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不能只靠“子承父業”

民企不能只靠“子承父業”

楊于澤 Yang Yuze資深媒體人

民企接班始終是一個熱門話題，有人說，如果民企二代不接班或接不好班就會衰亡，嚴重影響經濟發展和財政收入。

民企屬私人創辦，產權歸私人所有，子承父業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學界也在論證家族制企業的好處，比如子承父業可以傳承創富一代的各種關系資源，避免職業經理人的代理成本和風險。

據美國《財富》雜志統計，在全球企業500強中，有175家家族企業；在美國公開上市的最大型企業中，有42%仍為家族控制。家族企業在美國的大量存在，似乎本身就證明了家族企業的合理性。

但懷疑民企世襲可行性的聲音也很多，現成的證據是“富不過三代”。這不僅是我們的經驗性知識，其實舉世皆有相同看法，比如西班牙有“酒店老板，兒子富人，孫子討飯” 的說法，德國用“創造，繼承，毀滅”三個詞來代表三代人的人生。從社會經驗上來說，民企世襲的可靠性至少是可疑的。

有人喜用美國的情況來論證中國家族企業權力世襲的合理性，但在我看來，他們嚴重忽略了中美理念差別。美國家族企業比重不低，但總體而言，美國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是分離的，職業經理人得到社會認可。而中國式民企接班問題，卻是指接班人全面接掌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

還有一個社會約束條件，是國家實行30多年的計生政策，它導致了一個結果：民企創業者，無論是劉永行、劉永好兄弟，還是宗慶后、王健林，都只有一個獨生子女。全面控制企業的產權與經營權，對接班人的素質與能力有最嚴格的要求?，F在富人只有一個孩子，子承父業成了趕鴨子上架。

上海交通大學中國企業發展研究院完成的調查報告顯示，“在未來的10年里，80%的企業將接班換代，80%的企業里又有80%的二代不愿意接班，如果用簡單的數學算法，就是64%的企業出現了接班危機?！?/p>

“富二代”不接班，中國企業真的就沒有未來嗎？在美國，家族企業固然多，但大企業還是公眾公司更多。而且美國所謂家族企業，只是家族進行股權控制。事實上，美國聯邦政府對家族企業有兩類限制：一是反壟斷，二是限制上市公司股權集中度。主流的州公司法把公司治理權授予CEO而非董事會，其目的就是使經營權與所有權分離。

市場經濟的本義，是指一切經濟資源，包括人力、資本、原料、技術，由市場優化配置。企業的所有權、經營權，其實也是兩種市場要素，完全可以由市場來配置。所有權上市的結果是股份，經營權上市的結果就是職業經理人。

喬布斯是蘋果公司的“創始大股東”，也是公司的靈魂人物。1985年，公司總裁斯卡利聯合董事會成員馬庫拉等人，將喬布斯逐出蘋果公司。放在中國語境中，等于陳曉趕走黃光裕。盡管喬布斯后來“王者歸來”，并將蘋果公司推向巔峰，但誰能說當初董事會驅逐喬布斯是錯誤的？

“富二代”不愿接班，這個問題不僅中國有，美國也有。根據美國布魯克林家族企業學院的研究，美國約70%的家族企業沒傳到下一代，88%沒能傳到第三代。二代不愿接班，剩下的選擇有三：信托經營，賣掉，清盤。喬布斯經營NeXT、皮克斯有成，后來把兩家公司賣掉了。賣企業不是壞事，其本質是資源的優化配置。

王石反對企業權力世襲，他說：“企業的傳承是靠文化不是靠血緣，第一代老板的機遇來自于五湖四海，時值第二代，已經是全球化、國際化的平臺。中國企業能不能壯大，中國的民營企業能不能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職業經理人的道德水平?！?/p>

經濟正在全球化，企業競爭也是全球化的，如果我們放棄選擇，非搞子承父業不可，家族注定將成為家族企業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