金融深化不利。
(6)產業結構(TER=第三產業在GDP中的比重)。產業結構指標控制了農業在經濟發展中的變化趨勢。如果農業在整個經濟中的比重在逐漸減少,并且農業經營具有效率,那么農業對貨幣資金的相對需求就會降低,配置到農業上的相對信貸資源就會減少。
(7)通貨膨脹率(INFL=以CPI指數計算的通脹率)。通貨膨脹對金融體系的深化有害無益。
首先對解釋變量為農業貸款比重的模型進行估計。由于京津滬具有異常值的特征,樣本截面縮減到26個,面板數據的特征為26省份22年。除工業化偏差值(GAP)及其二次項之外,其他解釋變量都采用一階滯后值。
結果(1)顯示,工業化偏差值對農業貸款比重的影響呈現倒“U”型。鑒于絕大多數省份的工業化偏差值自改革以來出現了較大幅度的下降,因此,工業化偏差值的下降對農村金融深化具有正面影響。但同時也看到,當前城市化超過工業化的發展趨勢對農村金融深化具有負面影響。在其他的解釋變量中,收入增長指標、財政支農指標、民營化指標、開放度指標都沒有顯著的影響;政府干預能力表現出顯著的正面影響、第三產業比重指標和通貨膨脹指標具有顯著的負面影響,與預期一致。

表1 實證檢驗結果
由于在具有較長時間序列的宏觀面板數據中橫截面相關可能是一個嚴重的問題,需要進行橫截面相關檢驗。根據Pesaran(2004),對個體間的殘差進行檢驗,原假設是殘差之間不存在相關性,但結果拒絕了原假設,因此存在橫截面相關。按照 Driscoll和 Kraay(1998)的建議,使用Driscoll-Kraay穩健標準差。結果(2)與結果(1)基本沒有差異。需要注意的是,開放度指標可能對農村金融深化產生負面影響,因為對外開放也主要地為城市-工業體系服務。
結果(1)與(2)僅控制了隨省份變動但不隨時間變動的不可觀察因素,但是,從我國農村金融體制的改革過程看,自90年代中期以來,政府出臺了大量針對農村金融體制的改革政策,在較大程度上,這些政策主導了農村金融體制改革的方向,對農村金融深化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忽略這些因素會對導致估計結果出現偏差。為此,就有必要在基本模型的基礎上加入隨時間變動但不隨省份變動的不可觀察因素,從而使模型成為雙向誤差因子模型。對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的選擇,依然根據Hausman檢驗結果而定。
根據F檢驗的結果,引入隨時間變動但不隨省份變動的不可觀察因素是必要的。Hausman檢驗結果建議采用雙向隨機效應。進一步檢驗不支持橫截面相關性。結果(3)顯示,工業化偏差值對農業貸款比重影響的倒“U”型特征依舊顯著。一些差異體現在,政府干預能力指標不顯著,而民營化指標具有較為顯著的負面影響。由于本文用以度量農村金融深化的指標是農業貸款在總貸款中的比重,未包括發放給鄉鎮企業的貸款,而鄉鎮企業是民營化過程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對信貸資金有較高的需求。因此,民營化指標的負面影響可以解釋為鄉鎮企業對信貸資金的需求排擠了對農業信貸的發放。
結果⑷中,被解釋變量為農村存貸比,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此時工業化偏差值對農村存貸比的影響是正“U”型的,鑒于絕大多數省份的工業化偏差值自改革開放以來出現了不同程度下降,因此,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協調發展對降低農村存貸比有顯著的作用,但是當前階段城市化超過工業化比重的趨勢可能對農村金融深化有負面效應。綜合結果⑴和⑷的結果,兩者提供了一致的分析結果,即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協調發展對促進農村金融深化有積極作用。最后,為了控制內生性問題,模型⑸中使用了所有解釋變量的滯后值來進行估計,結果與前面一致,工業化偏差值對農業貸款比重的影響呈現倒“U”型特征。
本文對改革以來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發展與農村金融深化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理論上的討論,認為城市-工業體系的非協調發展對農村金融產生了抑制效應,進而借助1988—2009年29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結果表明,工業化和城市化相互協調發展對農村金融深化具有顯著的正面影響。
在城市-工業體系相互磨合的過程中,當前部分地區存在著過度城市化的傾向。一個例子是,許多長期生活在農村的農民,在戶籍上卻擁有城鎮戶口。這種統計意義上的城市化既偏離工業化發展要求,也偏離產業結構高級化要求的城市化過程,導致了過度城市化和淺度城市化并存的現象。本文的實證結果同時說明,過度城市化對農村金融深化具有負面影響。這一結論具有重要的政策含義,在逐漸去除過度工業化發展戰略的過程中,城市-工業體系的發展逐漸契合,但是,如何避免過度城市化帶來的潛在風險是今后較長一段時間里完善城市治理、協調城市-農村-工業體系、促進農村金融深化改革的難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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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亨明)
F832.43
A
1001-862X(2013)03-0021-007
錢力(1974—),安徽樅陽人,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金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