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潔
(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200083)
“footprint”在大多數的字典里,其定義單一、明確。根據CollinsCobuildAdvancedLearner’sEnglishDictionary第五次修訂版的釋義,“A footprint is a mark in the shape of a foot that a person or animal makes in or on a surface”;《牛津高階英語詞典》第六版的解釋也大致相仿:“footprintnoun[usually pl.] a mark left on a surface by a person’s foot or shoe or by an animal’s foot”。此外,《朗文當代英文詞典》和《美國傳統詞典》等傳統字典對該詞的釋義也基本停留在其“足跡、腳印”這一基本義上。
但在實際使用中,“footprint”的使用范圍已擴展到多個領域,其語義在基本語義的基礎上也有了較大的豐富和拓展,成為多個行業的術語,但大多數術語并未被相應的術語字典所收集,很多還缺乏權威的中文翻譯,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內術語譯介的混亂狀況和相對滯后。
“footprint”是合成詞,由foot+print組成,從詞源學的角度看foot一詞來自古英語fot,意指脊柱動物的腳,而print一詞作為名詞,來自古法語preinte,意為“mark,impression”,兩個詞在16世紀組合到一起,意為“an impression of the foot (of a person or animal) on a surface”。后來,這一基本語義逐漸擴展,指“the shape or size of the area a structure or device occupies”,從“人或動物在地面留下的足印”擴展為“物質在物理表面空間的覆蓋范圍(強調其形狀和大小)”,尤指樓房的表面覆蓋面積。在此意上進一步引申出“a range of operations (as of a service)”的含義,即“人類(服務)活動的地理影響范圍”。比如,當我們說一家跨國企業有著global footprint,其含義相當于英語中的presence,也就是說這家企業在全球開展業務。
“footprint”在計算機領域廣為熟知的使用是在硬件設計方面,即桌面占用空間,通常用以描述某一新型硬件控制器或桌上型顯示器占用較少的桌面或物理空間,該用法被多數計算機專業詞典所收錄,解釋性譯為“案頭計算機所占桌面面積”。后來“footprint”除“桌面占用面積”外,還用以指一個元件在電路板上所占的空間大小,在電子領域里譯為“元件封裝”;在電信行業,指網絡、電信或計算機設備的物理尺寸;在計算機的軟件領域,指程序的算法(程序的驅動部分)占用系統資源(主要是內存)的大小,在同樣的硬件資源的條件下,footprint越小,留給數據存儲的空間就越大,效率就越高。
目前在計算機行業,“footprint”在軟件領域里的含義還沒有標準譯法,而且大部分計算機術語字典并沒有收錄這一意義,大多數情況下人們傾向于對該術語進行冗長的解釋,沒有相對簡煉而被行業公認的對應中文術語,網上有“內存足跡”的叫法,但未被官方收錄。
20世紀90年代初加拿大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規劃與資源生態學教授里斯(William E. Rees)和其博士生Wackemagel提出ecological footprint的概念,它表示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指定的人口單位內(一個人、一個城市、一個國家或全人類)需要多少具備生物生產力的土地(biological productive land)和水域,來生產所需資源和吸納所衍生的廢物。該計算方法將人類對自然資源的消耗與地球生態容載能力進行比較,從而得出某研究目標的可持續發展性。最初,里斯教授將此概念稱為“appropriated carrying capacity”(撥用承載能力),后來受電腦術語里footprint釋義(電腦桌面占用面積)的靈感啟發,創造出ecological footprint一詞,意指對生態資源的占用程度。