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學》述評①

張克定

（河南大學，開封，475001）

據筆者所知，國外僅以pragmatics一個詞為書名的教科書已有四種。20世紀80年代和90年出版的是Levinson（1983）和Yule（1996），前者屬于劍橋語言學教科書系列，后者屬于牛津語言學人門系列。本世紀出版的是Huang（2007）和Chapman（2011），前者為牛津語言學教科書系列之一，后者則是Palgrave Macmillan新近推出的現代語言學系列（Modern Linguistics Series）之一②。本文將首先介紹Chapman這部新作的主要內容，然后對其做出簡要評論。

1.內容簡介

全書共有7章。在第1章Chapman就開宗明義地提出，語用學是人類語言研究的有機組成部分，是語言學學科的一個分支。作圍繞什么是語用學、它的分類、它在語言學中的學科地位等方面展開論述，充分說明作者十分強調語用學的跨學科性（interdisciplinarity）。第2章題為“語義學和語用學”，主要從句子與話語、語言與邏輯、語氣、顯義與隱義（the explicit and the implicit）、預設和指示語等幾個方面論述語義學和語用學之間的界限問題。Chapman認為，語用學至少可以部分地按照其與語義學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聯系和區別來定義（19）③。第3章“語用學史”簡要講述語用學從結構主義到邏輯實證主義到日常語言哲學的發展歷程，說明語用學的發展與索緒爾、莫里斯、卡爾納普、艾耶爾、賴爾、奧斯汀、格賴斯等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Chapman認為，日常語言哲學理論，尤其是奧斯汀和格賴斯發展的理論，對語用學發展的影響和貢獻是最大的，而且是最重要的（52）。

第4、5章為全書的核心部分。第4章題為“經典語用學”（classical pragmatics），包括兩種理論：奧斯汀和塞爾的言語行為理論；格賴斯的含思理論。關于前者，Chapman在簡要說明其形成和發展之后，主要介紹施為句及其合適性條件④、言外行為和言外之力。同時，Chapman還比較詳細地分析了奧斯汀和塞爾關于言外之力的不同觀點和分類，說明了塞爾的間接言語行為理論的成因。她認為，塞爾的理論是對其老師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的繼承和發展（64）。關于后者，Chapman介紹了格賴斯含思理論中的規約含思、會話含思、一般會話含思和特殊會話含思。她還專設一節“對格賴斯含思理論的反應”，列舉出兩種批評。一是對格氏會話理論的普遍性假設之合理性質疑，一是對格氏會話理論中說話人行為方式的理想化的質疑（83-86）⑤。第5章題為“現代語用學”，包括三種理論。新格賴斯語用學介紹Horn的“量原則”與“關系原則”和Levinson的“量原則”、“信息原則”與“方式原則”。Chapman認為，新格賴斯理論是對格氏理論的提煉、完善與發展，大體上仍是在格氏框架內進行的（90）。在敘述Sperber和Wilson于20世紀80年代合作提出并發展的關聯理論部分，Chapman主要介紹了關聯原則及其明說與含思（explicatures and implicatures）和概念義與程序義（procedural meaning）。Chapman把關聯理論稱為后格賴斯語用學（post-Gricean pragmatics），并將其視為一種認知理論。這是因為，關聯理論關注的是語言與心智的關系，描述的是說者和聽者在產出和理解語言時所經歷的認知過程，討論的是人的心智是什么，并以此對交際問題做出解釋（102-103）。“語義自主與語用干預”（Semantic Autonomy and Pragmatic Intrusion）部分主要介紹Recanati的語境論（contextualism）和Cappelen和Lepore的自足語義學（insensitive semantics）⑥。Chapman認為，這些研究路徑更像是向語言交際的格賴斯解釋的某種回歸（118）。

第6和7章為書的擴展部分。第6章題為“語用學的應用”，敘述語用學的5個應用領域。首先，語用學應用于禮貌研究，主要討論語用學和社會語言學、社會學之間的互動關系。其次是應用于文學研究，主要關注其與文體學、文學批評的聯系。第三是應用于語言習得研究，使其與心理語言學和發展心理學建立聯系。第四是臨床語用學，主要涉及臨床語言學、語言病理學和神經病學中的語用問題。最后，實驗語用學和實驗心理語言學緊密相關，其目的是依據實驗數據來尋找人是如何處理和理解語言的。第7章“語用學和語境中的語言”簡述了和語境中的語言有關的四個領域，即會話分析、話語分析、社會語言學和語料庫語言學。Chapman認為，這些領域與語用學以及它們自身之間都共有某些特征，但每一領域又是以各自獨特而不同的方式來研究語言的（176）。

