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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義新論》
——第6章 反對最小詞義的方法論論辯

2013-03-27 11:03:39埃瑪博格劉龍根
當代外語研究 2013年9期
關鍵詞:句法語義詞匯

(英)埃瑪·博格 著 劉龍根 譯

(上海交通大學,上海,200240)

上一章考察并拒斥了喬姆斯基等人的本體論論辯。該論辯反對對詞匯內容作出泛指稱性原子論闡釋,而最小論似乎隱含地采納這一闡釋。上一章末指出,喬姆斯基等人之所以選擇對詞匯內容作出內在論理解,并不只是因為其他理論存在問題,而且因為確有理由要求對詞匯內容作出非指稱性闡釋。支持內在論詞義闡釋的明確理由是,欲令語義學理論發揮應有作用,所需要的不是闡釋詞語如何與某種世間特征相聯系,而是要闡釋該詞語如何與語言內部的其他項目發生聯系。因此,本章意在考察三方面的內容:這種語言內闡釋可能是什么、為什么該闡釋能令人放棄對詞義作出泛指稱性的常識性簡單闡釋(這一闡釋隱含于最小論中)、泛指稱性詞義闡釋的倡導者將如何回應。

本章結構如下:下一節聚焦語義學的內在論或其語言內重任,著眼于不同理論立場如何以各種特征佐證應擺脫對詞義的純指稱論闡釋。內在論重任體現在兩個關鍵方面:其一,預見并解釋句法操作;其二,描述語義關系。一旦清楚了內在論重任本身,似乎就有明顯簡便易行、不乏吸引力的方法,可通過品克(2007)所說的“將詞義的原子分裂”來滿足這一解釋的要求。這就是說,也許可以摒棄詞庫只不過是詞語-指示意義對子的列表這一觀點,轉而堅持甚至簡單的詞也是有結構的復雜實體的立場。因此,第3節將探討闡明這一基本觀點的兩種方法——語言學中常見的“詞匯語義學”與哲學中常見的“推論角色語義學”方法,看看這兩種方法在闡釋語言內素材中能取得怎樣的成功。然而,詞匯語義學與推論角色語義學均遭到了杰瑞·福多爾和厄尼·雷波朗的猛烈抨擊。第4節將考察他們提出的異議。盡管他們對兩種理論方法的批判確有道理,但是,這些批判也突顯了以下事實,即兩種理論中假定的那種詞匯復雜性不是人們可能允許的唯一一種詞匯復雜性。人們可能不接受詞匯語義學與推論角色語義學共有的觀點,即詞庫中出現的詞匯復雜性是意義的構成成分。也就是說,即便仍然堅持認為詞義是原始的原子成分,仍可以假定詞庫中的復雜性。第5節將探討表明這一觀點的兩種方式:訴諸所謂的“意義公設”及本書稱為“組織詞匯語義學”的東西。正是最后這一立場為詞匯語義學提供了最有力論證,可滿足第1節中勾畫的內在論重任。最后的問題是,組織詞匯語義學是否與貫穿全書的普通最小論語義學方法一致。這令人再次思考最小論針對以下兩方面所作的回應:一是(第3章中首先探討的)不完整表達式;二是最小論同假設句子語義內容不足以成為可作出真值評判之命題的那些語義學立場之間的關系。本章末將重新審視命題論概念,再次提出有充分理由堅持最小論思想:即所有合乎語法的句子都能夠產生可作出真值評判的語義內容。

第1節 語義學的語言內重任

如果語義學理論有望解釋的特征關涉表達式性質或表達式間的相互關系,而非訴諸詞語與非語言之外部世界某個方面的關系,則在本書被稱為語言內特征或內在特征。例如,在“彼得森跑步”這個句子中,“彼得森”是主語、“跑步”是動詞,這些算作內在事實,而“彼得森”指稱彼得森這個事實算作外在事實。于是,喬姆斯基與皮特羅斯基等理論家擔憂,過于關注自然語言表達式的外在性質會使指稱論者對真正需要完成的內在方面的解釋任務視而不見。皮特羅斯基(2005:263-4)寫道:

我們需要以某種方式揭示下述思想:經過意義詞匯化的“容易”一詞與“取悅”和“約翰”組合時,對語法結構與組合語義結構的限制機制就會發揮作用,確保所說的約翰是個容易取悅的人;而經過意義詞匯化的“急于”一個詞在于“取悅”及“約翰”組合時,所說的約翰就是一個急于取悅他人之人。要更多地了解這些事實,它們似乎表明了詞匯化如何同自然語言中的(句法、語義)組合相互作用。但是,僅僅說“容易”具有所擁有的特性,或者“急于”適用于所用于的東西,這并不能說出“容易”和“急于”之間的差異如何不同于“容易”和“難以”……因此,帶有像“容易意謂容易”或者“x可謂容易的,當且僅當x容易”這種公設的理論……可能是蹩腳的意義理論。即使這種公設/定律正確,還是有人爭議說,它們的表述方式正確,旨在解釋人們理解語言的方式①。

假如這一觀點正確,那么,要么(喬姆斯基等人所提出的)指稱性詞匯語義學多余(因為所有解釋性工作都可由不訴諸詞語-世界關聯的理論完成);要么至少指稱性詞匯語義學需要以某種方式包含能夠滿足內在解釋需求的信息與結構。然而,在探討指稱語義學如何能夠滿足這一要求之前,先得努力弄清究竟這一要求是什么。喬姆斯基等人看作驅使人們采用非指稱性詞匯語義學的那些待解內在規定對象是什么?

此處最顯然的出發點應是關于專名的論述。普遍認為,弗雷格表明名稱的意義不能簡單地以指示意義或外延給出。眾所周知,弗雷格注意到在意向性語境中不能互換共指性表達式而保持真值不變:將“Alf相信啟明星是在晚上看到的星”中“啟明星”換成“長庚星”,很可能導致這個句子的真值發生變化,盡管事實上長庚星就是啟明星。于是,根據初步證據,專名的性質表明,在闡釋這些表達式的意義時,必須訴諸世界外延之外的東西。必須擺脫那種詞庫不過是一份詞與對象之簡單列表的原始觀點;允許詞義在某方面是復雜的(或者是指示意義與描述性內容的復雜結合,或者是各種復雜結構根本不訴諸指示意義)。當然,圍繞如何正確論述專名的問題,現在研究文獻浩瀚。并非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從弗雷格難題中實際得出的要義。但此處強調的是論證的形式:自然語言某些表達式的某種性質顯然表明,詞義不可能僅僅是指示意義(即指稱性詞匯語義學是錯誤的或者是不充分的)。自然的反應是在詞匯層面假定某種更加復雜的內容(即將名稱的意義看作由涵義與指稱兩者給予,或者事實上由一個復雜的描述性涵義本身給予)。②如后將示,這兩個因素——內在論解釋的需要以及回應中使詞條更加復雜的舉措——還將在其他一系列場景中出現。

例如,正像上述皮特羅斯基引語所指,語義理論應當解釋句子能不能產生那些意義。所以看一下這些熟悉的例子:

1. 泰德太聰明,抓不到吉姆。(Ted is too clever to catch Jim.)

1*. 泰德太聰明,抓不到。(Ted is too clever to catch.)

2. 艾爾菲急于取悅(他人)。(Alfie is eager to please.)

2*. 艾爾菲容易取悅。(Alfie is easy to please.)

在此,盡管每對句子表面上的相似性,卻要求做出非常不同的讀解。雖然泰德與艾菲爾分別是(1)和(2)中的施事,但在(1*)和(2*)中卻根本不扮演這種角色(在句1*中說的是泰德太聰明,別人抓不到他,而句2*則理解為是說別人容易使艾爾菲高興)。然而,假如想以表達式扮演的題元角色來解釋這些差異,那就不止需要訴諸句子的句法結構與所包含詞匯的指示意義內容——比如,僅僅知道“容易”指示容易的特性在此應該是無濟于事的。相反,人們需要對詞匯內容如何影響句子結構有所了解。這似乎表明,對詞匯內容的理解應比簡單的詞語-指示對子更豐富。

對表達式的句法特性與句子允許的解讀作出解釋要求我們關注超乎詞匯指示意義內容的東西。考察一下句法分布的其他形式,這一觀點就會進一步增強。例如,考慮一下列文(1985,1993)收集、品克(2007:103-7)(以下例子來源于此)論述的那種關于英語動詞性質的證據。首先,看一下“Jill cut at the rope”(吉爾朝繩子猛砍)這種增強式動詞結構,就會發現有些表達式能夠出現在這種增強式結構之中,而其他一些則不能:

Claudia kicked at the cat. (克勞迪亞用勁踢那只貓。)

Vince hit at the dog. (萬斯猛揍那條狗。)

*Nancy touched at the cat. (*南希猛摸那只貓。)

*Rhonda broke at the rope. (*隆達猛斷繩子。)

看來,增強式結構對于“hit”(擊打)或“cut”(切割)這類動詞是適用的,而對于“touch”(觸摸)或“break”(弄斷)等則不適用。正如品克(2007:103)所述,那些可用于增強式結構的動詞(“hit”擊打、“chip”削、“chop”剁,等)與那些不能用于該結構的動詞(“kiss”吻、“pat”輕拍、“rip”剝去、“smash”打碎,等)的差異似乎是“可用于這一結構的動詞指謂一種導致某種接觸的動作”。即“hit”(擊打)、“kick”(踢)等可用于增強式結構的動詞關注在接觸之前的那種動作——某種動作成為踢或擊打不只因為形成一種具體的接觸,而且因為包括之前的某種動作。而另一方面,“觸摸”與“弄斷”這類動詞則不受這種因素影響。對于觸摸或弄斷重要的是最終結果——與客體的那種接觸,而不是導致這一接觸的動作。同樣,以下面成對交替變化的句式為例:

我用球拍擊墻。

我把球拍擊在墻上。

她用玻璃杯撞桌子。

她將玻璃杯撞向桌子。

這種交替變化不適用于弄斷與觸摸動詞:

I cut the rope with the knife. (我用刀割繩子。)

* I cut the knife against the rope. (*我刀對著繩子割。)

She touched the cat with her hand. (她用手撫摸貓。)

* She touched her hand against the cat. (*她摸手在貓身上。)

(正像在增強式結構中那樣)適用于這一結構的動詞包含接觸之前的動作,不是動作之后的接觸,和后來具體的結果(如,切割或弄斷),也不是沒有動作的接觸,即(像在吻或觸摸中)沒有先發生方位的變化。所以,自然語言表達式不存在任意的句法分布形式(更多此類例子參見列文1993)。乍一看,這些現象語義學理論有望解釋并預見。然而,某種將表達式的詞匯內容看作由其指示內容窮盡的理論顯然無法揭示這些非任意形式。“切割”意謂切割這一主張看根本無法解釋為何“I cut at the chain”(我猛砍鏈子)可以接受,而“*I cut the knife against the chain”(我刀對著鏈子砍)卻不能接受。

因此,鑒于涉及表達式句法相互作用的素材,詞語的純粹指稱性公設看起來頗有問題:說“容易的”識別作為容易的特性,或者“擊打”識別擊打的特性,根本不能充分解釋這些表達式允許的種種理解以及這些表達式結成的各種復雜詞匯內部關系。另外,考慮到某些直覺性語義關系,如同義性、分析性、蘊含關系、多義性等,這些公設也很不充分。直覺上,我們希望語義學理論揭示什么時候兩個詞是同義的,如,表明“單身漢”意思與“未婚男子”相同,或者“雌狐貍”與“母狐貍”同義。然而,這顯然無法簡單地訴諸指示意義,因為兩個表達式可以具有相同的外延(事實上,外延必定相同),卻依然不同義;恰如“有心臟的(動物)”與“有腎臟的(動物)”外延一致,但其意義卻不是一回事。因此,“單身漢”與“未婚男子”的同義性不可能只是這一事實的結果,即每個單身漢都是未婚男子、每個未婚男子都是單身漢。相反,要揭示這里的同一性,就要對“單身漢”做出一種語義分析,這種分析表明“單身漢”以某種方式包含未婚的與男人的成分。然而,這就會摒棄詞義只由指示意義給予的這一觀點。