1996年,Rees和Wackemagel出版OurEcologicalFootprint:ReducingHumanImpactontheEarth一書,正式使用ecological footprint一詞。該書于2000年由李永展、李欽漢翻譯,在臺灣出版,ecological footprint一詞被譯為“生態足跡”。隨著全球進入向低碳經濟轉型的階段,低碳經濟成為主流熱點之一,由此衍生出一系列與“綠色經濟”相關的詞匯,其中包括與生態足跡密切相關的表達,如carbon footprint(碳足跡)、environment footprint(環境足跡)、energy footprint(能源足跡)、water footprint(水足跡)等。在這些詞匯中“footprint”皆表達人類活動對環境影響的程度(資源耗用量和污染排放量)。在知網進行關鍵詞搜索可發現,“生態足跡”和“碳足跡”作為學術術語已被國內廣泛接受和傳播,前者最早出現于2002年,而后者更多出現在近兩年。這兩年隨著公眾環保意識的提高,這些詞匯被大眾媒體廣泛引用和傳播,更多地進入了公眾視野,成為流行、熱門詞匯。據網上調查,認識并接受“碳足跡”概念的人,從2007年的12%到激增至2009年的54%。到2011年,人們將carbon footprint概念進一步拓展,出現了nitrogen footprint等表達。比如,2011年4月,VOA刊登了名為“Next Step After Carbon:Knowing Your Nitrogen Footprint”的文章。在碳足跡概念已經深入人心之后,接受“氫足跡”的概念基本沒有任何障礙。
雖然“碳足跡”的環保表達如今已深入人心,但將其正式收入詞條的字典并不多。據悉,第六版最新《牛津簡明英語詞典》已將“碳足跡”收入詞條;國內南開大學出版的《低碳經濟與循環經濟英語詞匯》字典中也收集了carbon footprint一詞。但與該語義相關的一系列含“footprint”的環保表達式并未得到相應的重視和收錄,從而難以讓大眾看到該詞在環保行業應用的系統性。
在生物化學領域,footprinting assay被譯為“足跡試驗(檢驗)”。該試驗將蛋白質結合在DNA片段上,能保護結合部位不被DNase破壞,DNA分子經酶切作用后遺留下的片段即被稱為“足跡”,即蛋白質在DNA片段上留下了footprint“足跡”。該試驗用于新基因、新蛋白的發現和鑒定,以及研究他們之間的相互作用。基因技術是新興科學領域,因此該試驗和相應的譯文收錄的專業字典不多,目前有世界圖書公司出版的《世界最新英漢醫學詞匯》收錄footprinting一詞,譯為“足跡法”。在實際使用中,“足跡試驗”的譯文已經在醫學研究機構和學術機構的使用中達成了一致。
在社交生活里,互聯網、社交網站、電子郵件、移動電話、數碼相機和在線信用卡交易等多種方式的普及加劇了人們生活的數字化,并帶來了隨之而來的新概念、新術語,比如digital footprint。美國自由撰稿人Halil I. Demir(2010)曾以該詞為題目,撰寫了一篇名為“Our Unique Footprint”的文章,談及此概念。而“在互聯網上,footprint一詞被用以指代人們上網后在網上留下的活動痕跡或‘足跡’。它是一種網上傳輸的信息,包括論壇注冊信息,電子郵件和附件信息,上傳的視頻或數字圖像信息以及以任何其他方式傳輸的信息。所有的這些網上活動都會留下你的部分個人信息,讓其他上網者有跡可查”(On the Internet a digital footprint is the word used to describe the trail, traces or “footprints” that people leave online. This is information transmitted online, such as forum registration, e-mails and attachments, uploading videos or digital images and any other form of transmission of information—all of which leave traces of personal information about yourself available to others online)(Webopedia 2013)。該用法顯然來自于footprint的基本語義“something that identifies”。如今,digital footprint一詞已不局限于僅指網上活動留下的信息,而包括所有器件和傳感器所生成或消耗的信息。與該詞意義相近的還有digital traces一詞,這一概念源于國外,出現時日較短,在中國的接受和傳播也較為有限,僅見于一些網上的文章。該詞沒有規范的譯法,也未見字典收納。