2.簡要評論

本書的優點有三。第一，從整體布局上看，本書具有聚焦核心與呈現全景的突出優點。Chapman把“由遠及近”和“由近及遠”兩種方法完美地結合起來對全書進行布局，既向讀者展示了語用學的核心內容，又給讀者呈現了語用學的壯觀全景。本書的第1章至第3章，從語用學的學科定位、語用學和語義學的邊界、語用學的發展史人手，把讀者逐漸引向語用學的核心話題，即第4章和第5章的內容。接下來的第6章和第7章又從核心話題向外擴展，把讀者漸漸引向和語用學緊密相關的學科分支及其廣泛應用。由此看來，Chapman像是一位攝影師，采用把鏡頭“拉近”（zooming in）的手法，使讀者得以清楚觀察語用學的精細部分，采用把鏡頭“推遠”（zooming out）的手法，使讀者得以全景式地了解語用學和相關學科的相互交叉與緊密聯系。

第二，從內容選取和讀者定位來看，本書簡明扼要，針對性強，重點突出。作者在有限的篇幅內⑦，運用簡潔明快的語言，清晰地道出（英美）語用學的理論及觀點。本書的對象首先是本科生，因此，作者沒有把語用學的所有理論和觀點都納人進來，而是把英美（Anglo-American）學派的語用理論作為核心內容進行講解。這樣也就使之在本書中顯得非常突出。第三，從對學科發展動向的把握上看，本書雖為本科教學用書，但仍顯示出很強的學科前瞻性。在第5章現代語用學部分，Chapman辟專節講述Recanati（2004）的語境論和Cappelen和Lepore（2005）的自足語義學。前者反對字面思義論，支持語境論，并提出了一系列直接語用原則（Primary Pragmatic Principles）和間接語用原則（Secondary Pragmatic Principles）⑧。后者提出了語義最簡論（Semantic Minimalism）和言語行為多元論（Speech Act Pluralism）。這些理論和觀點無疑會對語用學的發展產生積極影響，或許可以成為語用學的一個很有潛力的發展方向。

辯證地看，本書也存在著明顯的不足。首先，本書所述內容有著一定的片面性。Huang（2007：4-5）把語用學分為英美學派和歐陸（European Continental）學派。Chapman接受這一觀點，并將其分別稱為理論語用學（theoretical pragmatics）和社會語用學（social pragmatics），而且聲明本書僅包括英美傳統的理論語用學。這樣就把歐陸學派的語用理論和觀點排除在外，使讀者無法從本書了解語用學的全貌。另外，即使是英美學派的理論和觀點，本書的講解也有失全面。比如，在講述語用學對禮貌問題的研究時，就只字未提Leech（1983）的禮貌觀⑨。其次，作者在前言中說，本書不僅適用于本科生，也適用于研究生和語言學研究者。但是，由于內容上的片面性，本書在廣度上顯得明顯不足，因此基本上無法滿足研究生和研究者的需要。第三，本書部分內容布局比例不當。在全書中只有第4章和第5章配有練習，而其它幾章均無⑩。另外，本書雖附有一個術語表，但只有31個術語（竟然沒有pragmatics這一術語），這在數量上就不能滿足讀者的需要11。

附注：

①本文得到河南大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所的幫助。特此致謝！

②此外還有Peccei（1999）。該書為Routledge出版的語言練習叢書（Language Workbooks），應不屬于嚴格思義上的教科書。

③下引此著作，只注頁碼。

④這里采用的是（何自然、冉永平2009）對felicity conditions譯法。沈家煊（2000）將其譯為“適宜條件”。

⑤關于格賴斯的哲學思想和語用理論，讀者可參閱本書作者Chapman（2000，2005）的兩本書。

⑥這里采用的是周允程的譯法。

⑦本書正文僅190頁，而Levinson（1983）的正文為378頁，Huang（2007）的正文是277頁。

⑧這里采用的是劉龍根、胡開寶的譯法。

⑨國內讀者可閱讀何自然、冉永平（2009），從而獲得對語用學的全面了解。

⑩Huang（2007）各章均配有練習，且附有參考答案。

11 Huang（2007）的術語表中有68個術語。何自然、冉永平（2009）的漢英術語對照表列有270個術語，英漢術語對照表列有266個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