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倩,郭子瑋
(鄭州大學 西亞斯國際學院,河南 鄭州 451150)
我國城區內“都市村莊”的形成決非城市和鄉村地理位置的包含或重合,它的未來發展也未必是被城市“淹沒”并最終成為高樓林立的城市一角,城市化進程中的“都市村莊”可以是村落傳統社會組織關系和現代城市文明合二為一的有機整體,城郊鄉村中一些對現在生活依然具有重要意義的傳統因素可以保留,并成為可利用的社會資源,與現代城市文明一起,共同推動城市的發展.
中原地區的“都市村莊”,與全國其它“城中村”相似,在城市化的浪潮中,都正在經歷著緩慢而細微的變遷過程.作為城與鄉的銜接地帶,“都市村莊”的形成與發展,不僅反映了城市近郊村莊被城市化的過程,并且形成了傳統特質與現代氣息在這一過程中相互融合相互促進的情景.
費孝通先生通過早期對云南農村的實地調研,完成了反映中國鄉土社會傳統文化和社會結構理論研究的代表著作《鄉土中國》,書中詳細闡述了我國鄉土社會的“差序格局”理論,認為農耕文明孕育了中國鄉村“差序格局”的社會結構.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當今中國的鄉村特別是城市中的“都市村莊”,已經與費孝通先生當時調查和描述的景象有了較大的變化,自然經濟逐漸消亡,經濟理性隨著市場經濟的繁榮而滲透到“都市村莊”的各個領域,同時也改變著傳統農村社會結構的內涵.盡管如此,“差序格局”理論依然對我們認識和分析“都市村莊”社會具有深遠的意義,同時也賦予“差序格局”新的內容.
本文基于對鄭州“都市村莊”的調研來展示,城市化進程中,“城中村”的社會結構究竟發生率哪些變化,“差序格局”理論在隨著“都市村莊”傳統社會結構變遷過程中發生了哪些變化?現代化與傳統社會特質之間又有怎樣的碰撞和相互作用?
“都市村莊”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城中村”,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由于房租便宜,村莊除本村村民之外,還吸引了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以及剛畢業的大中專畢業生在此居住.據統計(截至2010年),鄭州市區三環以內有143個自然村,64個行政村,農業人口將近10萬,涉及5個區13個鄉鎮,土地面積2600多hm2;外來人口大約在200萬左右,包括鄭州的大部分外來人口,每年20萬左右剛畢業的大中專學生,以及幾十萬在“都市村莊”做生意的商販.
城市化大潮勢不可擋,“城中村”改造無疑是大勢所趨.作為鄭州市經濟社會發展中矛盾最突出、最復雜、最集中的地方,“城中村”的改造必然會引起一系列亟待解決的問題,比如對自己生活了半輩子的環境懷有深厚感情的老村民,比如懷揣夢想但收入不高的“鄭漂”族等等,這些原本生活在“都市村莊”的居民在改造之后將何去何從?因此,鄭州的“都市村莊”改造,不僅僅是為了完善城市功能、提升城市品位、培育城市產業,更重要的是要關注這些“村民”日后的生活狀況,確保他們能“有所居”,這才是城市健康發展的關鍵.鄭州的“城中村”改造已經歷時9年.2012年鄭州市政府公布了新批準的20個“城中村”改造計劃,標志著鄭州“城中村”改造工作全面啟動,三年內,鄭州市內五區及高新區計劃將啟動55個“城中村”的改造工作.
在成為“城中村”之前,土地曾是村民生活唯一的保障,土地被征用后,除了每月領取補貼,很多村民也利用土地的補償費用另加一部分銀行貸款,蓋樓出租給收入較低的外來人口或者剛畢業的學生.也就是說,原來村莊里的村民是靠耕田種地等農業經濟來維持生活,而現在則主要依靠房租收入這樣的房產經濟來經營生活,并且收入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農民的職業轉化和家庭經濟收入來源是考察城市化進程的重要指標,通過走訪調查,我們發現,一部分村民并不把務農當作主要職業,依靠房租和外出打工的村民占了大多數比例,耕地面積不斷減少和租房市場的火爆成為主要因素.此外,村民們在對待不斷深入他們生活的城市化時,不確定的態度和復雜的心情也各有不同.年齡相對年輕的村民,比較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對于城市生活的適應性較強,也能很快融入城市生活;而年紀較長的村民,則對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生活環境和生活方式有較多的依賴性,不太習慣現在的生活.但是總體來說,盡管村名門對于不斷發生變化的生活現狀有些許擔憂,但是他們對生活也是充滿希望,生活可以越過越好,自己和家人也能真正的轉化為“城里人”.與此同時,整個村落的面貌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幾乎每家每戶都擁有自家建造的簡易多層樓房,基礎設施得到了極大改善,自來水、有線電視、寬帶的普及率也大幅提高.由此可以看出城市化進程已經深入到“都市村莊”以及村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鄭州的城郊村落自從被改造為 “都市村莊”以來,在城市化和市場經濟的強勁推動下,傳統的鄉村社會性質從經濟援助、生活互助到人情往來等各個方面均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主要呈現出以下幾種特征:一是村民生活互助減少,大家更多的傾向于“關起門來過日子”;二是人際關系的互動親屬之間互助減少,更傾向于向“資源豐富”的其他人求助;三是在情感交往方面,親緣關系已經不是代表關系親疏的主要因素,社會交往過程中所建立起來的關系更為“密切”.由此可以看出,村民在社會交往中以親緣、地緣關系為中心呈現出明顯的差序性特征.也就是說,盡管生活方式發生改變,村民們的人際交往方式依然像費孝通先生描述的那樣,有著內外親近之分,即按“差序格局”進行交往.而人情和面子逐漸成為維持調節社會關系的主要因素,社會關系結構呈現出明顯的以情感為核心的特點.