語言是一個動態系統,科技術語作為其組成部分,其發展也取決于內、外部因素,即:命名新生事物或概念的必要性和尋找構詞途徑的可能性。21世紀的科學發展呈現出學科交叉的特點,催生了一批邊緣學科和前沿學科,隨之而來的便是術語使用范圍的擴大和“一詞(在多行業中)多義”現象的增多,如pin一詞,既是醫學中用于固定骨折的“釘子”,又是船舶行業中的“槳栓”,在電子封裝行業則是印刷板上的“管腳”。這種“一詞多義”的術語概念在各自的領域里都具有單一性,但是相互之間又在語義特征上具備同源性,只是原術語在行業間流傳時所含若干語義特征有所增減而已,可見“意義同源性”和“語義項的增減性”是科技術語跨界傳播的典型特征。就footprint一詞而言,在計算機和建筑領域,其“空間覆蓋”的語義特征較為突出,而在環境科學領域和社會學領域里,則更為強調其“個性特征”的語義特征。正如Demir(2010)所說,“我們對環境的影響帶有很多我們自身的特征,它如同我們的指紋一樣獨特”(Our impact on the environment tells a lot about us and can be as unique as our fingerprints)。
當然,科技術語的跨“界”現象還體現在生活世界和專業世界的詞匯交流中,它遵從了語言發展的經濟性原則,解決了無限事物和有限詞匯的矛盾。在科技術語的“去術語化”過程之中,大量的行業術語進入人們的社會生活,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用語,不再具備專業性,比如:輻射、老化、滑坡等。這些表達因為跨領域使用,打破了常規語言模式的審美疲勞,而顯得新鮮生動,具有強烈的修辭色彩和社會感染力。footprint一詞則剛好相反,從生活領域進入專門領域,逐漸擴展被用于描述各行業特定現象。由于人的思維模式和認知規律多由近及遠,由此及彼,由自身及外物,因此生活用語是衍生專業術語的重要來源,這不僅因為新概念在創造過程中離不開現有語言材料,更因為使用現有語言材料表達新概念更易被理解和接受。
反觀科技術語的跨界現象,在“術語”走向大眾時,通常語義會擴大,由特指變泛指,由部分變整體,或通過聯想和類比的隱喻方式,產生比喻義,或者在一定語境下產生相應的修辭美感和色彩義,其中又以增加比喻義最為普遍,它激活思維定式,使理解變得輕松。反之,在生活用語術語化時,則產生語義的縮小,由泛指變特指。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由于隱喻思維的普遍性,比喻義的使用在術語化過程中扮演著最為重要、必不可少的角色。
隱喻是理解抽象概念,進行抽象思維的主要途徑,也是作為抽象概念濃縮體的術語的生成和傳播的重要方式。我們可以將footprint原詞看作喻體,通過術語以隱喻的形式解釋不同行業里具有相仿特征的現象(通常與“痕跡”、“面積”等概念有關),描述內涵豐富、相對抽象的行業概念。Lakoff和Johnson(1980:6)認為人類的概念系統是通過隱喻來進行建構的。語言之中之所以存在隱喻,正是因為概念體系里存在概念隱喻。在某些領域,如環保領域中,“carbon footprint這一新詞便是建立在human activity is a journey這一概念隱喻的基礎上,旅行會留下痕跡,碳排放就是我們留下的足跡”(邵斌、黎昌抱2010)。該詞繼而發揮著根隱喻的作用,派生出“reduce the carbon footprint”等派生隱喻,這些具有邏輯關聯的表達激活了我們的心理認知,相互支撐,構成自成一體的概念體系。同時,由于人的認知心理不僅古今相通,而且中外相通,正是因為人類具備相同的認知心理,才產生了中外相似的概念結構,獲得相仿的隱喻機制,產生相似的表達,從而使隱喻的互譯(如footprint被譯為“足跡”)成為可能。
“規范”和“標準”兩個概念雖然關系密切,但是仍然不可混同。由權威機關或標準化組織審定并推薦使用的術語既是規范的,也是標準的;而社會上眾多人使用的、約定俗成的,應該是規范的,但未必是標準的,因此很多術語有正式(標準)名稱,也有俗稱、別稱等。但在互聯網環境下,很多網絡用語既談不上標準也不能說是規范的,網絡化工具軟件的最大問題便涉及術語的規范化和標準化問題。因為就新生科技術語概念而言,其網絡上的使用、推廣和跨語言傳播呈無序性和隨意性,而軟件的即時比對系統缺乏專業甄別和把關,有時連準確性都無法保證,更無法實現術語的規范性和標準性。目前,外來科技新術語,尤其是近年來出現的、以網絡為來源之一的、跨專業、跨學科術語譯文的統一性并不理想,單從footprint一詞在各個領域里混亂的譯文上就可窺一斑,不僅詞典間同一概念定名不同,更多譯文僅限于網絡討論,缺乏權威、統一的定名。由于網絡已經成為新生術語傳播和譯介的主要途徑之一,網絡詞典術語規范性和標準化管理的急迫性日益凸顯。