正像對詞義做出的泛指稱性闡釋注定無法揭示某些詞語的同義性那樣,人們也注定無法揭示某些推論的分析性本質。以從“某人是單身漢”推論到“某人是未婚男子”或者從“某物是紅色的”推論到“某物是有顏色的”為例,每種情形中的有關推論在直覺上都是分析性的,這種推論看來僅由所包括詞項的意義確保。然而,不清楚這種直覺上的分析性如何可能由一種聲稱詞義由其指稱性質窮盡的理論揭示,這一理論沒有任何一點(比如,“單身漢”識別單身漢身份特征)能夠佐證從“某人是單身漢”到“某人是未婚的”推論。同樣,人們可以從“張三追趕李四”推論“李四后面跟著張三”,或者從“某動物是一條狗”推論“某動物是哺乳動物”。然而,任何關于有效性的經典闡釋,若僅著眼于配以所包含表達式之指稱性特征的句子的邏輯式,顯然就不能揭示這些論據的直覺有效性。

相關的第三種語義關系是多義性,有時被稱作對比性歧義與互補性歧義的區別(瓦恩里希1964)。前一類型包括那些一個表層形式帶有幾重意義的詞,這些詞的意義似乎是完全任意、互不聯系的。在這些情形中,正像派賦予“bank”“河岸”與“銀行”的意思,做出同音(形)異義的解釋——允許一個表層形式對應于兩個或更多的不同詞義——看來是恰當的。然而,像英語這樣的自然語言還包含大量的詞,具有一個表層形式多重意義,其意義看來是以非任意方式相互聯系的。這就是互補歧義或多義現象。故此,考慮一下像“book”(書)的具體與抽象涵義,比如在“這本書兩磅重”與“這本書全國所有書店都有”。再如,“good”(好)在“好車”與“好孩子”中的不同理解;還有“keep”在“keep a pet”(養寵物)、“keep the money”(存錢)、“keep a crowd happy”(讓人高興)(杰肯道夫1992:37-9)中。或者同樣,似乎存在一個相當普遍的機制(有時稱作“普遍磨床”),能使可數名詞成為物質名詞(以下是引自品克2007的例子,“she loved her cat”[她喜歡她的貓]與“after reversing,there was cat all over the driveway”[倒車后,高速公路上四處是貓物])。乍看之下,似乎應當期望語義學理論能揭示在多義詞中看到的意義關系以及作為其存在基礎的普遍機制。然而,正如普切耶夫斯基(1995:53-4)指出,“對于所有這些情形,‘詞匯指稱性公設’只會將其他的結構與明顯不同但卻有聯系的意義一道羅列。然而,這些涵義如此地相聯系的事實表明,該方法未能揭示這些句法形式背后內在的一般規律”。相反,普切耶夫斯基(1995:39)提出,我們所需要的是一種能夠對以下內容作出闡釋的理論:詞語的創造性使用(詞語能夠在新的語境中獲得新的涵義這一事實)、涵義的滲透性(詞的涵義相互重疊與相互參照的事實)以及同一個詞義可以有多個不同句法形式的事實。他提出,若要揭示這些特征,就得擺脫對詞義所做的簡單外延性闡釋,而采納詞義是復雜而有結構的實體之觀點。

筆者認為,正是在句法性質與語義關系領域中凸現了內在論語義學重任的主要份量,提供了反對簡單指稱性詞匯語義學的關鍵論據(像最小論這樣的語義學理論有望使用這種詞匯語義學——該理論僅僅基于句法形式與詞匯內容預見所復取語義內容的真值評價性質)。按照這一觀點,語義學理論要發揮所需要發揮的作用,我們不需要將詞語與外延配對的公設,相反,我們需要本身復雜且受制于規則的詞條。下一節將探討指稱性詞匯語義學的支持者如何應對這個解釋上的挑戰。不過,在此之前,先來看一下指稱性闡釋的最后一個問題。這個論證涉及所謂的“不可能詞”:盡管具有令人信服的意義,這些詞并不出現在任何自然語言中。例如,自然語言中不存在動詞“to cow”(做母牛),從而可以說:

3*. 它母牛了一頭牛犢。

意為母牛下了一頭牛犢(該例引自黑爾和凱澤1993:60)。同樣,盡管可以說“瑪麗打碎了桌子”,但卻不存在動詞“blik”,令“桌子bliked瑪麗”意為桌子被瑪麗打碎了。約翰遜(2004:334)指出:

不存在blik這個詞似乎并非偶然,和不存在專有名詞指稱某人個頭最高的朋友的親戚這一偶然事件不同。不存在動詞blik似乎是出于一個更加普遍的事實,即每當英語的及物動詞表達動作發出者與動作對象之間的關系,……動作發出者總是動詞的主語,承受者是賓語。

顯然,假若自然語言中不包含“cowed”和“blik”之類的詞并非偶然,那就需要對這一現象作出某種解釋。同樣,假如詞義只由指示意義提供,那么就不清楚我們如何滿足作出這一解釋的要求。動詞的意義是由該動詞鑒別的世間關系給予,這一觀點中沒有任何東西表明,為什么在以“x動詞y”形式出現的句子中,x總是做主語,而y始終做賓語。

因此認為,指稱性詞匯語義學忽視了內存論語義學理論的真正重任。這樣一種闡釋不能預見或解釋能不能對句子做出哪種理解;不能預見或解釋在自然語言表達式中見證的復雜句法形式分布;不能揭示同義性、分析性與多義性等語義關系;不能解釋為何“不可能的詞”是不可能的。在轉而考察語義學理論必須發揮的作用時,我們發現,這種作用的發揮不是通過訴諸詞語同事物聯系的方式(即不是通過包含“‘e’”指稱e”等公設的語義學理論)。相反,看來存在兩種可借以揭示內在論語義學重任的不同方法:一方面,可以從詞匯概念中抽取出一些內容,使這些概念足夠精瘦,以發揮所需發揮的作用。另一方面,可以將內容塞入詞匯概念,使之足夠豐滿,以解釋語言內事實。第3節將轉而探討那種(更加普遍的)觀點,即這些論據所揭示的是需要將詞義不看作原初的原子實體,而看作有結構的復雜實體。在這種實體中,某個詞貢獻給包含該詞的更大單位的復雜性質之確切組合可能在不同的使用語境中不同。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來探尋一下并沒有那么多人走過的路徑,他所主張的是,需要使詞匯概念瘦身而非增肥。

第2節 擔負語言內重任的瘦身路徑

按照瘦身的方法,對于擔負語義學語言內重任這一需要的恰當回應,是將內容從詞匯概念中剝離出去,將這些概念作為完備概念的部分“影子”,這些有點類似幽靈的詞匯概念具體旨在解釋語言內事實,而非提供可作出真值評判的內容。因此,皮特羅斯基(2010)提出了他所稱的“一價Ⅰ-概念”,旨在使其在Ⅰ-語言(采用喬姆斯基術語)的語義理論中扮演角色。他(2010:247-8)寫道:

詞的習得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先前的概念——那種各不相同而且大概是互不相稱的概念——用于建立體現組合運作所需要之形式的概念;這種組合運作與短語句法一致……[人的語言官能]生成表達式,指引建構能夠系統地組合的概念。這些概念體現出不同的形式特征。給定其他一些認知天賦,擁有這些概念就使我們可能形成可作出真值評價的判斷。但是,我們的詞語并不符合我們談論的事物。

這樣,任何形式的瘦身方法顯然承擔了上述解釋重任的重要部分——因為畢竟,基于這種方法的詞匯概念旨在滿足關于句子可能與不可能的理解或者關于表達式的句法分布。而這種瘦身方法能否承擔全部重任,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例如,尚不清楚這種路徑假設的經過縮減的精瘦概念是否還保存足夠的內容,可以解釋同義性、分析性等語義關系。精瘦的概念看來也不是解釋弗雷格案例的理想選擇。另外,還存在理論內部問題,如,關于完備概念與Ⅰ-概念的關系(如果認為將完備概念與Ⅰ-概念聯系起來的是某種與先前因果關系相關的東西,就該擔心會出現偏異因果鏈的風險)。然而,在此也許最緊迫的擔心更大程度上是理論外的,涉及(上一章末指出的)根本問題,即將語義學承擔的全部重任看作本質上是內在論的,這與精瘦路徑的假設一致。全面討論這個問題顯然與當下語境離題太遠。但是,在此要考慮的要點是非內在論者傳統地強加于內在論者的,例如,涉及規范性的問題(如何闡釋這個顯見的事實,即假如語義學理論只能闡釋內在的個性化限制機制,為何依然會存在語言出錯的現象?)以及相對于某種層面的句法描述,任何不“同世界聯系”的闡釋事實上能否稱得上是對語義內容的闡釋?后一擔憂也許可以認為純粹是術語上的擔憂(如普斯托耶夫斯基就可能傾向于這樣來看待)。然而,筆者認為這不是術語上的擔憂,因為問題是,在缺乏外部指稱時,我們所擁有的東西能否超出形式符號層面而移向表征性內容層面。這回應了福多爾(2008:53,注4)提出的一點,他寫道:

人們可能會發現哲學家以及(更常見是)語言學家接受無指稱語義學……但是我不明白,假若不認識到符號-世界的某種關系,語義學如何能夠避免陷入唯心主義的唯我論。

這在筆者看來是任何形式精瘦方法的根本性擔憂。這一擔憂足以促使人們尋找其它方法來擔當這一解釋重任。

第3節 承擔語言內重任的豐滿方法:詞匯復雜性

承擔第1節所繪之解釋重任的一種想法是放棄將詞庫理解為詞匯與指示意義的簡單匹配列表;而代之以選擇將更多的內容放入詞匯概念之中,使其履行所要履行的職責。為了了解這一豐滿方法可能如何實施以及如何可能滿足語義理論的內在要求,本節將要考察認為詞義是復雜實體之普遍觀點的兩種具體形式:其一,源于詞匯語義學的觀點,即詞匯意義是成簇的語義特征;其二,源于推論角色語義學的觀點,即某詞的意義由其推論關系構成。③

3.1 詞匯語義學

按照詞匯語義學,詞義分解成為成組的更原初語義特征。例如,“切割”這一動詞的意義由+接觸與+動作等方式組合而成;而“狗”可分解為+動物、+通常吠叫、+常作寵物等成分。④

不過,這種分解是否完全(即是否詞義除了成組的語義特征外別無其他任何東西)是一個模糊的問題。至少詞匯語義學的有些支持者看來樂于接受分解只是部分的這種觀點。品克(2007:107)寫道:“當然,像吻、削、劈啪地響等許多動詞確實有其具體的特征,但是,這種特有的性質并不能窮盡動詞的意義或影響其句法特性”(也可參見品克1989:167;康赫菲爾特和科雷拉1993:83;相反的觀點,即分解必須是完全的,參見杰肯道夫2002第11章)。然而,假定不完全分解的理論闡釋能否發揮所要發揮的作用,這一點尚不清楚(下文將回頭探討這一點)。

盡管這樣,假如這些特征是隱存在像“切割”這種動詞表層之下的特征,那么該表達式在不同句法環境中表面上的奇特性質就變得完全透明的了。正是由于“切割”的意義規定這是一個動作方式動詞,所以可用于增強式結構;而且由于這個特征與“hit”(打擊)及“kick”(踢)的意義共有,而不與“touch”(接觸)或者“stroke”(擊[打])共有,所以是前一組動詞而非后一組動詞具備相似的句法許可度。因此,通過將詞義當作語義特征復雜簇,人們就能預見并解釋第1節中見證的句法分布的非任意形式。

此外,把一個詞的意義當作可以分解成語義特征與結構就能夠揭示圍繞語義關系的(至少某些)證據,例如多義性問題;多義性使一些表達允許做出多重理解,但正如“書”的抽象涵義與具體涵義的聯系所表明的,這些不同的理解原則上是相互聯系的。上一節指出,多義性似乎對簡單的指稱性詞庫構成了挑戰。然而,假如把詞義看作由詞義特征簇組成,那就很容易對這些現象做出解釋。喬姆斯基(2000:15-16)指出:

通過語言使用研究,我們發現詞語以諸如材料結構、設計、意欲用法或典型用法、規制性角色等等特征來理解。事物以這些特性——我將之看作語義特征——識別與歸類;它們類似于決定發音的語音特征。語言使用可能以各種方式關注語義特征。假設圖書館有兩本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彼得借走一本,杰克借走了另一本。那兩人借走的是同一本書還是不同的書?假如關注詞項的物質因素,他們借走的是不同的書;假如著眼于抽象成分,他們借走的是同一本書。在說“假如他真要寫的話,他構思的書至少將重達5磅”或者“他的書全國各家書店都有”時,我們可以同時關注物質與抽象兩方面的因素。同樣,也可以把門漆成白色并從它中間走過去,用代詞“它”歧義性地指稱圖形與背景。還可以轉述銀行在(它)提高利率后被炸,或者說,它提高利率以防被炸。這里的代詞“它”和作為“被炸”主語的“空語類”同時包含了物質與機構的因素。

通過將詞條當作語義特征的復雜簇,在一個詞的特定使用中,簇中某些特征得到強調或削弱,多義性可以得到解釋與考慮——這一基本觀點在普斯托耶夫斯基(1995)中得到了詳盡闡述,在那里詞義被分解成有結構的形式,它由多重相互作用的語義表達式層面構成(參見杰肯道夫1990,1992)。普斯托耶夫斯基(1995:58)提出,詞庫需要包含一個“主目結構”,規定某個表達式所帶主目的數量與類型;加上一個“特性結構”表征詞項所允許的不同述謂模式。然后,這些層面由各種語義轉換規則連接。語義轉換規則揭示詞庫的生成性。考慮到“烘烤”的兩個涵義——一種是改變狀態的涵義(如在“他烤了個土豆”中),另一種是創生的涵義(如在“他烤了個蛋糕”中)——普斯托耶夫斯基(1995:123)提出,“補足語帶有作用于管轄動詞的信息,實質地將動詞作為主目,并且轉變其事件類型”。他(1995:124)寫道:

我們通過將部分的語義影響力置于名詞短語就可以獲得像“烘烤”這種動詞的兩種涵義。這種觀點表明,在這樣的情形中,動詞本身并不是多義的。相反,“烘烤”的創生性涵義部分地是由“蛋糕”的意義貢獻的,因為蛋糕是一種人工制品。

下文將示,對于普斯托耶夫斯基的具體建議,仍然有一些問題要問,但是原則上講,至少看來很清楚,由于訴諸看似簡單的表達式表層之下的語義特征之復雜結構,所以詞匯語義學看來處于有利地位,能夠闡釋意義關系各種程度的差異,這種程度差異被發現存在于以同形(音)異義詞為一端、同義詞為另一端的一種級差量表上。

另外,盡管詞匯語義學的倡導者并未像對同義性與分析性等語義關系那樣給予過多的關注,但是似乎顯然,這種理論或許也可以對這些關系作出闡釋。假如認為分解成語義特征是完全的(即假如表達式的意義由一簇語義特征窮盡),那么,兩個詞只要分解成全部僅有的相同成分,就會是同義的。另一方面,只要某個推論基于表達式亞詞匯內容的某個成分就可以算作是分析性的。因此,這種理論顯然會把從“甲踢了乙”到“甲接觸了乙”以及從“甲漆了乙”到“甲是有生命的施事”(參見品克2007:101-2)的推論算作分析性的。這一理論是否能夠解釋范式分析性推論,諸如從“某人是單身漢”推論“某人未婚”,將取決于究竟采納了什么樣的語義原素(即是否認為“單身漢”分解為像+未婚這樣的語義特征,或者某種其他更加基本的特征,這種基本特征為“單身漢”與“未婚男子”所共有)。但是再次地說,假如我們假定詞義完全分解,那么,似乎就確有希望揭示所有直覺分析性的推論。⑤

最后,我們也許注意到,至少乍看起來,詞匯語義學似乎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富有吸引力的解釋,說明為何某些詞不能出現在任何自然語言之中,盡管具有顯然令人信服的意義。詞匯語義學的倡導者可以聲稱,像在第1節中介紹的“cowed”和“blik”不可能成為單詞,因為它們是詞匯化結構所不允許的。因此似乎有理由期望,能夠成功地詞匯化的項目本身必須是真正的成分。這就是說,雖然短語可以詞匯化,但短語的部分卻不能詞匯化。

然而,這種十分普遍的不允許似乎可能解釋為何不存在像“to cow”這樣的動詞,從而“It cowed a calf”(它母牛了一頭牛犢)可能意謂母牛下了一頭牛犢,因為那會需要將短語的一部分(即“cow had”母牛下)詞匯化(參見福多爾和萊波雷1999:126)。而且,不可能的詞是不可能的,因為它們需要將在某方面不合語法的結構詞匯化,這一基本觀點為解釋一系列普遍的不可能的詞提供了豐富的理由(參見黑爾和凱澤1993)。

所以,將詞義看作是由語義特征構成的,可能是處理這里的語言內素材的一種方法。假若詞義分解成一組一組的更加原始的語義特征,我們顯然就能夠解釋句法分布的型式、語義關系與不可能形成的詞。然而,將詞義當作成簇的語義特征只是在此能夠采取的一種方法。除此而外,正像在哲學中常見的那樣,可以將詞義看作由詞匯的推論關系構成。

3.2 推論角色語義學

推論角色語義學是一種可以直接應用于詞或概念(或者這兩者)的理論方法。當然,這是一種基于使用的意義闡釋方法——這一理論告訴我們,詞(與/或概念)從人們的使用方法中獲得內容,具體地說,在這種情形下,是通過在推論操作過程中的方法中獲得內容的。⑥然而,在推論角色語義學的廣泛陣營中,存在著許多不同的立場。譬如,對于推論步驟以何方式構成內容,可以持有不同的觀點。一方面,可能持強式構成觀,即主張詞義完全由推論關系賦予,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另一方面,弱式構成觀則可能認為,推論關系構成詞義的一部分(而像詞如何與其他系統,如視覺系統,相互作用的其他性質也發揮著作用(參見哈曼1999,麥卡洛克1995)。

還有一種弱式構成觀,主張推論性質確定我們同某個詞項聯系的意義(即決定“狗”意謂狗),盡管意義本身則允許是原子的非指稱性成分;這一立場為霍里奇(1998)所堅持(還可參見佩金2006:218-9)。一個后續關鍵問題(下文將回頭探討)是,哪些推論關系是相關的:是在確定一個詞的意義中基于這個詞可以做出的全部推論還是僅為其中某些核心關系?是允許主體采取的推論步驟還是主體實際做出的推論可以算數?回答這些及其他問題顯然就會產生這一方法的不同版本。但是眼下這些問題將被擱置一旁,而只考慮推論角色語義學以其最為一般的形式,如何能夠肩負起語言內重任。

首先討論一下解釋語義關系的必要性。推論角色語義學的支持者顯然處于十分有利的地位,可以對這些關系做出闡釋。例如,既然認為“單身漢”的意義部分地由主體從“某人是單身漢”到“某人未婚”的推論之意愿構成,那么,這一推論的分析性就得到了保證(這就像從“某動物是一條狗”推論出“某動物是哺乳動物”),因為正是所包含詞語之意義本身支持了有關的推論。此外,既然“單身漢”的意義假定由下述關系窮盡,即“∶x(x是一個單身漢)?(x是一個未婚男子)”,那么,這些詞直覺上的同義性看來也得到了解釋。最后,盡管推論角色語義學的倡導者較少關注多義性概念,但是顯然這種語義學也有某種方法對多義性概念提供闡釋。推論角色語義學的倡導者可以認為,譬如說,“羊羔”的不同涵義產生于這個事實,即存在相關于每個涵義的不同推論關系集。因此,依據“羊羔”例型意欲表達的涵義,也許可以從“羊羔看上去很美”或者推論出“一個動物看上去很美”或者推論“一件食品看上去很美”。

然而,該詞兩種涵義的聯系會在兩種涵義都支持的共有推論中反映出來。例如,不管旨在表達哪種涵義,從目標句子推論“其本原是一頭羊”是不會錯的。因此,推論角色語義學看來處于十分有利的地位,可對第1節中那種直覺性語義關系作出闡釋。

句法性質的問題同樣也不是提出推論角色語義學的基本動因。因此,并不完全清楚這一立場的支持者會持何主張。然而,看來這一闡釋的確能對句法性質提供解釋。一種可能的路徑是指出這樣的事實,即講話者不愿從(比方說)“Mary cut the rope with her knife”(瑪麗用刀割繩)推論出“Mary cut her knife against the rope”(瑪麗朝繩割刀)。因此,(按照推論角色語義學觀點,)“cut”(切割)一詞(及其意義)的推論框架可被視作已經包含了關于什么樣的句法結構是允許的、什么樣的是不允許的等信息。另外,表達式推論角色中的某種東西可能同詞匯語義學所訴諸的那種語義特征相吻合。例如,某人可以從“瑪麗用刀割繩子”推論“瑪麗以相對于繩子的特定方式移動刀子,結果對繩子產生了一種特定效果”,它可被視為反映了詞匯語義學的觀點,即動詞“cut”(切割)規定了動作的方式。果真如此,那么,推論角色語義學關于句法性質型式的解釋資源恰好反映了詞匯語義學的解釋資源。

對于推論角色語義學與詞匯語義學兩者而言,總的觀點是,責任并不止于詞;相反,可以更加深入地探究,即通過探究詞的內容發現重要的結構與內容。正是在內容的這個層面——在詞條中——找到了必要的資源,可肩負起本書所稱的語言內或內在語義學重任。這就是說,在內容層面上,我們發現了解釋諸如同義性與多義性等語義關系所需的內容,加之詞匯進入的句法運作的復雜網絡,以及表達式將之帶入句子結構的可接受的理解。然而,正如后文所示,將語言中甚至表面上很簡單的詞的意義看作是復雜的,這一觀點一直遭到杰瑞·福多爾與厄尼·萊波雷的強烈反對。

第4節 福多爾與萊波雷對詞匯復雜性的異議

有結構的意義顯然提供了一種簡潔的方法以應對語義學理論肩負的內在重任。為何外在論者(或者就此而言其他任何人)不應當接受這樣的意義呢?福多爾與萊波雷在數部論著中提出的擔憂都是沒有關于詞匯復雜性的理論在實踐中是可行的。要注意的第一個問題涉及詞義是否真正能夠通過訴諸更加基本的成分結構揭示這一問題。這是因為存在著也許可以稱之為“剩余意義的問題”:例如,(除了紅色的本身)還能對+顏色詞增加什么以獲得“紅色的”意義?或者同樣,哪種語義特征能夠揭示像“incredulous”(不相信的)與“amazed”(吃驚的)這些詞之間的差異呢?⑦詞語看來在其意義中擁有核心成分,不能明顯地由其他詞語揭示。而且,對于詞匯復雜性觀點這一最初的擔憂受到福多爾與萊波雷下述核心質疑的強化,即所有假設詞匯復雜性的理論方法(同第3節中的建議相反)都證明它們不足以完成語義學的解釋任務。

核心的質疑是,所有這樣的理論闡釋(或許除了直接訴諸定義性描述外,參見福多爾1998:44)均無法通過自然語言的組合性限制機制。一般認為組合性能夠回答的問題是,為了闡釋自然語言創造性,就需要(第1章第1節中提到的)一個熟知的事實,即人們能夠產生并理解無限數量的新句子。只要懂得句子成分的意義及其組合方式,人們就可以理解以前從未遇到的句子的意義。同這一點相聯系,自然語言看來具有能產性,因為至少在理論上講能夠產生并理解無限數量的新句子:正如第1章所指,假如某人理解“亞里士多德的父親是希臘人”,那么可以預料他也能理解“亞里士多德的父親的父親是希臘人”。似乎只是產生于語言使用中的局限性(而非源于語言能力本身的限制),使人不能把握通過更多地重復“的父親”構成的類似句子的意義。最后,我們對自然語言的理解是系統性的:假如某人理解“杰克愛吉爾”,那么他也會理解“吉爾愛杰克”。至少根據福多爾與萊波雷的觀點,這些特征的唯一解釋以組合性作出。如果復雜表達式的意義是由其成分的意義及其組合方式決定的,那就能對語言的創造性、能產性與系統性作出闡釋。

于是,反對主張詞匯復雜性的理論闡釋的主要質疑是,這種理論闡釋無法體現組合性。福多爾與萊波雷(2002b:3-4)寫道:

