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國從正心開始

彭凱平（清華大學心理學系主任）

治國從正心開始

彭凱平（清華大學心理學系主任）

現代化需要解決社會心理困境。利用心理科學來管理國家，已成為美國總統的治國秘密。

2012年7月26日，美國華盛頓，美內閣成員會晤。CFP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正心”有著很重要的地位，因為中國士大夫追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前提就是誠意、正心，可見這個“心”非常重要。

建設中華民族共同的精神家園，要從正心開始，要從心理建設開始。在社會的發展過程中，國民心理建設與經濟建設、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同等重要。

“3000美金心理閾線”

在社會心理學中，一個進入現代化的國家，除了要面對資源的困境、社會的困境，如道德觀念變化、社會矛盾加劇之外，還需要面對心理的困境，這里有一個名詞叫做“3000美金心理閾線”。

3000美金通常被看作是進入現代化的標志。中國在2008年人均GDP達到3400美金，跨過了“3000美金心理閾線”。相比而言，美國是1962年達到的，英國是1968年，法國是1972年，這些步入現代化的國家都要面對一個普遍的問題，即現代化的問題。

現代化問題的第一個標志，就是心理疾病取代心血管疾病成為健康第一大殺手；第二個標志是社會身份認同，即個人尊嚴成為人們普遍關注的問題，以前是衣食住行等小康生活水平的問題，但到了人均GDP3000美金以后，國民就會開始關注“我是誰”這樣的身份問題。

美國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出現這些問題，大概花了15年的時間才把社會心態調整到理性和諧。時任總統肯尼迪成為第一個邀請心理學家做國策顧問的美國總統。

解決現代化的心理困境，需要科學的指導與貢獻。積極心理學的根本前提是，人性是積極的，愛、善良、溝通、學習、探索、快樂、美麗等都是人類進化選擇出來的積極天性。

我們以前受社會達爾文思想的影響，把人心想得過于陰暗、自私、殘忍。積極心理學認為，這些假設有可能是錯誤的。重新解讀人類的進化，你會發現，其實人是追求積極的。比較一下人和動物形態學的變化所引發的心理變化，就不難發現，這些變化選擇是人類積極的心理能力。

奧巴馬治國秘密

不僅僅是肯尼迪，2009年4月2日，美國時代雜志披露，現任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團隊中有29位心理學家。利用心理科學來管理國家，已成為美國總統的治國秘密。

奧巴馬之所以能在2012年大選中獲勝，一部分功勞就得益于其背后的“行為科學夢幻智囊團”。這個不要錢的學術顧問團隊，自稱“行為科學家聯合會（consortium of behavioral scientists），他們為粉碎謠言提供專業意見，其中的一些人在2008年的時候已經是奧巴馬團隊的顧問。

除此之外，這個由29位行為經濟學家組成的秘密咨詢小組，還對奧巴馬的競選策劃活動，如募捐籌款活動、謠言控制以及如何動員選民等各方面，不斷地提呈白皮書，評論獻議。

其實美國白宮應用心理科學管理國家由來已久，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民意調查。在美國的報紙和電視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公布一個民意調查，告訴大家一般美國人對公眾關注或有爭議的政治、社會問題的看法。遇到選舉年，對包括總統候選人在內的各種政治人物的支持率民意調查，更是影響選舉結果的重要因素。二是戰略預演，又稱為沙盤預言。美國政府制定政策絕不是拍腦袋，而是首先經過學者專家的分析討論，經過一番不同意見的辯論，預測到最好的結果和最差的結果，并對最糟糕的結果做出應對預案。三是戰略決策，主要體現在美國政府外交策略、經濟戰略和政治部署等。

美國政府對普通大眾“幸福”的關注，可以說已經體現在其定期公布的“消費者信心指數”當中，這個又稱為“消費者情緒”（Consumer Sentiment）的指數，是指消費者根據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發展形勢，對就業、收入、物價、利率等問題的綜合判斷后得出的一種看法和預期。這個指數從側面反映了國家或地區的經濟發展形勢、失業率、物價水平、利率等對消費者信息和情緒的影響，使得政府能依此對經濟政策做出相應調整。

“福流體驗”

追求幸福是人的積極天性，而幸福是可以隨時體驗的。

當你在感受幸福的時候，往往會進入到一個物我兩忘、廢寢忘食的地步。在積極心理學中，我們把它叫作“福流體驗”（Flow）。讀一本好書，看一場好電影、聽一曲美妙的音樂，參與體育運動，與家人的團聚等，都能讓我們進入到“福流體驗”狀態。而特別幸福的狀態，還衍生出胸膛發熱、嗓子發緊、眼睛要流淚等生理感受。

有意思的是，心理學家還發現幸福的感受和被感動的感受非常相似。人類天然的道德情緒，如感恩、仁愛、崇敬等，都跟人的幸福有關。以前我們只知道人的迷走神經與呼吸與消化功能有關，現在發現其實它也跟人類積極的體驗和親社會行為有關。當我們在做利他服務的時候，迷走神經是張開的，我們會感到特別痛快、寬敞；如果我們的好意不被人接受和理解，我們就會感到心在壓縮、緊迫、苦悶。

因此，冷漠無情的人是很難體會到幸福的。

此外，探索、創新、想象、創造也是人類的積極天性。我們以前在談到人與動物的區別時，往往是說我們是智人，會學習、記憶，這都是與處理過去信息有關的功能。而我們人類最偉大的能力在于會創新，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想到以前想不到的東西，做出以前做不到的東西。心理學研究發現，在積極的心情下，人更可能出現和接受創新的思想，而憤怒、焦慮、抑郁等情緒只能使批評和破壞欲望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