在術語規范化方面,“中文術語用字須符合漢語的各種習慣用法,及國家語言文字各方面的新要求和規范”(吳鴻適1988:237)。國家文字委員會是相關的規范機構,標準化是組織現代化生產和科學管理的前提,術語標準化則反應了一個社會信息處理的能力。我國1985年成立了“全國術語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在術語標準化方面做了很多工作,第一批公布的是天文學名詞,目前已經審定出版了60種不同學科的名詞出版物,但根據委員會官方網站的信息,這些出版物最新出版時間截至2005年,顯然和日新月異的術語發展相比較,存在較大的滯后性。
就術語詞典的編撰而言,科技術語的規范化和標準化意味著術語定名遵循學科內一致性原則,盡量減少同一個外文術語被同一學科譯為不同譯語的現象,如engine被譯為“引擎”、“發動機”、“機車”和“機器”。“同時還需做好學科間協調工作,使同一概念在不同學科的不同稱謂盡可能達到統一。”(梁際祥、黃昭1988:5)
術語翻譯既是語言的轉換,更是觀念系統的交流,無論是科技術語還是人文術語,都體現了一個社會在某個階段的知識創造和積累,是復雜的人類活動的智慧結晶,作為標記專門領域里概念和關系的用語,術語傳達的是一個高度提煉濃縮的概念以及與之緊密相關的龐大的觀念體系。賽義德(2009:202)說:“思想在跨文化旅行中,進入另一新的時間和空間獲得新的意義時,可能遭到接受或抵抗,使思想的引進成為可能。而引進的思想被新的用法及新的時空位置所改變。而術語的翻譯策略的選擇正如術語在不同文化之間的流轉一樣,是動態變化的,受歷時性因素和社會、文化、語言因素多方面的影響。”
從歷時性角度看,通常在術語譯介初期階段,為了便于認知與接受,在策略上多選擇“歸化”,譯文策略傾向于解釋性翻譯,通常較為繁復,但經過一段時間的傳播與認識以后,原語概念得以被譯語社會理解和接受,此時,術語的簡潔性要求變得更為突出,而“異化”策略中的“音譯”原則便是很好的選擇。比如“克隆”一詞最初在大陸譯為“無性繁殖”,在臺灣與港澳則意譯為“復制”或“轉殖”或“群殖”,隨著該技術的發展和宣傳,人們對其了解增多后,便出現了“克隆”這一音譯詞,在不影響理解的前提下保存術語的異化風情,這時候術語的音譯通常較為簡短,朗朗上口,易于記憶和傳播。也有一種情況,由于漢語的會意屬性,“因而一般情況下在采用族外文化新詞時即使采用音譯,擇字往往也有意義上的要求”(張沉香2006:63),這便出現了在術語引入期由于概念理解不確切導致音譯選詞不夠貼切,之后隨著概念的厘清后轉而意譯,最后在概念被普遍接受理解后又轉而采納音譯,如laser一詞的引介便經歷了“萊塞”、“激光”和“鐳射”的演變過程。
就footprint一詞的翻譯而言,2003年在ecological footprint一詞剛被引介入中國時,有學者認為,術語翻譯需要注重概念體系邏輯一致性,從而主張從漢語習慣出發,意譯為“生態占用”使之與其他子概念系統里的中文譯文諸如“生態赤字”等形成中文的語義邏輯關系(王利文2003:52)。但隨著該詞在國內的逐漸普及化,幾年后另有學者撰文指出術語翻譯應該選擇具有翻譯可逆性的對應詞,便于使用者聯想起原語詞義(田傳茂2005:97)。基于這一原則,音譯、直譯等異化手段則更為適用,該詞應譯為“生態足跡”,至于達意性,反倒成為了次要考慮。且不談后者的理據是否充足,隨后的實踐證明,“生態足跡”的應用遠比“生態占用”廣泛,并逐漸統一成為國內環保領域的術語。這是因為footprint的基本語義在原文和譯文中所指在兩個文化環境里相仿,并且在讀者頭腦中產生的聯想意義相仿,采用直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詞內涵的豐富性,保證了其用詞經濟性,同時這也印證了近年來隨著國家科技、文化和經濟領域進一步開放,人們對外來文化和語言保持了更為開放、接納的態度。
根據《牛津英語詞典》的定義,模因即摹因(meme:An element of culture that may be considered to be passed on by non-genetic means,esp.imitation),它是“文化的基本單位,通過非遺傳的方式、特別是模仿而得到傳遞”。術語雖然在其所使用的特定領域具有單一性,但術語的產生,尤其是跨學科傳播,常常是靠模仿進行復制,“在復制的過程中(無論是否跨語際、跨文化),存在以變異、選擇和保持為特征的規則系統,具備文化基因的基本特征”(魏向清、張柏然2008:85)。所謂變異,一來指術語的產生和演變會受到復制主體的認知影響,具有動態變化的特點;二來術語在跨語際復制中增加了異質語言和文化的影響干擾因素,在術語概念的理解和接納、表意方式、文化心態等多方面的差別都容易使譯文出現“一語多譯”或者“多語同譯”的語義偏差和變異。術語復制的選擇性則體現在其定名選擇過程中對概念內涵的確定,它受到譯語文化對術語概念的闡釋性影響和譯介過程的歷時性影響。而術語的保持性則指“術語的規范、統一和準確性”,它是保證術語延續的前提(同上)。