我們的論證方針是,既然心理表征與語言意義事實上是組合性的,那就可以拋棄任何如下理論:主張概念(/詞義)是Xs,除非Xs是那些符合組合性類型的東西。這就是說,在原始的與復雜的Xs之間必定存在區別。復雜Xs的句法/語義特征必定承繼于原始的Xs的句法/語義特征。否則,所建議的將概念(/詞義)認同于Xs就會遭到事實本身的反駁,無論這種認同在其他方面可能顯得多么具有吸引力。我們相信,在可以考慮作為概念的各種熟悉的候選項目中,只有很少幾個——也許只有一個——可以滿足組合性限制的要求……果真這樣,那么,組合性告訴我們概念與詞義是什么。

這樣,所擔憂的是,假若比方說“狗”的意義部分地由像+典型的寵物這樣的語義特征給出,那這并不是貢獻給像“野狗”這種復雜表達式之意義的特征。所以,福多爾與萊波雷論辯道,假如某個表達式的推論角色或語義特征的全部被認為構成了表達式的意義——假如這種理論闡釋我們也許可以稱為“整體性”闡釋——那么,這種方法就是非組合性的。⑧另一方面,假如試圖從某個表達式結成的推論關系中僅僅分離出某些關系,或者只從其擁有的語義特征中選取某些特征,并且認為就是這些核心要素(在貢獻給包含該表達式的復雜表達式之內容這一意義上)構成了意義,那么,這將類似于做出分析性的/綜合性的區分:從“x是一條狗”推論出“x是一只動物”被看作是一種核心的構成意義的推論,因為這一推論是分析性的,而從它推論到“x是我最喜歡的那種動物”被看作是任意的不構成意義的推論,因為這一推論是綜合性的。然而,福多爾與萊波雷指出,假如這是推論角色語義學倡導者想要擇取的路徑,那就會遇到麻煩。福、萊二人相信奎因業已表明不存在分析性/綜合性區分,可用以扮演這一角色(另見威廉姆遜2008,他對可行地區分分析性/綜合性需要哪種概念必要性做了令人信服的評論);⑨即根本不存在任何原則性方法將意義構成推論與非意義構成推論區分開來。

在最近的研究中,針對組合性限制究竟在堅持什么、以及詞匯復雜性是否與恰當陳述的組合性形式相悖等問題,出現了大量的爭論。這不是一個可望在此得出最終答案的問題(相關的研究參見霍里奇2002;佩金2006;約翰遜2008等;關于這方面的綜述,參見欣岑等2012)。本書在此想強調一個要點,從而徑直繞開這整個討論⑩:至此提出的各種反對意見都是反對將詞義分解成更簡單成分的觀點,但沒有理由認為,所有詞匯復雜性都必須是這種形式。下文(本節末)將回到這一點。但在此之前,應當指出,福、萊二人還專門針對詞匯語義學提出了幾種擔憂。在評價任何其他理論方法時,很有必要將他們反對詞匯復雜性的所有意見都呈現出來。此處先考察一下他們反對詞匯語義學的具體意見。

福多爾與萊波雷對詞匯語義學的主要擔憂是:根本不存在提出這一方法的理據。首先,詞匯語義學所反復強調的句法型式并不需要這一理論所假定的那種語義層面的解釋,詞匯語義學所運用的解釋機制事實上并不能解釋任何東西。其二,普斯托耶夫斯基等人運用的圍繞詞匯生成性的論據不能表明詞匯(相對于短語)的生成性。其三,關于不可能詞的論證也不能為詞匯語義學提供任何理據。先看一下對句法性質型式的解釋。福多爾與萊波雷分辯道,根本不清楚在此是否真正存在兩個問題——句法與語義的。這就是說,沒有理由認為在認識句法性質之外,還存在一個語義維度。說到詞匯語義學針對“devour”(吞食)與“eat”(吃)之句法差異所作的解釋,他們(1998:101)提出:“關于‘吞食’而非‘吃’語義上是補足性的這一直覺大概只是本質地誤解了人們的句法知識,即第一個動詞而非第二個動詞必須帶有直接賓語”(另見福多爾1998:58)。就其句法特性而言,表達式的特定分類不需要以語義特性為基礎。這些類別中的詞項所具有的特性也許僅僅因為其句法性質使然,而不是因為它們之間存在任何意義共性。因此這種句法事實對詞匯復雜性的存在提供不了多少或者任何佐證。

此外,即使這些事實的確需要語義層面的解釋,詞匯語義學也不能對之作出解釋。因為這一理論使用的術語本身沒有得到解釋,以之作出的分析實質上是空洞無物的。上文引自列文與品克的例子認為詞條可能包含像+/-動作方式或者+/-引起等特征。然而,在此發揮作用的概念并不與日常語言中對應的概念相聯系。相反,這些語義特征是技術性構念,其存在由所能發揮的解釋作用支撐。這導致福多爾與萊波雷提出異議,認為詞匯語義學缺乏任何真正的解釋力,因為它所使用的核心概念完全是模糊不清的。

他們(2005:353注1)寫道:“因為這些是理論術語,假設引起此等特征的論證源自理論內部,即這種論證依賴于做出‘最佳解釋的論證’。然而,那是不相干的。問題不在于假設引起這個概念是否得到論證;而在于引起這個概念是什么”(另見福多爾1998:59)。令人擔心的是,剝奪了對該理論所用概念之內容的解釋之后,根本就不可能評價出是否對有關的句法型式作出了真正的解釋(而不只是重新命名而已)。因此,反對詞匯語義學的第一條意見是,句法分布的事實畢竟不需要語義層面的解釋;即便需要,詞匯語義學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之提供真正的解釋。

關于詞匯語義學之理據的第二種擔憂涉及普斯托耶夫斯基等人所運用的包含多義性與所假設的詞匯生成性論據。在考察普斯托耶夫斯基的論點時,福多爾與萊波雷(1998:105)強調,所提出的闡釋多義性的方法看來只是“將問題從語義學往上踢給了本體論”。這就是說,這種方法用“世界上的兩種成分是相同的還是不同的?”這個問題取代了“某個特定的詞是多義詞還是同音(形)異義詞?”的問題。例如,假定應當把“bank”當作同形異義詞,而將“bake”看作單義詞,因為直覺地看,“烤蛋糕”與“烤土豆”是一種活動,而“bank a cheque”(把支票存入銀行)和“bank a plane”(使飛機傾斜著飛行)則是兩種活動。然而,福多爾與萊波雷的懷疑似乎并不能解決多少問題:為何兩種baking算作一種過程,而兩種banking則不算,這完全是多義性問題的再現……人們曾為如何計算涵義犯愁,現在則要為如何計算過程犯愁了。

再者,詞匯語義學究竟假定什么具有生成性。正統的思路認為詞庫本身是生成性的,比方說“烘烤”的某個意義受到與其連用的詞語的影響。在這個實例中,“烘烤”出現在同“蛋糕”連用的語境中,“烘烤”貢獻的詞義即為創生涵義通過烘烤制作成;而與“土豆”連用時,“烘烤”貢獻的詞義則是加熱。注意,這不是理解普斯托耶夫斯基之立場的唯一方式,也可能是“烘烤”具有單一涵義,且該涵義恰由該詞貢獻給其自身所在的動詞短語,這個單一涵義受到與之連用的名詞短語的擴展或影響。在這種情形下,盡管“烘烤”意謂烘烤,但是“烘烤土豆”與“烘烤蛋糕”可以表達不同的意義。基于這第二種模式,我們擁有的不是一個生成性詞庫,而是復雜動詞短語的生成性。可是,他們(1998:111-2)寫道:

假如自然語言的詞庫是生成性的,那就成新聞了;許多人(包括我們自己)都認為,詞庫大致就是列表。但動詞短語是生成性的,或者說它們的意義必須以某種方式將動詞的意義與其主目結合起來,這卻并不是新聞。

詞匯語義學的倡導者本該表明,其立場的前一種形式是證明詞庫本身確實具有生成性所需要的形式,但所有證據都表明的是后一種觀點得以成立,即復雜表達式具有復雜意義。因此,同前述建議相反,多義現象并不能為標準詞匯語義學假定的那種詞匯復雜性提供有力的理據。

最后,轉向不可能詞論,福多爾與萊波雷質疑道,詞匯語義學的核心觀點——詞具有復雜結構——事實上不能為有關詞的不存在提供解釋。再來看一下上面討論過的例子“to cow”:針對這個例子,詞匯語義學的解釋是,該動詞不可能存在,因為它試圖將某種不是真正成分的東西(即不完整短語“cow had”)詞匯化。而福、萊二人提出了異議:即使“to cow”不能是詞匯化過程的產物這一說法正確,也不能解釋它為何在自然語言中不存在,因為該詞被引入作為原初詞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該理論闡釋中迄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排除“to cow”是一個尚未定義的詞項這種可能性。他們(1999:126)寫道:

根據定義,不可能詞論旨在通過表明[e]不可能作為w的派生來源,解釋“不可能存在意謂‘e’的詞w”。但是,表面上看,這并不表明不可能存在意謂e的一個詞;這最多表明如果有一個詞意謂e,那么,這個詞必定是原始的。我們假定……關于[“to cow”]的直覺是這個詞是不可能的——而不只是如果它是可能的,那么就是未派生的。

在這里,福多爾與萊波雷不是在論證任何詞庫確實或者可能包含像“to cow”這一動詞。相反,他們的觀點是,訴諸假定的詞匯復雜性看來無從解釋詞庫不能包含“to cow”這種動詞的事實,只要可能至少將某些詞引入詞庫而不導致先存結構的詞匯化,那么“to cow”就可能是其中的一個詞。復言之,不可能詞的存在不能為詞匯語義學提供任何理據。

因此,福多爾與萊波雷反對詞匯語義學的理由在于,這一理論從根本上說還缺乏理據。首先,詞匯語義學訴諸句法分布型式,假定這些句法事實需要語義層面的解釋。但這樣做會引起有利于語義(即詞匯)復雜性的新問題。相反,句法分布型式也許正是不需要語義解釋的句法型式。再者,仔細地加以考察,從詞匯語義學對這些型式作出假定的解釋結果證明是空洞的,因為這種解釋基于未經定義的專用術語。其二,在區分多義詞與同形(音)表達式中,處理多義現象的方法似乎也不能提供多大幫助。詞匯生成性的主張似乎實際上揭示了短語的生成性而非詞的生成性。其三,同支持者的觀點相反,這一理論看來不能解釋不可能詞的不存在。與福多爾與萊波雷前面反對詞匯復雜性本身(即一般說來,定義作為詞的替代物是行不通的;假設詞匯復雜性的理論闡釋不能成為組合性的)的論點結合起來,這幾點似乎表明,詞匯語義學、事實上任何理論闡釋試圖通過將詞義看作是復雜性的以應對語義學內在論重任,都會陷入困境。

然而,需要弄清楚,福多爾與萊波雷反對的是哪種詞匯復雜性。因為他們的論證都在抨擊詞義可以分解這一觀點——在像名詞“狗”或者動詞“擊打”表面上統一的形式之下存在一個復雜的結構,提供或確定這個詞的意義。當然,可以設想詞庫中其他類型的復雜性。具體地說,也許可以允許另外的并不存在于某個詞意義之中的復雜性。詞庫被認為包含了超乎僅僅是詞-物對子列表的信息,而這種信息在建構表達式的意義中不起作用。因此,詞義本身可能始終作為原子的基本成分存在。下一節將轉而討論兩種形式的詞匯復雜性:一種采用所謂的“意義公設”;另一種則轉向筆者所稱的“組織詞匯語義學”。

前一種路徑保留了詞義是非復雜性的,允許額外的內容在下述意義上作為意義成分,即假如關于某個詞義e的額外信息涉及某個其他詞義e*,那么,某個主體就不可能擁有e卻不同時擁有e*。后一種方法拒不接受下兩種觀點:詞義是復雜的;額外的詞匯信息是建構意義的成分。正是最后這種弱化詞匯復雜性的概念為指稱詞匯語義學支持者提供了最具吸引力的方法,可完成語義學內在論重任。問題是這條道路向最小語義學的倡導者開放嗎?