在諸多涉及到“都市村莊”的描述中,幾乎都是作為外來人口聚居區的消極面:狹窄的小路、參差不齊的樓房和擁擠的人群.但是,還有這樣一個群體,他們受過高等教育,處于“生存以上,生活以下”狀態,租住著某“城中村”里廉價的房子,過著忙碌的生活,很多夢想就從這里起航.這些都真實地反映出當前鄭州“都市村莊”的生存現狀:“城中村”的開放與寬容,還有“城中村”的活力與向上.正是這些每天往來于“都市村莊”的人們,在其生活和工作的空間里,在與他人的交往中,發揮著他們對于這座城市的正功能,在自我實現的同時,也促進著社會的發展與文明的進化.“都市村莊”也因此成為外來人口與這座城市互動的橋梁,無形中推動著城市化的不斷發展.然而,面對即將高樓林立的商業區和日益高漲的房價,這些居民也表現出迷茫,他們背井離鄉,只是希望能夠在這座城市找到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城中村”不是毒瘤,只有在客觀評價的基礎上,政府才能做出最正確的決策,改造才會達到預期的效果.在城市化進程的大潮中,我們不得不承認,由此形成的“都市村莊”是城市問題和社會矛盾最集中的地方,但同時也承載著容納低收入群體的社會功能,“城中村”無疑是這一外來群體就目前情況來說最適宜的生活聚居地.在制定政策以及實施“城中村”改造計劃時,必須要考慮到這些復雜的因素,考慮到“村民”日后的生存問題,只有這樣才是解決城市發展問題的根本.
與許多“城中村”相似,鄭州的“都市村莊”也承擔著低成本生活區的功能.伴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人口激增所帶來的城市問題也越來越明顯.大量農村進城務工人員,加上每年畢業季幾十萬待就業的大學生,以及其他低收入群體,他們和社會其他勞動者一樣,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維持生計,但是微薄的收入也只能負擔起“城中村”這樣的生活場所.
盡管“城中村”存在著很多問題,但也具有正功能,我們的城市應該是個多元的、包容的、能為不同層次人群提供適宜生活環境的地方,就目前情況而言“城中村”的存在還是有其意義的.因為城市化的不斷推進必定會吸引大量外來人口涌入城市,而“城中村”便是他們低成本生活的最佳選擇,這在某種程度上也體現出這座城市包容性的一面.同時,原來居住在“城中村”的村民要想從本質上由“村民”轉變成“市民”,不僅僅體現在生活方式等物質層面的改善,也體現在文化教育、市民素質等精神層面的提升,這也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這也正是城市化進程中不可或缺的環節.
城市化是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提高農民收入水平、改造村落社會結構的必由之路,但是“都市村莊”的問題也日益凸顯.政府有改造的舉措,村民也有讓生活更美好的愿望.“城中村”改造過程中,由于對村民利益訴求和長遠發展缺乏全面的考慮而導致了諸多矛盾和問題的頻繁出現,要從本質上解決問題必須完善現有的規章制度以及覆蓋面廣泛的社會保障體系,只有這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改造,而不是僅僅體現在建筑物等外在景觀的改變,也只有這樣,才可以使村民真正的融入城市生活,成為真正的市民.
“城中村”的改造不僅僅是商業開發,畢竟一個城市的城市化程度,并不是靠高樓大廈來衡量,而是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和城市居民的生活品質.改造后的“城中村”,除了解決周邊房租漲價以及剛畢業大學生等低收入群體在這座城市的生活與發展的實際問題之外,還承載著對當地村民發揮著情感歸屬方面的功能.改造過程中,一方面要克制經濟因素引起的人與人之間傳統交往關系轉變中出現的問題;另一方面必須充分考慮傳統鄉土社會所遺留下來的對現代社會依然具有借鑒意義的社會資源并合理利用,使得傳統特質與現代文明相互融合、相互促進,建立起真正的都市社區,這樣的道路才是城市化進程中“都市村莊”改造的最佳選擇.
〔1〕費孝通.鄉土中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范會芳.鄭州市城郊農民的市民化問題研究[J].2009年河南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
〔3〕賀雪峰.新鄉土中國[M].桂林:廣西師大出版社,2003.
〔4〕李慶真.現代化進程中我國鄉村社區內發動力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4.
〔5〕李培林.村落的終結——羊城村的故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