Distin(2005:120)指出“如果模因是文化進化的單位,那么其復制方法必須能夠維持幾千年積累下來的文化信息的廣度和深度,并解釋這是怎么發生的”。因而模因既有個體性也有整體性。單個模因要素與其他要素相兼容,一起結合成為結構相對穩定的復雜體進而進行復制,則有更大的機會被接受并融入已有的模因庫。模因的傳播形式通常有兩種:內容相同而形式各異(模因基因型傳播);形式相同而內容各異(模因表現型傳播)。“footprint”的跨行業借用復制現象則是較為典型的基因型傳播,其基本模因為footprint一詞,經過宿主的抽象思維作用,對其重新編碼,更換載體,構成基本模因的新遺傳階段,與其它表達一起組成模因復合體,如“water footprint”等。這些概念相互呼應,在環保領域概念體系中形成了以footprint一詞為核心的、較為穩定的子概念體系。從“footprint”在各個行業的運用及其派生表達的使用中,不難發現該詞具有較強的遷移力和結合力,是科技術語中具有比較強感染力的強模因之一,其傳播強化手段之一便是“模因復合體”的運用。
在術語跨語際傳播時,如前所述,術語的生命力受到譯入語文化對術語所指概念和所對應的翻譯符號的接受程度的影響。因此,在新概念術語的后期傳播中,接受性的重要性要遠高于理解性,傳播性強的術語即使達意性略遜,也能因為接受、使用的人數多而最終確立其合法性,比如:因特網、推特、雷達等。科技術語翻譯手段的因時性調整是必要的。
那么術語的譯介中,如何保留原術語的模因感染力,或提高術語譯文的接受性,從而增強其傳播能力呢?從模因學的角度看,成功的模因有三個特點:(1)復制保真性;(2)多產性;(3)長久性(尹丕安2005:63)。模因傳播最重要的階段是宿主解碼和同化(即受感染)階段,如果宿主譯者編碼模因的新載體不為讀者所接受,模因就無法感染新宿主,從而中斷傳播而消亡。采用歸化翻譯策略,讀者(新宿主)易于理解,從而接受原術語的核心概念,但未必愿意保留并傳播該術語;因為讀者解碼原術語無需花費較大代價,從而容易產生心理倦怠,這與傳播過程中讀者求新的心理相背離,影響術語被接納的長久性。再加上歸化的譯法容易偏重原模因中的核心概念,丟失一些與文化或其他因素有關的模因內容,這與傳播過程中讀者求真的心理追求相悖,也削弱了模因的保真性,同時還削弱了模因在譯入語環境中的復制能力,從而影響其“多產性”,使其最終被淘汰。“生態占用”的譯法就很難復制為“碳占用”,因為它一經復制,便出現了語義偏差,而且“占用”的概念丟失了“足跡”一詞里與“指印”一樣的“獨一無二”的特征,表現力也大打折扣,從而影響了模因傳播中的感染力。可見,異化的翻譯策略無論從忠實原概念的角度還是從增強術語在目的語的傳播復制能力和感染力的角度,都具有價值。從footprint一詞在各行業術語翻譯中“足跡”譯法如此盛行的事實中,我們對此可見一斑。
“footprint”由生活領域進入專業領域,近年來成為一個較為常見的專業術語,但國內對其譯介相對落后和混亂,存在定名不清,甚至缺乏譯介的現象。這折射出在網絡成為術語傳播的重要渠道的今天,術語新詞的翻譯跟不上術語發展、傳播的速度,缺乏行業內的術語規范和行業間的術語協調性,網絡字典亟待納入規范、標準化管理。
為了更好地譯介科技術語新詞,采用合理的翻譯策略,增強其傳播感染力,需要認識術語生成和傳播過程中概念隱喻的認知心理及其普遍性。作為文化基因,術語具備傳播穩定性、保真性、多產性和長久性要求,因而其翻譯策略在新概念流轉、接受過程中需要適時調整。科技術語新概念跨文化傳播中,術語生命力直接受到譯入語文化對術語概念和翻譯符號的接受程度影響,由此常出現術語引入初期到后期由歸化到異化的翻譯策略轉換。異化的翻譯策略保留了術語概念的本真性,因為它滿足了求新心態,更易被接受;同時因為異化概念往往比歸化解釋性概念更為抽象凝練、更具普遍性,從而更易被復制和傳播,更易產生術語譯語強模因。由此及彼的人類認知模式,以及相似的認知心理帶來認識和表述世界的隱喻性特點和中外相通的概念結構,這使術語的譯介保留隱喻意象這一歸化特征成為必要和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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