第5節 詞庫的組織

如上節所述,福多爾與萊波雷的反對意見只針對一種具體的詞匯復雜性——即那種認為詞義本身是復雜性的主張——才能成立;人們可以一方面拒斥這一觀點,另一方面仍然將某種形式的復雜性接受到詞庫中。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能既接受詞匯復雜性同時又依然堅持詞義是原子性的這一觀點?”一種業已確立的方法也許能做到這一點,即像卡爾納普(1952)那樣采用意義公設。意義公設是依附于表達式的約定性規則,它揭示該表達式結成的某些邏輯關系。例如,可以將“紅色的”一詞看作具有原始的、未加定義的意義,然后設定下面這條規則:

?x(x是紅色的→x是有顏色的)

有了這一意義公設,就確保了“x是紅色的因而x是有顏色的”的分析性,因為這個論證的有效性基于所采用的意義規約。注意,這一步驟與所包含的詞之意義是原子性成分這一觀點一致,因為盡管內嵌于意義公設中的推論對概念的擁有設置了限制(比如,若要知道“紅色的”或者“單身漢”的意義,就需要知道什么),卻并未對概念的構成作出限制(因此,對分析性的解釋是以邏輯關系而不是以類似于概念包含的東西做出的)。這是福多爾(1998:63)敏銳地強調的一點:

特征完全可以附于某個詞項,而這個詞項卻在語言描述的每個層面都是原始性的。與格移動的事實僅僅佐證弱式假設,因為這些素材至多表明詞匯的句法特性主要由其語義性質決定;例如,由其語義特征加上形態特征決定。所以,即使基于“指表預期的擁有”等等是真正的語義表征這一假設,品克為定義所做的論證也是無效的。其要義是:為詞匯語義特征所做的論辯并不是事實上存在詞匯語義分解的論據。

他在一個腳注中補充道:

比較:無疑,“男孩”的詞條包括句法特征+名詞。這與“男孩”在語言分析的每個層面上都作為一個原始成分是完全一致的。說詞項具有特征是一回事;說詞項是特征集則是另一回事。

因此也許可以采納意義公設,從而接受詞庫中的某些復雜性,而同時仍舊摒棄詞義分解的觀點(參見蒙提古1970)。意義公設的當代支持者巴巴拉-帕蒂(1995:328)寫道:

核心問題……[是]所有意義是否都能完全通過“詞匯分解”成某種假定普遍的語義“原子”進行分析,語義原子代表基本的或原始的概念。這種觀點盡管富有魅力且反復出現,但完全可能過于絕對了;意義公設概念是作為揭示關于詞義中可抽象的規律性之重要概括的技巧而提出的,并沒有預設完全的可分解性……基于反分解觀,某些詞項其意義具有獨特的“剩余”部分,無法合理地進一步分析成更加簡單部分的組合。于是,意義公設可以表達能夠發現的任何規律性,但卻并不必然意味著,以意義公設表達的某個特定詞項的意義應當被認為窮盡了該詞項的意義。

盡管意義公設為意義復雜性提供了一條可能的路徑而無需意義分解,但并非顯然應當選擇這一路徑。例如,奎因(1953)就作出了著名的反對,認為不可能按照意義公設方法建議的方式,將分析性概念基于所采用的邏輯規約。而福多爾(盡管本來主張意義公設;參見福多爾、福多爾和伽利特1975:519)也提出采用意義公設沒有吸引力。他擔心這一方法切斷了下面兩者之間的聯系:一方面是概念結構,另一方面是掌握概念的條件(參見福多爾1998:63)。這是成問題的,因為如果未婚的概念是單身漢概念恰當的一部分,那么就很清楚為何掌握前一個概念是掌握后一個概念的前提,但當后一個概念被看作是原子概念時,為何掌握前一個概念應當是掌握后一個概念的前提,這一點卻不夠清楚。人們也許會問,如果“狗”的意義由不能分解的原子概念給出(在此這個概念的內容通過訴諸世界上的事物確定),那么為什么會是只有同時掌握了(像動物等)某些其他概念時,才有可能掌握這一概念?

乍看起來,采用意義公設的步驟存在一些問題。但這些問題可以通過以下方式加以克服,即進一步弱化對詞匯復雜性的依賴,將承擔語義學內在重任所需的額外信息看作對概念內容和概念掌握均起不到構成作用。也許(按照福多爾1998:65的上述建議)我們可以徑直允許詞庫除了包括詞項-指示意義對子的簡單列表之外,還包含額外的信息,但是堅持這一額外信息不構成詞義,也不對該詞義的掌握附加任何條件。相反,這一信息對涉及這個詞的能力施加限制。額外信息想要作為詞庫組織結構的一部分出現,表明關于詞義的某種東西,但這一信息是附加于并外在于詞義本身的。這樣,我們就可能(至少在某些情形中)對詞義做出一種總體上指稱性的闡釋,但卻假定一個額外的詞匯組織層面,這個層面能夠將詞項-意義對子歸入不同的類別。像“狗”這樣的名詞可以標記為+施事、+有生命的等,但表達式的這些特征不構成詞義的一部分,而是通過揭示這個詞歸入的類別來標示該詞項所屬種類。這一額外的信息并不出現在詞義本身之內,而是出現在詞庫組織之中。

借用福多爾的術語,詞項具有復雜的語義特征,而不是詞項即為這些特征簇。例如,將“擊打”處理為帶有+動作方式、+接觸等特征的表達式也許是正確的。具有這些特征可能會使“hit”(擊打)與“kick”(踢)和“chop”(剁)歸入同一詞類。基于眼下的闡釋,若不知道這些額外的事實(即不知道“擊打”是+動作方式動詞),仍然可能知道“擊打”的意義(如,知道“擊打”指稱擊打)。因此,某人若不知道這些額外事實很可能會就這個詞可能出現的那種句法環境出錯,如錯誤地認為“Jack hit at Jill”(杰克擊打吉爾)不恰當。但是,這些可能是使用者在表達式判斷能力方面的錯誤,該錯誤并不能顯示關涉該詞詞義意義掌握方面的錯誤。這樣,第1節中指出的句法分布型式可以基于表達式的詞類與性質得到解釋與預見,而不需要將詞義看作是復雜性的。對于定義始終不能抓住全部意義的擔憂在此也不復存在,因為在眼下的理論方法中根本不存在任何定義性的東西。詞義是未經分解的原始成分而非定義(無論是詞典定義還是其他定義),所以不存在意義中失去某個成分的問題。其不利的一面顯然是,人們不能解釋新詞意義是如何通過學習定義而掌握的。因此眼下的理論闡釋必須像福多爾那樣主張,詞義不是學會的。但正如福多爾所強調的,不是學會的不等于與生俱來的——詞義可能是在與世界的交往中習得的,這種交往觸發人們習得可以命名的概念。所以詞義不是學會的,但也不是天生的(意即“出生時就存在那里”)。這種“組織詞匯語義學”使詞庫中的信息空間超越僅僅的詞項-指示意義對子,卻未將詞義當作復雜性的,從而避免了福多爾與萊波雷——基于組合性的擔憂——針對推論角色語義學和標準詞匯語義學所提出的主要質疑。事實上,福多爾與萊波雷盡管對現存的詞匯復雜性形式表示擔憂,卻對組織詞匯語義學所假定的那種詞匯復雜性持相當樂觀的態度。他們(1998:112)寫道:

盡管我們把這個問題看作是相當模糊的,但卻傾向于認為,對組合性問題的闡釋確實要求詞條不只是規定指示意義;甚至也不假定指示意義是詞義內容的全部。

因此,福多爾與萊波雷為“想要”提出了以下列形式出現的組合規則:如果VPi的成分是(“想要X NP”),那么,對VPi的解釋是想要有F(X)。他們(1998:115)接著強調:

按照這一方案,“想要”除了表達某個生物與某一事態的關系之外,從不意謂(指表)任何東西;甚至在“想要一杯啤酒”中也不意謂什么(即在表層補足語不能指示事態的表達式中也不意謂任何東西)。因此,“想要”不是多義性的;其內容(與其宿體的邏輯式不同)絕對地不隨語境而變……這種單義性的代價是復雜的詞條,這種詞條不僅決定詞項的內容,而且決定宿體的邏輯形式。

“想要”意謂想要。但詞庫包含的信息不止于此,它還包含確定這個詞項可帶有之主目類型的規則,以及與這些不同主目相關的組合規則。根據眼下的方案,額外信息不構成意義的一部分:人們可以了解“想要”的意義,卻不知道它所要求的主目類型。不知道這一點無疑會造成各種錯誤,但是它們只涉及“想要”的使用方式,而不涉及“想要”的意義。

同樣,OLS的倡導者可以通過假定相關信息附于支配建構這些句子的邏輯式的關鍵詞項,來解釋“John is eager to please”(約翰急切取悅[他人])與“John is easy to please”(約翰容易取悅)在意義上的迥然不同。這些建構規則只是要求約翰在前一個句子中充當主語,而在后一個句子中做賓語。盡管“容易”只不過意謂容易,理解該詞項本身所需要的是掌握這個概念,但使用這個詞的完整能力必然意味著理解了它如何對所在句子作出語義貢獻(這要求掌握相關的詞匯信息)。OLS的倡導者也許有望對句子的可能及不可能理解做出解釋,而同時堅持表面上簡單的詞的意義是簡單的原子概念這一觀點。

然而,盡管福多爾與萊波雷內心深處承認可能存在某種詞匯復雜性,但他們不大想接受這里提出的一種視角,將標準詞匯語義學訴諸的那種語義特征看作范疇化原則的一部分結合到詞庫之中。他們認為詞匯語義學中使用的專用術語一般而言過于空洞,因而不能解釋任何東西。但這種質疑忽略了以下事實:將語義特征賦予表達式取決于表達式所規定的世間事物與性質的類型。例如,由于擊打、踢、剁等屬于某種活動,將規定這些活動的動詞看作具有語義特征+動作方式是正確的。因此,盡管準確地認識到了語義特征的名稱是專用術語,其意義并不等同于自然語言中對應表達式的意義,但認為這使有關概念失去了所有內容在筆者看來則是錯誤的。正是“hitting”(擊打)與“kicking”(踢)之間的共性,而非“hitting”(擊打)與“touching”(觸摸)之間的共性,為有關語義特征提供了內容。不過以這種方式回應福多爾與萊波雷的挑戰,很可能徑直遭到他們的另一種質疑:假如歸根結底是關于世間關系和事物的知識在此發揮作用,究竟為何還要認為這種知識需要語義表征?

這個質疑以兩種方式出現:其一,究竟為何認為所見證的句法性質需要語義層面的解釋(正如福多爾與萊波雷所指出的,是“devour”[吞食]而非“eat”[吃]需要一個賓語,這種認識也許純粹是句法上的認識,根本不存在語義基礎)?其二,如何知道世界知識的哪些成分應該在詞匯層面得到表征——為什么應當詞匯地加以表征的是“踢”包含動作方式這一事實,而不是挨踢經常會感到疼痛這一事實?

第一條質疑——句法分布型式也許僅是所涉及詞項的句法特性——在筆者(盡管對之有某種認同感)看來并不充分有力。這是因為盡管人們可能最終被迫承認,那些看似非任意性的句法表現型式事實上只不過是單個表達式體現出的句法怪異現象;但這個結論應當是最后一著,而非初始之舉。作為理論工作者,應當盡可能努力解釋看似原則性的句法表現型式;乍看起來,眼下所涉及的句法性質應當得到解釋。這需要訴諸有關詞項之間的某種語義相似性或語義差異性。此外,OLS的動因是一系列有待解釋的顯然為語言內的特征。即使最終我們確定關于句法分布的事實只需要句法層面上的解釋,這依然會使其他事實(如,關于句子可能的與不可能的理解)需要解釋。在這些情形下,很難看出任何缺少真正語義層面解釋的理論會是充分的。

這就來到了上述第二條質疑。假如通過訴諸語義特征解釋句法性質,允許所假定的語義特征之所以具有內容至少部分地是由于這些語義特征所附的詞項指稱了世間那種事物;那人們很可能會問,較之那種徑直訴諸關于世界事物知識的解釋(即不試圖使之成為語義性解釋的那一種),這種解釋能贏得什么效果。假如正是由于擊打是某種關系(即要求某種具體的動作),所以“hit”(擊打)可用于增強式結構的話,那么,為何認為這種特征需要詞匯表征而非僅作為語言使用者一般性世界知識的一部分(即他們關于擊打而非“擊打”的知識)?這一點福多爾(1998:注2)針對意義公設進行了強調:

假設兩個頭腦的不同在于,“鯨→哺乳動物”對于一個來說是意義公設,而對于另一個是“一般知識”。這是否必然意味著兩個頭腦之間存在更多差異?如果存在,那是什么樣的差異?這個輪子附著于任何東西嗎?

對于任何想要假設詞匯復雜性而同時摒棄詞匯分解觀的人來說,這是一個嚴峻的問題。假若對于什么信息是詞庫的一部分以及為何這一信息是詞庫的一部分的問題不能做出原則性回答,那這種立場就比較空洞無力,最終只能冒險把什么都算作詞匯信息,或什么都不算。

然而,眼下可以提出一個方案:只有當該信息或者是強烈的類型層面詞匯直覺附于一個詞項的特征、或者是能夠影響該詞項句法性質的特征時,那個信息才能算作同詞項相關聯的范疇化詞匯內容。這就認可了希金博瑟姆(1989:470)的觀點:

對于語言設計至關重要的,不是恰當的語義信息為一方、經驗性或附屬信息為另一方的某種區別,無論這種區分是如何做出的;而相反,重要的是區分具有系統語法影響的信息與沒有這種影響的信息。

無論理由如何,事物和事件的某些特性被吸收到詞匯表征中——這些特性不是作為關于詞語表征的非語言項目普遍知識的一部分、而作為與詞有關的特征出現。正是它們在詞庫中的體現說明了這些特征是如何對表達式的句法性質產生影響的,以及為何會產生這種影響。正是由于擊打是一種包括某種動作的關系,而且這種特性是詞匯地標記的(如,由將“擊打”劃入+動作方式類動詞這個事實標記),所以,“擊打”同“踢”、“剁”一起用于增強式結構。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狗通常長著四條腿這一信息構成關于狗的普遍知識的一部分,而非關于“狗”的詞匯知識的一部分,所以這一信息對“狗”這個語言項目的句法性質沒有任何影響。

于是,盡管比起關于詞義的純指示意義性闡釋來,眼下的方案允許更多內容進入詞庫,但它所允許的額外內容本身相當有限。具體地說,不能期望詞匯信息可以佐證關于分析性的直覺判斷。盡管僅僅基于組織詞匯語義學中所使用的那些語義特征構成的分析性概念可能揭示某些分析性推論(比如,從“x打了y”推論“x與y(身體)接觸了”,或者大概從“x追趕y”推論“y被x跟著”,或者從“x在y上刷漆”推論“x是有生命的施事”),但這種分析性概念可能作為有效推論而予以支持的許多推論在直覺上根本是非分析性的(如,根據“作為……的一部分”之關系影響句法性質的假設,從“x打了y的胳膊”推論“y的胳膊是y的一部分”;關于這一觀點的某些證據,參見約翰遜2008)。

而且,許多(也許大多數)直覺地為分析性的推論根本不能為眼下這一方法所揭示(如,從“x是單身漢”推論“x未婚”,從“x是一條狗”推論“x是哺乳動物”,從“x是紅色的”推論“x是有顏色的”)。相反,組織詞匯語義學的倡導者必須像福多爾(1998:74)那樣,從關于世界的知識而不是從意義知識中,尋找這些推論的佐證:

信息語義學的問題不是源于這樣的直覺,即作為星期二與出現在星期三之前這種聯系是必然的。其問題源于的直覺是,在人們若沒有一個概念就不可能有另一個概念這種意義上,這種聯系是構成性的。比較一下水是H2O與二是素數。大概盡管兩者都是必然的,但卻都不是構成性的。據此,掌握水的概念卻不掌握氫的概念是可能的、掌握二的概念卻不掌握素數的概念是可能的。就信息語義學而言,所有這一切是完全正常的。主張概念由其指示的性質個體化、這些性質由必然的相互關系個體化,但卻否認了解性質之間的必然關系是掌握概念的條件,兩者是完全一致的。

假如菲多是一條狗,那么菲多必然是動物。但這是關于世界而非關于語言的事實。

這樣,組織詞匯語義學不足以揭示所有語義理論內在重任。從積極的一面看,它也許有助于解釋某些語言性質,比如,該理論可能幫助揭示表達式所需要的主目類型、詞項能夠用于的不同句法結構以及句子能否接受的種種理解。

此外,這種方法也許能在解釋至少某些不可能詞項的不可能性中取得一些進展。例如,也許對其意義需要以該語言不允許的方式范疇化的詞存在某種禁止,比如,結果可能證明,不可能存在非軛式且也未做施事性標記的及物動詞(即“bake”[烘烤]、“boil”[煮沸]、“burst”[爆裂]等詞項在從及物向不及物形式轉換時,主語的角色沒有改變),這只不過是一條范疇化規則而已。所以,試圖引入這樣一個詞是注定會失敗的。

從消極的一面看,這種方法對解釋諸如分析性與同義性等直覺性語義特征沒有多大幫助。這種理論盡管可能預見“x擊打y因此x接觸y”這種推論的有效性,但卻不能解釋假定從“x是一條狗”推論“x是動物”的語義有效性。OLS訴諸世界而非語言,以尋求對后一種推論的佐證。在這一過程中,這一語義理論拒不接受這種關系畢竟是內在關系這種觀點——組織詞匯語義學主張,使這種推論得以成立的是關于狗的事實,而不是關于“狗”這個詞的事實。然而,最后回到本書的主題,大概這是會使有些人高興的事。例如,鑒于語義最小論的基本論點:語義學理論只是人們為了成功活在世上所需要了解的內容中很小一部分;所以,下列觀點的提出看來毫不意外:最為根本的推論中許多不是基于語言知識,而是基于環境知識以及與環境的互動。

這樣,關于詞庫內容之長篇討論的結果是:指稱性詞匯語義學可能承擔內在論的部分重任,而將這一重任置于語義學門口也是絕對正確的。假如允許詞義本身是原子性的,而且在將詞劃分范疇的意義上允許詞庫本身是復雜的,那就可以對(那些促使我們持原子詞義觀的)關于諸如組合性等的擔心和(那些促使我們接受一定程度的詞匯復雜性的)關于諸如可能的理解與不可能的理解等事實的擔心,一并做出回應。因此,假如試圖擔當起語義學的內在重任,某種形式的組織詞匯語義學提供了可資依循的最具吸引力的理論模式。然而,r仍需探究最后一個關鍵問題:語義最小論者能夠一貫采用組織詞匯語義學提供的模式嗎?

第6節 最小語義學與組織詞匯語義學

首先,對最小論而言,組織詞匯語義學看起來似乎可能是很好的選擇。除了上面勾勒的OLS那些舉動之外,這一方法還可以創造一種空間,它是包孕第3節中最初提出的不完整表達式處理方法所需要的。回憶一下第3章第3.4節中的建議,像“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這樣一個句子可以看作表達了存在某種東西弗林托夫為之準備好了這個命題。根據眼下的OLS模式,這種建議采取以下形式:“準備好了”始終意謂準備好了。這個表達式的內容由這個詞所指稱的世間性質窮盡。然而,“準備好了”這個詞詞庫中被歸入二位形容詞類型,這類詞需要一個主詞和一個賓詞。因此,相關于這個詞項的信息本身說明包含“準備好了”的句子邏輯式必須始終具有__準備好了__這種形式(或相等同的?x ?y準備好了)。在那些只有第一個主目位得到填充的句子中,相關信息就會發揮作用,在邏輯式層面上標示出缺少主目的空位。因此,“弗林托夫準備好了”具有深層邏輯式“?x準備好了”。

正是這一點解釋了在遇到“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這個句子而沒有語境輔助時,聽話者所體驗到的明顯不完整感覺。基于當前理論模式,不完整感由以下事實解釋,即“準備好了”同其他二位表達式一起被歸入詞庫,因此聽話者不言而喻地認識到,說出的材料沒有能標示相關于句中詞項的所有主目位。所說成分與出現在邏輯式層面的主目之間存在不一致,正是這一認識導致了不完整感。最后注意,正像上述福多爾與萊波雷關于“想要”一詞的建議那樣,基于這里的方案“準備好了”始終指示同一種關系——準備好了的關系——這是主體同其被認為是為之準備好了的事情之間的關系。然而,這一關系中的第二個主目位可以由事物或事件填充。OLS可以允許“準備好了”與其他表達式相連結的規則會受到所提供的那種賓語的影響。大致說來,如果該賓語是一個名詞短語,那么,所產生的句子就會以“x is ready for NP”(x為NP準備好了)的形式出現;假如是一個動詞短語,所產生的句子就會具有“x is ready to VP”(x準備好了做)的形式。然而,關于如何建構包含“準備好了”的句子之邏輯式的這一信息是外在于“準備好了”的意義本身的。

如第3章所示,同樣的方案也可以為諸如“高的”這種等級形容詞提出。相關于這類詞項的OLS方法可能認為,“高的”意謂高的,盡管同這個詞項相關聯的詞匯范疇化使得像“泰德個兒高”這種句子的邏輯式成為[?x個兒高的]。這里會標記出相對于某個比較類別或標準,因為“(個兒)高的”屬于帶有兩個主目的表達式這一類型。

同樣地,當句子的第一個主目位得到填充、而第二個主目位不可能通過省略從語境中復取時,這個句子聽上去并非不合語法,而是在某個方面不完整。基于OLS的這兩種方案,都在邏輯式層面比在透明的表層形式層面假定了更多的成分。有鑒于此,似乎就產生了一個嚴重問題:這樣的舉措是否確實與最小論的要旨相符?人們事實上能否不相矛盾地一方面接受最小語義學(作為關于句子意義的內涵及其生成方式的理論)、另一方面又同時接受組織詞匯語義學(作為關于詞義內涵及其可能相關聯的信息類型的理論)?

人們會對這些觀點的一致性產生懷疑的原因在于,最小論告訴我們,句子的字面意義(命題內容)只是根據句子包含的詞及其組合方式即可復取。從這一觀點只需邁出一小步就會接受句子的語義內容可以直接從表層形式解讀這一觀點。因此,不難理解,沒有在表層形式上絕對地顯現出來的任何同語義相關的成分必定對最小論十分不利。此外,在第1章里,最小論是作為同指示論與語境論等觀點相對立的理論提出的。這些理論認為,表層形式不是語義形式的好向導,或者因為存在最初設想的要多的句法或邏輯的語境敏感性(指示論),或者因為句子字面地表達的命題超出了可追溯到詞匯-句法形式的內容(語境論)。可是這里,OLS似乎恰恰假定了在指示論與語境論中看到的那種存在于表層形式同語義形式之間的不一致性。因此,也許有人要問,接受(至少以上述建議形式出現的)OLS難道不會剝奪了最小論的所有特點并將之淹沒在假定與之對立的觀點之中嗎?經過反思,筆者認為這一擔憂是沒有充分根據的。

第3章說到,最小論是在對幾種理論方法的回應中發展起來的。這幾種理論主張,為了提供一種密切追蹤關于言語行為內容之直覺的語義學,需要增加語境敏感性(或者像指示論那樣增加句法標記的語境敏感性;或者像語境論那樣接受純粹語用需要的語境敏感性;或者像場合論那樣將所有詞對更大語言單位的貢獻看作是內在語境敏感性的)。與此相對,最小論則認為,揭示關于言語行為內容的直覺判斷不是語義學的任務。相反,語義學理論的任務應當是揭示基于規則遞歸性的語言字面意義(為言語行為內容提供輸入、但肯定不能完全決定這一內容的那種意義)。因此,最小論語義學應當要求詞庫與句法充分決定語義學,而且應當排除將關于言語行為內容的一次性直覺當作提出語義學或句法學觀點的依據。然而,應當清楚的是,通過OLS接受隱性句法特征的做法動因并不是希冀更加緊密地依附于對言語行為內容的判斷。相反,它希望正確揭示表達式的句法性質,認識到簡單的指稱性詞匯意義可能不是闡釋詞匯意義的全部內容。一旦承認需要另外一個詞匯復雜性層面才能發揮詞匯語義學理論應當發揮的作用(揭示涉及可能的與不可能的理解、句法分布等的證據),那至少就對認真對待語言使用者的某些直覺判斷(即第3章所考察的涉及不完整性的直覺)的最小論闡釋敞開了大門。

此外注意,在此相關的直覺不是語境轉變論所訴諸的關于講話者意義的那種曇花一現的直覺。相反,這些是關于語言中詞項意義之類型層面的直覺(如,關于“準備好了”若沒有兩個主目就是不完整的這一感覺)。顯然,在建構自然語言的詞庫時,即使是最為嚴格的形式語義理論也需要在某種程度上訴諸講話者對于詞語的想法與用法(參見博格2005)。最后還要注意,認為這些另外的主目位在表層是不顯見的這種看法只對了一半。這些主目沒有明確說出,但依據OLS的闡釋,它們由句子中的詞項明確提供:由于“弗林托夫準備好了”包含“準備好了”這個二位表達式,所以應當理解為弗林托夫為某事準備好了。因此說,采納了OLS事實上就極為接近下述觀點,即最小論將句子的語義內容看作某種可以直接從表層形式理解的東西。當然,這并沒有促使我們向接受自由語用充實可能性的方向挪動。

按照這一理解,最小論不應當看作是主張句子的語義內容決不能超乎說出的成分(這一觀點畢竟會被任何真正的省略實例證明是錯誤的)。相反,應當認為最小論所主張的是通向語義學的路徑只是經由詞匯與句法的立足處,而且關于一次性言語行為內容的判斷不能作為提出句法或者語義主張的恰當證據。最小論并不尋求提供這樣一種語義理論,這種理論能夠忠實地反映對某人說出某句子時所言說內容的直覺判斷。最小論的主要觀點之一恰恰在于,尋求能做到這一點的語義理論既無可能,亦無必要(參見博格2004a:第2章第2.5節)。然而,從這個視角來看,最小論整合了OLS等關于詞匯復雜性的立場,這并無任何相互抵觸之處。這就意味著,假若對如“高的”或“準備好了”采取類似于上面建議的解釋方法,那么,其佐證的理由就不可能依賴于有關言語行為內容的偶發性判斷。人們需要類型層面的詞匯直覺與句法證據,諸如約束、PRO項的控制、跨語言證據,并且無疑包括尚待開發的行為性句法測試。就等級性形容詞而言,通過研究在其相比較的同類詞中這些表達式可能的成因,也許會獲得某些啟發——假如“高的”通過掌握比較形式“x比y高”習得,這可能使人們有理由認為,與非等級性形容詞相反,等級性形容詞帶有二位結構的記憶。或者同樣,表語性形容詞與定語性形容詞的區分或許也能用以發揮積極的作用;如,雖然人們可以合理地從“x是一個紅色的球”推論“x是紅色的”和“x是一個球”,但卻不能從“x is a good killer”(x是老練的殺手)推論“x is good”(x很好)和“x is a killer”(x是殺手)。倘若采用這種方法將形容詞分類被證可行,那么就可能有助于提供清晰的行為性證據,支持為一組表達式而不是另一組表達式假定隱性主目位。

在寫下結語之前,應當強調,筆者確實認為,在任何具體的情形中上面勾勒的那種OLS方法是否都證明正確適用,這個問題依然懸而未決。事實上,對這個問題做出決斷尚需要提供大量更加細致入微的語言學證據,然后才能做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然而,面對那些假定不完整性表達式,OLS的確提供了一條與最小論旨趣完全一致的探索之路。此外,我們應當清楚,對于最小論來說,藉由OLS解釋棘手的實例只是一種可能的路徑。本書的主題一直是,最小論不應當被理解成是致力于提供一個統一的辦法,解決所有證明對于這一理論是很困難的問題。有時,可能存在充足的詞匯、句法證據,足以成為上面勾勒的那種解決辦法的理據;有時,可能存在充分的詞匯、句法證據,表明我們所感興趣的表達式的確達到作為語境敏感性表達式的理想標準;而有時,正確的答案可能只不過是有關現象利用了語用內容特征,而非語義內容特征。此出的建議是,一般而言最小論與這一系列可能的解決辦法的運用是相容的——對于最小論而言,重要的并非多么在乎針對某個實例給出什么答案,重要的則是可以利用什么樣的證據佐證對語言實例作出那樣的解釋。正是通過充分關注那些可以接受的理據,才能規避第1章中考察的那種不穩定的斜坡(斜坡論將關于句法地標記的指示現象之標準觀的那些替代立場看作是不可避免地下滑到了場合論與基于使用的語義學)。

然而,針對所勾勒的OLS方案還存在最后一種挑戰,需要在此予以考察。這一挑戰不是源于認為這一舉措冒著將最小論并入指示論或語境論的風險這種觀點,而相反是基于這樣一種看法,即OLS的上述方案太不嚴謹,在我們應當將就地接受一種空項(空缺、空白、未派賦的變項、在復取可做出真值評判的實體之前等待填充的東西)時,OLS方案卻在設法假定某種東西(一個存在性地受到約束或由語境控制的變項)的存在。這是來自巴赫“激進最小論”及其他理論的挑戰。這些理論將不完整的命題干接受為語義學理論的產物,而隨之經過語用充實(或其他語用過程)復取。語用充實是純粹語用地傳達的內容(用巴赫的術語,即為隱性顯義)。這樣,像“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這一句子會被認為在語義上存在空缺,這個句子所產生的內容不足以構成命題。在語境中復取的經過語用補全的命題只能算作講話者意義而非語言意義的一個方面。

可是,正像博格在別處(如2004a)論述的那樣,激進最小論(以其命題干、隱性顯義、含義)與語境論(采用斯珀伯與威爾遜的術語,以其不完整邏輯式、顯義與含義)之間的區別是很細微的(瀕臨純粹是術語性的區別之危險)。因為兩種理論的三重概念從本質上看是相同的東西,唯一重要的不同之處在于選擇在什么地方為字面意義劃界:激進最小論劃在命題干上,而語境論則劃在顯義/隱性顯義上。然而,盡管如此,關鍵還是要找到有力的理由說明在這些實例中OLS所提供的是填充了的主目位而不只是標記需要一個主目或存在一個空位,否則根本沒理由對上述步驟根本上展開質疑。按照這種質疑,標記主目位的動機是由不完整性這種直覺提供的,但是,什么理由可以促發更強勢的主張,認為該空位得到了填充呢?

可以提出兩點回應這種質疑。首先,在某些方面,上面勾勒的OLS方案的確比激進最小論/語境論的空缺法更能闡釋對有關詞項的理解。例如,像“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這種話語經過語境充實的理解總有可能取消。即使“準備好了投球”顯然在語境中是突顯的理解,但始終可能說“弗林托夫準備好了,不過,我的意思是說準備好了吃午飯,而不是準備好了繼續投球”。在此所付出的代價是交流的失敗,而非字面上的矛盾。在這些情形中使受到存在性約束的變項之存在顯化的理解顯然不能取消,否則就會自相矛盾:不可能不自相矛盾地說“弗林托夫準備好了,不過我的意思不是說他準備好了做什么或干什么”。取消即會自相矛盾的理解看來具有充分的根據作為有關句子的字面意義。此外,假如字面意義存在空缺,那為什么這個空缺的內容不能明確地斷言?為什么不能明確地否認存在性約束的理解、從而徑直斷言激進最小論預言作為句子語義內容的帶有空缺的內容呢?看來,激進最小論所面對的不只是最小論預言的字面意義與典型話語意義之間的分野,而更確切的是字面意義與話語意義的徹底分離,這種分離使得假定不完整的句子的字面意義無法說出、不可思議地無以言表。

主張命題中存在空缺的理論是否能夠闡釋以下例子中顯然存在的不同層次的判斷,這也不是很清楚。看下面這些例子:

4. *John devours. *約翰吞食。

5. *Ready to take the exam. *準備好了考試。

6. John is ready. 約翰準備好了。

普通講話者將(4)判定為不合語法。看來(5)也被認為是不合語法的,至少在不是作為一個問題聽到時(“你……?”),而(6)則完全可以接受。

可是,如果語義學所提供的是帶有空缺的內容與不帶有空缺的內容,那么,為什么(4)與(5)中的空缺導致其被判定為不合語法,而(6)中所謂的空缺最多導致將之判斷為不完整的。另一方面,基于OLS的方案,可以對這些不同判斷作出解釋。首先,OLS至少可以區分三種類型的表達式:一類只需要一個主目位(如“跳舞”);另一類表達式的詞條規定了兩個主目位(如“吞食”);再有一類表達式其相關詞匯信息將其歸入二位謂詞(如“準備好了”)。因此,正是“吞食”意謂吞食某物這一事實使得(4)真正不合語法。注意,“跳舞”有一個主目位需要填充,而“準備好了”需要填充兩個主目位,這源于關于詞匯內容、句法以及合乎語法性的問題,而不源于對所指稱性質的形而上學的關注。也就是說,從形而上學的角度看,盡管“跳舞”和“準備好了”無疑不僅需要一個主體,但是,對于一個詞項而非另一詞項在詞庫中標記出這一需要,涉及句法學而不是形而上學。此認識會由于注意到下面這點而增強,即世間同一種現象在不同的語言中可能被不同地詞匯化,因此,“擊打”在英語中是及物動詞,而在拉薩藏語中的對應詞卻不是。或者同樣,英語中的“blush”(臉紅)描述一個過程,而意大利語中的“arrossire”則是一個狀態變化詞(列文和拉帕波特-霍瓦夫2005:19-22)。顯然,詞匯化的實現不只受制于形而上學因素。

其次,OLS可以允許“準備好了”所需要的兩個主目位在詞庫中以不同的方式填充。主語似乎是作為“準備好了”的詞匯內容的一部分所要求的,因為普通講話者將像“準備好了吃午飯”這種缺少第一個主目的句子判斷為確實不合語法(正如上文指出的那樣,至少這個不完整句子作為問句,即“你……?”沒有聽到過。也不可能按照通常的省略形式從上下文中復取主語)。這種句子中缺少賓語,也不可能從上下文中復取,與判斷“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這類句子不同,這個實例所產生的是某種不完整性。對于OLS來說,上述不同產生于如下事實:第一個主目構成“準備好了”詞條的一部分(為了理解“準備好了”這個詞就必須知道它需要一個主語),而第二個主目位由“準備好了”所屬的詞類所標記(人們可以理解“準備好了”這個詞而不了解這一知識)。OLS可以描述普通講話者愿意作出的那種區分是否合乎語法的細致判斷,這一事實可能使這一理論優于那種僅僅假定命題是否存在空缺的二元區分理論。

當然,存在空缺的命題在語言哲學中有過相當多的討論(例如,參見布朗恩1993)。在筆者看來,最小論者目前的確尚不具備將其完全排除的能力。如上所示,也有某些證據佐證在這些實例中需要假定存在某個成分而非什么也不存在。而且(這將筆者帶到了第二個論點)筆者認為,很大程度上仍不清楚,諸如不完整性這種相當經不起推敲的現象是否真正足以成為提出存在空缺命題的理據。假如總的說來,結果證明在這些情形下假定某種隱性句法成分缺乏理據,那就促使我們拒斥將不完整性判斷看作能夠以任何方式提供語義信息(即看作無法表明某些表達式帶有表面上無標記的主目位,而且看作無法表明某些句子不能表達命題)。假如結果證明,必須在下面兩者之間做出抉擇,即只是基于富有爭議的不完整性判斷而徹底放棄語義學的命題模式以某種其他方式對有關不完整性的直覺作出闡釋(例如,表達對所述命題之平凡性的擔心),那么后一種選擇顯然更加可取。第3章第3.1節強調,關于不完整性判斷的可靠程度以及這些判斷事實上最終能否成功地從所有句子中劃定出某個小類加以不同的語義處理,還存在一些有待探究的重要問題。這就是說,倘若基于諸如“準備好了”與“高的”這樣的表達式而向非命題語義學打開大門,那么,正如卡珀朗與萊波雷(2005)所強調的,必定存在這種極其真切的擔憂,即對于任何句子而言,命題性/真值條件語義學方案均將根本無以維系。這一后果(鑒于第1章第1節表達的贊成命題語義學的基本理由)應當使我們對在闡釋包含不完整性詞項的句子時接受亞命題語義學持謹慎態度。

最后注意,訴諸空缺性命題的做法傳統地出現在相關于空名與其他不能獲得指稱對象的單稱詞項的處理中。然而,針對這些情形接受存在空缺的命題不會與最小論相抵牾,因為在這些情形中,正如可能會說的那樣,問題出在世界而不是出在語言。最小論主張,所有合乎語法的句子相關于話語語境都能表達命題。有時合乎語法的句子看來因為所相關的語境不給力而無法表達命題,但這并不表明最小論堅持命題論是錯誤的。假如我們認為某人在幻覺中看到一條紅色的龍而說出“那太可怕了”(旨在指稱他所認為的一條真正的龍)這句話時,沒有能夠表達命題,那么,這是因為基于“那”的例型引入的單稱概念缺乏內容。世界不能提供這個詞項指稱的對象。從語言的角度看,一切都適于表達命題,但是語境沒有發揮其作用提供指稱對象。然而,就假定的不完整謂詞而言,采取存在空缺的命題說確實與最小論相抵觸,因為在這些情形中,據稱問題出在語言。當某人說“弗林托夫準備好了”,(通常)世界確實予以配合,存在某種東西弗林托夫為之做好了準備。但激進最小論者聲稱,語言沒有能將這一成分吸納到其語義結構之中。最小論可以允許某些合乎語法的句子因為其世界未予配合而無法表達命題;最小論所不能允許的是某些合乎語法的句子不能表達命題只是因為某些語言成分未能包含足夠的信息以便能在語義層面上作出可評判為真假的斷言。因此,最小論所反對的不是存在空缺的命題本身,而是允許對這些實例以存在空缺命題作出闡釋的做法。

總之,最小論可以并且應當考慮可能有些與語義相關的材料沒有在句子表層顯性地表達出來。因此,采用最小論并結合上文探究的闡釋假定不完整表達式的OLS方法,兩者毫無相互抵牾之處。

那種OLS方案并不通過增加語言的語境敏感性,使語義理論更加緊密地附于言語行為內容的判斷。那種方案遵循作為最小論核心的意義理論。最小論的本質要求為任何關于所假定的詞匯-句法成分作出的論斷提供一種純粹的詞匯-句法理據。關于由諸如“弗林托夫準備好”這種話語在具體語境中所言說內容的思想實驗,對于確定這個句子的邏輯式與語義內容應當看作是不相干的。然而,OLS堅持詞匯-句法的論斷基于詞匯-句法證據的原則。為OLS提供佐證的不是關于言語行為內容的一次性直覺,而是對表達式句法特性的考慮。如前所示,最小論體現了一種理論模式,將詞一般地看作對其出現其中的合乎語法的句子的真值條件性或命題性字面內容作出可預見的非語境敏感性的靜態貢獻。OLS使最小論學說得以擴展之處,因為它認識到有時詞項對句子貢獻的那“點”意義可能伴有的指令要多于在詞項指稱性內容中的簡單規定得以體現的內容。這種認識的所有內容都不能令人脫離內在于最小論視角的原子論詞義觀,也不會使人滑向指示論、語境論、相對論或場合論。

第7節 結語

本書著力論辯一種最小語義學,它是一種語言字面意義理論,認為語義內容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受語境影響的內容,是對詞語的解讀,而不是對心靈的解讀,因而可以通過封裝性推演心理組件揭示。與通常觀點相反,這種闡釋語言字面意義的最小論方法直覺上具有相當程度的魅力,可以成為闡釋許多語言功用的基礎(為語義學與語用學清晰劃界,進而揭示講話者通過所說句子表達的字面意義,并闡釋關于諸如有效性與矛盾性等特性)。

然而,最小論確實依賴于命題論的正確性。命題論主張所有合乎語法的句子相關于話語語境,都能夠表達可作出真值評判的內容。如前所示,命題論面臨兩個嚴重問題。其一,第3章中提到,自然語言中某些表達式在經語境因素充實之前似乎在某方面是不完整的。例如,在從話語語境中得知“弗林托夫為何事準備好了”或者“鋼用于什么是足夠結實的”之前,像“弗林托夫準備好了”和“鋼足夠結實”這樣的句子似乎不能表達命題。其二,第5、6章中探討道,有人提出最小論關于詞項對句子意義所貢獻的是泛指稱性的分離性意義(這種貢獻使詞項恰當地連結,產生出可判定為真假的命題內容)這種假設是錯誤的。相反,應當認為詞語表達了一種開放性的、不確定內容成分,這一內容成分在貢獻于可作出真值評判的內容之前,需要在使用語境中加以確定。然而,本書力圖論證,這兩個假定的問題都不足以表明命題論是錯誤的。關于假定地不完整的表達式,假如詞匯-句法證據證明其存在,那么,最小論者或者可以將其分析為包含真正地語境敏感性的成分,或者分析為不依賴于語境的表達式,這些表達式對出現其中的句子之邏輯式的貢獻比最初可能認為的更復雜。對于那些基于詞匯-句法證據無法作出這兩種解釋的情形,最小論者提出,有關句子如其所是確實表達命題,所有更豐富的內容只是語用特征,而非語義特征。另一方面,對于那些反對泛指稱性的原子論詞匯公設的內在論論據,最小論會宣稱,那種認為這類公設是不可能的或不必要的的本體論論證無法成立;對于需要對表達式語言內特性作出闡釋的方法論論辯,無需放棄指稱性原子論公設即可做出回應。因此,兩種論證沒有一種能迫使人呢們放棄命題論,從而也不能迫使人們放棄最小論。

前言把最小論想要占據的位置描述為潛在地不穩定的,因為盡管可以清楚地看到對詞匯-句法地決定的而可能卻是非命題性的內容之需要、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對受語用影響的內容之需要,但是,對詞匯-語法地決定的并且必定是命題性的內容的需要就遠不夠清楚。基于更加縝密的考察,這種立場結果就會證明根本不是那樣地不穩定的。本書努力表明,根本沒有充分的理由認為,(爭鳴的所有各方都同意所需要的)由詞匯-句法所決定的內容必定在有些場合或所有場合不足以成為命題內容(除了直接指稱性詞項指稱失敗的情形之外)。與那些大肆宣揚其死亡的報導相反,在筆者看來,最小命題內容生機盎然,具有充分的理由成為自然語言句子的語義內容。然而,對于許多人而言,真正對最小論的潛在質疑不是源于涉及最小命題的存在或所能發揮的作用這樣相對技術性的異議。相反,這些人對最小論的不滿直接源于如下事實:最小論區分句子的字面意義與講話者語用意義,而且允許句子的字面意義可能與講話者語用意義不相吻合。對許多人來說,這是既要求有權稱作語義學理論而又不承擔與這一稱謂相關聯的種種責任。然而,自第1章以來,本書一直主張,假若允許語義學理論離開只由句法與詞匯提供的內容而轉向講話者所意謂的內容,這就會不可避免地走向純粹的意義使用論之路。在這種理論中句子層面的內容與話語語用層面的內容之間的界線從根本上模糊了。為避免出現這種后果,就必須認識到,建構語義學理論是一回事,而建構講話者意義及所交流內容的理論則完全是另一回事。顯然,普通講話者在理解字面語言意義與在理解交流行為及意向中都表現得相當無可挑剔。但這不應該令人糊涂地認為這兩種理解必然基于同一種不加區分的能力。只要聚焦于合理地要求語義學理論作出解釋的內容,那么,就沒有任何東西阻止將語義內容看作由(認知組件使用)那種總體上不受語境影響的嚴格形式語義學所提供的內容,這樣的形式語義學就存在于最小論之中。

附注

① 預告一下:在第一處空白出現之前,本章完全同意皮特羅斯基此處觀點,引文的第一部分并不蘊含帶有指稱性公設的理論就是蹩腳的意義理論。

② 參見薩蒙(1986)的例子。有人拒不接受弗雷格的論證能表明專名的意義必定不只是指示意義。

③ 至少還有另一種方法屬于這類總闡釋,假定有結構的復雜詞義。這就是原型理論的方法,它將意義當作統計學構念,諸如原型或定型。這種方法盡管顯然構成了推論角色語義學和詞匯語義學的對手,但卻與這兩種語義學共有一個根本假設,即是詞義本身具有復雜性(即表面上簡單的一個詞,其意義是有結構的)。鑒于下文將要遭摒棄這個共有的假設,此處不單獨考慮原型理論。

④ 本書將采用大寫字母表示語義特征,而用斜體表示普通概念。這種體例上的區別旨在標示如下事實:盡管無疑與相關自然語言中的對應表達式共有某種意義共性(從而引起或至少與引起共有某種內容),不過詞匯語義學中引入的那些標簽是專門術語。它們代表原初語義項目,也許只同在日常語言中所指稱的概念間接地相聯系。品克(2007:100-1)提出,詞匯語義學中的分解不等于詞典定義。

⑤ 關于什么樣的語義特征也許可以算作真正的原初特征,參見杰肯道夫(1990)的序言。約翰遜(2004)提出,并非所有分析性推論都能由詞匯語義學揭示;因此,他嘗試性地提出承認不同類型的分析性,一種基于語義特征;另一種基于概念包容等哲學概念。

⑥ 既然這樣,那推論角色語義學就提供了語言意義來自哪里這一源頭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將無生命的物理項目(書頁上的標記、聲波,等等)轉變成表征性符號?這一點在羅伯特·布蘭頓的研究中尤為清晰。

⑦ 福多爾、福多爾和伽利特(1975:527)和品克(2007:100-1)提出,剩余意義問題并不成立:“這種論述的問題在于,一個定義(可被視為總是不完整)與語義表達式并不是一回事。定義是詞典對英語單詞在概念結構(思維語言)中的意義的解釋,由大腦系統處理;這一系統操縱概念結構組件,將之與涵義聯系起來。定義可以不完整,因為定義給語言使用者留有大量想象的空間。而語義表達式必須明晰,因為它們是語言使用者的想象。福多爾對語義表達式復雜性的抨擊源于將之同詞典定義相混淆”。然而并不清楚,聲稱語義表達無法不完整將如何應對這種擔憂,即除非重復使用那些旨在解釋的概念,語義表達式將會是不完整的。杰肯道夫(1990:37-8;2002:334-5)也對剩余意義問題提出異議,認為它混淆了詞匯分解與詞典定義。

⑧ 某個詞語參與其中的所有推論都構成意義這一觀點所引起的其他顯然無法接受的后果,他們也注意到了。例如,這種觀點似乎蘊含著,兩個語言使用者(或者同一個使用者在不同時間)信念集的任何差異都會導致詞義上的差異。倘若你和我就貓是否能作為理想的寵物意見不一致,結果證明根本并不真正存在分歧,因為只是使用“貓”這個詞意謂不同的東西(即人們愿意基于“x是一只貓”作出不同推理)。最近,有些理論家(如佩金2006)對福多爾與萊波雷的論點提出了反對意見,主張整體推論角色語義學的支持者可以允許推論集將多對一映現于意義。這樣,信念集中的細微差別不會影響意義:你可以認為貓是不錯的寵物,我可以不這樣認為,但這并不蘊含著我們用“貓”意謂不同的東西。這一做法看來依賴于存在一條這樣的原則,這條原則告訴我們信念集差異何時會造成意義上的差異,何時不會帶來意義上的差異。這也許可以認為需要完全同樣地訴諸意義構成性推論與非意義構成性推論的區別,非整體推論角色語義學利用了這種區分。于是本書擔憂佩金等人的回應會冒險將整體推論角色語義學塌縮入上述正文所考察的那種局部推論角色語義學。

⑨ 不是所有推論語義學的支持者都想遵循這一路徑,布洛克(1998)為整體性路徑的可能性作出了辯護,在整體性方法中所有推論都構成意義。

⑩ 正如福多爾(1998:46)所述:“目前情況是,沒有闡釋是什么使一個推論成為定義性的推論,我們不知道如何能設計這一闡釋:那是一條重要的理由假定,如果可能的話,關于內容的理論應當擺脫定義”。

(1) 弗林托夫中途停了下來,開始搓腿。彼得森感到擔心,跑過去問道:“你還能繼續投球嗎?”對此弗林托夫回答“能,我準備好了。”

(2) 像上面說的一樣,弗林托夫中途停了下來。當彼得森跑過去時,弗林托夫說道“我準備好了。”

在(1)中,弗林托夫說出的句子字面地表達了弗林托夫準備好了繼續投球這個命題,“準備好了”所需要的第二個主目的義值可以直接從上下文復取。然而,在(2)中,弗林托夫說出的句子字面所表達的只是弗林托夫準備好了做某事。至于他是準備好了繼續投球、準備好了將下一個球投向滕杜卡、準備好出去喝茶,還是準備好了做其他事情,則純粹是對句子字面內容的語用發揮。此外,所建議的是,在第二種情形中,“準備好了”的詞匯范疇本身對另外的句法材料負責。只有在這種情形中,語言使用者才感到有一種不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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